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忠于幕府的父亲执意要把你嫁给那个乡下来的浪人。
你见过他和他的同僚们,一群靠着运气救了将军的家臣才得到在京都驻守的粗野男人而已,名声差得可怕,还敢自称是武士。
你试图改变父亲的想法,甚至派人去花街找到了他们夜夜在此地醉生梦死的证据,即便你将这些摆在那里,父亲却依旧固执得不可救药。将把你嫁给那个浪人这件事当作是对幕府的效忠,还要讲你关在房间里好好教训一番。
而你那位声明狼藉的未婚夫也恰时登门拜访,敷衍地应付了你父亲的谄媚与讨好,他的一句想和你单独聊聊,就让父亲将你推到了陌生男人的身边。
布置简单却不失气度的和室里,你跪坐在垫子上,烦躁得连茶具都不想摆弄,白净的脸上偏偏生出一抹愠色,看起来竟更加娇俏。
坐在你身边的男人毫无在别人家中做客的认识,自顾自地拿起了你心爱的茶具,还替你斟上了一杯,却是毫无手法可言。
浅灰色的羽织松垮在他身上套着,似乎不曾熨烫就穿在了身上,里衣也穿得糊涂,似乎连衣领都没有整理好就出了门……原来他是故意这么穿露出胸膛的,果然是没有见识的家伙,也不怕被对手一剑捅穿了身体。
“我说,这位小姐……抗拒是没有用的。”
男人抬眼看向你,散漫的神态叫你怀疑起他的真实目的,成功吸引你的注意力后,他却又勾起了唇角,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的打算。
虽然并不像同僚们那样粗野,可也明显是个狡诈阴险的家伙,不然怎么会生了一双狐狸的眼睛。
你将杯子推得远了些,拒绝的态度实在是足够明显。
可他却好像对你十分了解,笃定他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能听进去一样,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不如你逃吧?婚期之前,只要我找不到你,我们的婚事就作废,我亲自向和川大人谢罪。”
“怎么样?”
见你不说话,他却丝毫不见慌乱,似乎看穿了此刻你冷淡外表下,对出逃一事的隐隐期待。
“好啊。”
于是你答应了,只要你逃出京都,这些奉命驻守的浪人难道还能违命来找你吗?
但若是你当真对你的未婚夫上过心,就能知道探查消息的任务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提出允许你出逃,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场增添未婚夫妻情趣的小游戏。
找到你,抓着你回来完婚,再简单不过了。
“那我就好好等着了。”
茶水被他一饮而尽,你也不曾注意到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你的身体。从你被推到他身边,到和他能够安静地坐在一起。
婚后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吧?你会乖乖地在家里等他回来,像一个称职的妻子,接受他的一切。
从来到京都的第一天,在嘈杂人群里看到你的第一眼,他就在这样想了。
高贵的华族小姐和他有着身份上的天壤之别,怎么肯轻易成为他妻子呢。
没关系,不用麻烦你,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那是京都依旧平静的一天。
尚且还无人去在意一些突然出现的灰头土脸的家伙。
尽管有卫兵看守着,你也还能偷偷跑出来在街市上四处逛逛,或是悄悄叫走父亲的几个护卫,去看游街的花女。
你总觉得那些花女可怜,却永远没法帮到她们一些,只能站得远远的,这样似乎就不会太伤心了。
夜色将近,拥挤的街道上人潮翻腾,几个护卫几乎要被挤出去,你小心翼翼地捧着刚买来的糖果,却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行人。
还来不及说上一句抱歉,手腕上一阵痛意,你就被带进了陌生男人的怀抱里,坚硬的胸膛几乎要让你的眼前一阵眩晕,下一秒你就要不顾身份怒斥这无礼的行人,可樱唇却被微凉的指节抵住。
出现在你面前的,是一个戴着奇怪面具的家伙。滑稽的面具,配上那身灰扑扑的衣服,怎么看都是个没有礼貌的平民。你想要呼唤护卫,却被阻止发不出声音,微弱的挣扎也拗不过他的力气。
“小姐有婚约了吗?”
没有礼貌的家伙问出来的话也叫你恼火。
你想也没想,张口就咬住了那在你唇瓣上暧昧摩挲的手指,却只听得一声闷哼,和他喉间低沉的笑意。
你似乎一点没能叫他吃亏,反而更让这个家伙兴奋了。
高大的男人捧着你的脸颊,任由你尝着口中的血腥味,也不肯将你松开片刻,偏执的行为叫你都感到有些瘆人,相当嫌弃地松了牙关,发誓回去后一定要清洗二十遍才好。
可还没等你继续想下去,眼前的阴影就将你彻底笼罩,人群的嘈杂声仿佛离你很远很远,摘下面具的那张脸你都没能看清,就被这轻佻的家伙吻住了唇瓣。
你用力锤打着他的肩膀,却怎么也无法撼动他的禁锢。坏心眼的男人甚至在你不愿意张开小嘴迎合后,捏住你的鼻尖叫你不能喘上气,逼着你同他交缠。
这样的亲密让你觉得恶心,可体力的悬殊却叫你无法逃脱,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期望着护卫能快点找到你,将这可恶的家伙原地打死。
可直到那男人终于舍得放弃玩弄你的小舌,抚着你满是泪痕的脸颊怜爱地注视着你,那些人依旧不见踪影。
“怎么哭了……啊,是我太粗鲁了,真是罪过呢。”
即使他说着这样的话,你却能看清楚他那副得逞的笑容,是怎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战利品,说出这种虚伪的话呢。
恶劣地将血水抹在你的唇角,代替了被吃干净的口红满足这家伙的愿望。
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一定要杀了这个可恶的家伙。
好在安抚你一番后他就离开了,临别时硬是把一个破烂的吊坠塞到了你手里,让你好好等着他,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你才不会留着这种东西,在看到焦急赶来的护卫前,你就把那个吊坠扔到了地上,又狠狠踩上了几脚,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离开了。
你逃走了,在一个没有叛党作乱的夜晚。
只有这时候,你那个所谓未婚夫和他的同僚才不会在城中带着刀四处示威,打着幕府的名义铲除和川的仇敌。
一群走狗而已,京都没有不讨厌他们的人,你的父亲除外。
你收拾的包袱非常简单,换洗的衣服,值钱的东西,和一把防身的短刀。你可能不会逃得太远,但会躲上一段时间,还是有准备得好。
可你从小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即使有个不靠谱的父亲,还是被一大堆侍女护卫照顾着长大,根本没有去学做那些琐事的理由。你带着包袱路过了好几个旅店,可那些店家都看着你身上和服的材质猜出你压根不能帮上什么忙说不定还会添乱,最后还是一家居酒屋的老板娘不忍心留你一个人在外面过夜,答应让你留下来试试。
工作的第一天,你摔碎了两个酒壶,赔了一笔钱。对你来说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可老板娘心疼的模样让你本就懊悔的你更加愧疚。双手浸泡在冰冷的溪水里,一遍遍清洗着那些用过的碗碟,还要忍受着那些乡下浪人肆无忌惮地打量与调笑。即使你已经换上了居酒屋准备的新衣服,常年的养尊处优也让你在这个偏僻的地方显得格格不入。
屋外又挂上了灯笼,这意味着你要开始工作了。想到这样漫长的夜晚,即便耐心告罄也要一遍遍地告诉自己继续忍耐,你什么时候这样委屈过自己,除了被迫宽恕了那个在街上非礼你之后怎么也找不到踪迹的家伙。
要是那个乡下来的未婚夫自己识趣一点退掉婚约,你也不用答应陪他玩这个出逃的游戏。
又是不怀好意的乡下莽夫。一边大声交谈着半真半假的稀有消息,彰显着自己所谓的人脉,倒出的酒液撒了满桌,醉醺醺地让你过去清理。
老板娘在忙着整理今天的收支,头也没抬就摆摆手示意你过去。你只好拿起布帕走过去,尽量低着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些家伙的手充满恶意地在你腰间徘徊时,你还是不能再忍受向后躲开,没想到那些家伙依旧不依不饶,站起来就要继续拉扯着你,将你逼得连连后退。
“装什么,过来陪我们喝一杯,酒钱就归你了。”
足袋一瞬间的打滑,你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眼看着就要跌入那逼仄角落中彻底任人摆布,你双眼紧闭,提前做好忍受跌落那一瞬间的疼痛,腰身却被一双手臂稳稳接住。
陌生的冷冽气息侵袭了你的思绪,劫后余生的你悄悄睁开眼,身前是刺目的寒光,与男人半截俊秀的脸。
刀刃出鞘几乎在一瞬间,只不过指向的是那些意图欺负你的家伙。
“趁我还在好好说话,滚开。”
一身黑衣的浪人十分年轻,周身的气息却相当可怖,即便是同他如此靠近几乎是要贴在他怀里的你,也下意识会在那样的阴鸷吓得不敢出声了。
他似乎一直坐在这边,要了一壶酒之后就安静地喝着,直到旁边有了动静。几乎要把自己融进黑暗的角落,毫无破绽,出手却又狠绝无比。
那些醉醺醺的家伙哪里见过真正武士的架势,戴着的刀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摆设,被这样的凶器直指着,吓也吓醒了,骂骂咧咧地跑了出去,连酒钱也没结。
老板娘走过去查看,看着一大桌的酒菜,还有被摔坏的碗碟,恶狠狠地看了过来,又要让你赔偿这损失的钱。
双腿紧张得没什么力气,你还撑在这好心武士的胸膛里借了他的力气才勉强重新站起来,听着老板娘给出的数字,顿时觉得天要塌了。
她难道是偷偷翻看过你的包裹吗,这几乎是你剩下的所有钱了,这些东西值这么多钱吗?
还不等你出声辩解,你身后的男人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们,入鞘的刀抱在胸前,走下位置大手搭在你的肩膀上,将你挡在了身后,同那终于暴露出真实面目的老板娘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