不远处的天空上一片闪光,映得人眼前短暂地一黑。
紧接着是闷雷般的声音,贴着地传来,整个山谷都微微地发颤。
顾惜朝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他晃了晃,牢牢攥住威风的鬃毛,才能让自己不从马背上掉下来。
……来不及了么?
可他不能信,也不愿相信。只倔强地拗着颈子,仰头望着那片燃烧的天空。
眼睛很痛,甚至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他还是盯着看,一动不动。直到那片火云渐渐散去,直到他看见那架残破的双飞翼,正摇摇晃晃地往回飞来。
“少商”,他轻轻地念着他的名字,脸上的飞雪化了,便顺着双颊流淌下来。
黄金麟带着金戈铁马十八尊,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只看见兀然独立的顾惜朝,还有远处残余的硝烟火气。
“戚少商死了?”
“不”,顾惜朝回头看了看黄金麟,嘴角弯起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还活着!”
“走”,他催动着坐骑,又恢复了笑傲风云的模样,“我们去会会铁二爷。”
铁手没有见到,候在道口的是铁手的两名弟子。云大,李二。
“二爷已经定好了围捕戚少商的法子,请顾公子和黄大人率部听从我们的调遣。”
“你说什么?”黄金麟已经怫然不悦。
顾惜朝却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云大和李二径自拿了几块石头,蹲在地上比划起来。
“二爷让我们用此阵法困住戚少商。”
顾惜朝一手支在马背上,闲闲地看他们摆弄,忽然心中一动,一撩衣襟跃下马来。走到那堆乱石前,随手增减了几块。
云大李二的眼睛霎时亮了起来,他们师从高人专攻奇门遁甲,今日这一阵势,已展平生所学。谁料顾惜朝轻描淡写地这么一改动,竟比原来那阵高明奥妙了不知几许。二人原以名门弟子自居,顾惜朝这样的俊美书生,又是奸相姻党,自然是从来不曾放在眼里。此番见识了他如许手段,不免心下暗叫惭愧。
顾惜朝拍拍双手,并不理会身后二人的溢美之辞,自顾打马而去。
暮色四合。
戚少商提着逆水寒,在一片枯树林中来来回回地转悠了几十遍,却仿佛始终都在原地。
夜色渐渐浓重起来,林树怪石之间,若有若无地蒸腾起一阵薄雾。不知道是转得晕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戚少商看那身周的山石树木,隐隐然竟似在缓缓移动。盯着看时,却又分明是生了根的东西。
戚少商并非一介莽夫。年少时在雷家庄学艺,也颇知道些奇门八卦之术。此刻定下神来暗中掐算,却觉此阵奇诡无比。无论如何推演,都与他所知的九宫数术微有出入。
眼见得星芒微淡,越辨不清道路,想来一时也无计出得此阵。戚少商索性把剑一横,靠着一棵大树坐下。他一日之内,连经生死,此刻疲困交加,不一会便阖目睡了过去。
睡到中夜,朦朦胧胧中只觉身周枝叶簌簌作响。勉强眼开一线,只见那一个青影站在不远处,迷离的夜雾笼在他身上,便似神仙一般。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喧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惜朝!”
戚少商伸手想把他揽在怀里,谁知那人被手一触,竟缓缓化作透明,仿佛要升仙飞去一般。
“惜朝,惜朝!”戚少商愈发用力收紧双臂,可怀抱之间,竟似空空荡荡。
他一路生生死死,逃亡搏命,从未有如此恐惧。此刻眼睁睁地见着顾惜朝在他臂弯中渐渐化成一缕轻烟,只觉心肝肺肠都在滚油中煎熬一般,无可忍耐,惟有一声声地叫着那人的名字。
“少商,少商。”耳边竟传来温柔的回应。
戚少商听得这两声呼唤,一时不知是真是幻,只把两手猛地一拢——竟教他实实在在地抱住了。
眉目宛然,唇角带笑,手掌中握着的腰肢温热而柔韧。
真的是他。
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