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那种隐隐的紧张感稍微缓和了些。
正是这样,多年来无论大事小事,他都会在心里默默地预先打算,多少都会有些不安,因此身边的人大都会说,他是个心思缜密行事谨慎的人。
听到这样的话让总是暗暗自嘲,他这小半辈子冲动得难道还不够多?从小时候一头冲出家门此后再未回去过,到服役时开着车莫名其妙迷了路误入敌群又九死一生立了个战功,再到来了奥斯维辛因为对家族的仇视蔓延到所有犹太人身上,屡次根本不经大脑思考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射出子弹……那么多次,回想起来那时的脑子,简直就是就是个连审美价值都没有的摆设,居然还有人说他谨慎?
他把站立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手□□衣服口袋里。最后一次犯迷糊,也是因为生理状况迫不得已跟诺亚告白那次吧?但和诺亚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好像活清醒了许多。
那个平日里说话句句都注意分寸的男人,才是真正谨慎的人。处在机密任务的核心位置,本应步步为营,却依旧将一切运转得游刃有余。
也许两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会不自觉地被对方感染。
“喂、喂,小伙子们!”一声叫喊把费恩从思维中拉回来。本来纳闷着弗里德里希怎么会这么亲切地呼唤他们,没曾想转过头去看到的并不是来自d营的那一堆横肉。鲜亮的红格子衬衫让费恩迅速反应过来,上前几步迎向来者。
保罗轻快地走过来,抱着他“亲爱的小宝贝儿”。费恩显然是没有料想到他会过来,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惊讶:“你不是跑到其它小村庄采风去了么?”
“听说这不有比赛么,我拍了一些想要的东西就来了。”保罗笑了笑,露出兴奋的表情,“还好在开始之前赶到了。”
其他几个人原来没见过保罗,见到陌生面孔显得有些警惕,马库斯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察觉到这样的气氛,费恩快步走回他们中间:“呃,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保罗施耐德先生,是冯塞弗尔特中校的老朋友,”他顿了顿,“今天来帮忙拍些比赛的照片,不用紧张。”
接着他又转过身向保罗一一介绍队里的成员。所幸大伙都不是特别排外的人,寒暄片刻后便聊在了一起。
这下费恩倒是被挤在了一边,他不像那几个人一样那么健谈。他站在圈子的外围,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闲聊,一边仰头看着道路上不知几时才会出现的人影。
一直等到四点过五分,连聊天的都不耐烦了,地平线的尽头才出现一行人,为首的一个只看宽度便知是d营的弗里德里希军士长。等那片人影完全如同随海流而来的鱼潮完全浮入他的视野时,费恩的脸色陡然一变,眼中似是蒙上了一层阴翳。
“怎么回事?”卡恩迅速注意到了费恩难看的脸色,小声问道。
费恩握了握拳,又在衣摆上将手心渗出的汗蹭掉:“该死,我们有麻烦了。”
听到他的话,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心脏不约而同地骤沉。在一队与他们相同身穿军服的军士身后,还跟着一群看似很合情理却本不应该出现在这边的人。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费恩似乎已经能看到那些灰色眼珠中深深的绝望。瞳孔中的光芒和他们身上褴褛的条纹囚服一样,破碎支离。
“大\\麻烦。”费恩重复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迎着对手阴晦的笑容走入场地中央。
“别来无恙,中尉先生。”
“你也是。”费恩的表情沉静而又冰冷,笔挺的军装包裹下整个人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机械,并潜藏着难以揣测的攻击性。但他的余光仍是忍不住扫向那一群犹太人,他们的双手用带棘刺的铁丝缚着,只剩一层皮肤包裹着的嶙峋的手腕上覆着厚厚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