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尽之后,年渺关上了门,他晚上住在阁楼里,是从前季一粟最常待的地方,被原原本本复刻了出来,只不过又添了许多喜庆的花样,使得清冷的阁楼,入眼皆是热闹的红,浮着一层薄薄的月光,万物都在闪烁着。
他在榻上躺了一会儿,然而实在太亢奋,翻来滚去的,总觉得不踏实,又起来满屋来回踱步,瞧瞧这个,摸摸那个,每一样东西都是如此亲切且怀念,让许多年少时细微的光景连连浮现着,如同走马灯一般不断转动。
岁月架着回忆的马车一直向前,在人的心里碾下两道无法磨灭的车辙。
来回转了几圈,他却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明明是经历过两次成亲前夜的,清晰地记得步骤——要听嬷嬷们的规训和教导,要学习房中事,要开脸梳洗打扮……
而现在,这些冗杂的步骤,好像都不需要了,他又坐在梳妆台前,正好对上铜镜,看见了自己的脸,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将镜子稍稍推到了一边。
梳妆台,首饰,衣服……十年的光景,他的东西早已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季一粟的地方塞得满满当当,每一处都留下他存在的痕迹。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不明白为什么连自己的脸都不好意思看了,只知道在慢慢烧起来,十分滚烫。
仪式真是奇妙,能让人如此坐立不安,变得分外敏感起来。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落雪声,更像是推窗户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想起为了看雪,窗户一直是半掩着的,再瞧过去,此时竟然是完全打开的,不知是不是被风吹开了。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人从背后拥住,熟悉的气息包裹而来,随即是带着几分轻快的调笑声: “打劫。”
年渺不由笑起来,拉下对方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就不喜欢走正道。”
季一粟道: “我是来抢亲的,怎么走正道。”
大敞的窗户紧闭起来,雪色和月色同时被隔绝在外,屋里骤然黯淡许多,季一粟仍然觉得不满意,又将满室流动的月光也驱逐出去,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才将年渺抱到了榻上。
年渺微微挣扎了两下就放弃了,双手捂住脸不好意思看他,也不让他亲,直到衣带被解开才抗议: “能不能讲点规矩了,哪有成亲前夜见面的?”
“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季一粟的声音里都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拉下他的手,亲了亲他的脸颊,随即问, “有没有想我?”
没有了遮挡,年渺索性闭起眼睛,羽睫微微颤动着,却坚持不了多久就睁开,专心看着他发亮的眼睛,轻声回答: “想的。”
不过半天而已,却比以往都要煎熬,恨不得时间再走快一点,生出双翼直接飞到明晚。
季一粟也笑起来,低声道: “我也想的。”
他的笑在此时更有种别样的味道,跟平日大不相同,仿佛是盛夏涌动的浪潮,热烈的骄阳,恣意飞扬,偏偏又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羞赧和青涩,以至于这四个字念出来的时候,都是缓慢而晦涩的。
年渺更觉得他有了很大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成亲这种事情能让人变年轻,那种少年般的冲动和亢奋,此刻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身上的衣服在纠纠缠缠中变得十分凌乱,脱落了一大半,年渺轻轻推他: “你别……我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