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莉塔摇了摇头。费恩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留不住她。特别是等诺亚回来之后,就算继续留在这里,她的心里也不会好受。“我知道了,”费恩轻声道,“钥匙留在你那里,如果你想伊尔莎了的话,随时回来。”
“谢谢你。”格莉塔垂下了眼睫毛,“你快去接他吧,小心耽搁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放心。”
她放下扶在门框上的手,慢慢走出房间上了楼。费恩望了望她的背影,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外面变得慢慢热了起来,费恩一出门就眯起了眼睛,但脚步仍然没有停下。他坐上车发动了引擎,一路开到了火车站。虽然一路上,费恩一直是贴着超速的边在开,看着人山人海的车站,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稍微来晚了些。
他停下车,关好门之后慌慌忙忙地挤进有着和他一样目的的人群,那里面有老人、有女人还有小孩,都在努力垫脚抬头看着那辆正在缓缓进站的火车。尽管费恩的心里再着急,拥挤的人群也没有办法让他前进的步速加快一点点。
纵是他再谦逊有礼,这个时候,费恩心里已经不关心其他人了。他不得不用手分开那些挡在前面的人,挤到更靠近火车的位置。
车厢几乎完全密封,可想而知里面的环境多么恶劣,再加上又是在闷热的夏天。只要想一想,那种窒息感就在费恩身上感同身受。
所有人都在骚动着,窃窃私语,或者高声谈论着。无论如何,都是在等待那车厢开启的瞬间。
三年了。他没有见过诺亚一面,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他们那几封屈指可数的通信,都被费恩放在随手就可以取得的床头柜里。尽管被死死限制的字数根本没办法让诺亚表达什么完整的事情,但那上面的一笔一划,都能读出温暖来。
靠着这点温暖,费恩熬过了三年。
三年里,他改变了很多。他在战争中受过的外伤都痊愈了,伤痕随时间变得越来越浅。他的头发长长了,修剪了好多次,却总是习惯将它们扎成小辫子。他已经熟悉了家附近一带的地形,那几家超市,他买菜去过好多次。他开了一间书店,生意还不错。他攒钱买了辆车。他之前每天接送伊尔莎上学,后来她主动提出不再需要。
这么长的时间,在火车车厢的门开启的一瞬间,都化成了一场梦境似的。回过头去看,也就是一转眼的时间。
那么多的人,在他等待的尽头,从火车车厢中涌出来。押送的士兵也没有理由再去拦住他们了。长时间的劳动之后,他们洗干净了一切,什么也不拥有。没有从前的身份,也不再有罪名。
所有的人都一个样,风尘仆仆,穿着的衣服虽然还算干净,但已经看得出,是已经反复洗过很多次的那种干净。有的污渍,往后再怎么用力也洗不掉。正如同他们虽然没有了罪名,心中被曾经留下的烙印,用多沉重的体力劳动也掩盖不掉。
但是格莉塔说得没错。
很难说是谁先看到了谁。因为费恩在看到诺亚从车厢上下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也正好朝着这边。诺亚也变了太多,他的脸瘦了很多,棱角比原来更清晰了,清晰地让费恩看到他的一瞬间,心脏就猛地抽疼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想挣脱这喧嚣的人群,他奋力地挤出一条通路,来到他的身边。
更近的距离,他可以更明显地感受到诺亚身上的沧桑。这三年,不,追溯回去,这十几年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写在了他的身上。
诺亚微笑着,等着他过来。只有那笑容尽管再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