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感到腰间有股振动的感觉──是他的手机响了。
看了看号码，他缓缓走出病房。
quot喂。quot
quot法亚，让老爸来催你回家，好像过分了点。quot对方传来半戏谑的声音。
quot对不起，爸。quot穆法亚从风叶儿失血至今仍未与父亲联络，就更别说回到波士顿郊区的别墅了。
quot儿子，那个女孩究竟是何方神圣？quot穆青山平静地问。
quot难道贾姬没有向你打小报告？quot他冷冷地回道。
quot我只想从我儿子口中听到事实与真相，那个法国妞华而不实，我又不是老糊涂。quot
quot那你为什么会来波土顿？quot他不完全相信老爸的说辞。
quot我的儿子失踪了，连手机都关了，而贾姬刚好传来你的去处，我当然得来这里看看，何况，这里有我与你母亲许多共同的记忆。quot谈到已逝的妻子，穆青山充满了怀念。
quot对不起。quot穆法亚撤去心防。
quot我不是要你道歉认错，只是想知道那个弄得你失去理性的女娃，现在怎么样了？quot
quot她还没有清醒。quot他有些无奈。
quot她有血友病？quot穆青山又问。
他却不语。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他没有兄弟姊妹，父亲一直希望他早日成婚，生一窝子的小仔仔或小女娃，让他穆氏一门热热闹闹的。
真弄不懂他老人家，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谁还会生一大堆小孩来争遗产！
quot法亚，我想，你一直都明白我对你的期望，尤其是婚姻──quot
quot别说了，除了她，我不会让任何女人冠上我的姓！quot他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
穆青山顿时一语不发。
父子俩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收线，却又不出声。
quot难怪──难怪算命的说──quot穆青山突然语重心长，却又欲i言又止。
quot我不相信江湖术士说的话！quot他再次失控。
自从风叶儿住进医院以来，他发现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冷静自持、从容优雅的穆法亚；而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一个为心爱女子而焦急的平凡男人。
quot好，很好，我也不想相信。那么做给我看！我想看看我的独子，是否有改变命运的力量，再见了。quot穆青山旋即收线。
穆法亚却一直握着手机，一颗心宛若被大石重重地压住，呼吸困难。
他爱她，以生命爱着她。
他也爱他老爸，也曾在母亲临终前承诺，绝不做让父亲伤心的事。如今她的病，让他陷入两难。苍天若有灵，请告诉他，他该怎么做！有生以来，他发现自己第一次犹豫不定。
穆法亚重新折回病房时，就发现一身火红的贾姬从里头慌乱地走出来。
quot你为什么在这里？quot隽冷的声音，饱含不易察觉的怒气。
quot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为什么不能来？quot贾姬壮着胆子回话。
他却一把揪住她的皓腕，quot说实话！别逼我动粗。quot最后两个字仿若来自地府的寒冰。
quot你、你──我──quot贾姬惊悸地瞥着他。
quot说！quot
quot是──是你老爸让我来这里探病的。quot她扯谎。
穆法亚仍不松手，却以另一只手准备拨电话，quot我们现在就来印证一下，你讲的是不是真话！quot
贾姬顿时抽了口气，目瞪如铃，惊惶不已。
quot滚！我不想再看到你！quot他知道她扯谎，霍然明白，叶儿绝不是自己跌到山坡底下的！
就在贾姬拔腿就跑的当下，他又喊住她，quot如果我知道是你害了她，你就等着进监狱吧！quot
quot不是我、不是我！quot贾姬边跑边大叫，像个失去理性的疯婆子，一路冲出医院。
她的失常，让他更确认叶儿的意外，绝对与她脱不了关系。
他会等，等叶儿醒后，告诉他真相，再来惩治这个该下地狱的女人。
没有人可以动他穆法亚的女人！就算死神也不可以。
吸了口气，他稳住心神，推开门，却发现那对眼熟的父女。
quot阿姨，快醒醒，妮妮来看你了。quot小女娃轻声地唤着风叶儿。
quot谁准你们进来的？quot看来他得找保镖二十四小时守住门口。
小女娃虽然听见穆法亚不友善的声音，却没有被吓退，反而勇敢地面对他。
quot你就是昨天那个凶叔叔？！quot她想保护风叶儿，连小手都展开做出护卫的动作。
穆法亚突然感到好笑。
这个母鸡护小鸡的动作，好像应该是他来做的，这会儿却换成这个小人儿！
quot我不凶，我只是不让坏人欺负阿姨。quot厉言霍地转为柔语。
quot你才没有，是我和爹地保护阿姨的！罢才有个红衣服的坏巫婆准备扯掉阿姨的药瓶瓶，结果被爹地给赶跑了！quot小女娃佩服地看了自己的爸爸一眼。
穆法亚登时不语，最后才说：quot谢谢你。quot
quot举手之劳。quot男子牵着小女娃的手准备离开。
quot我不要走，阿姨还没有醒，如果这个凶叔叔欺负阿姨怎么办？quot妮妮撒娇抗议。
quot他不会。quot他一把将女儿抱上身。
quot可是你说你要为我再找个妈咪的，我喜欢这个阿姨，我要她，她好漂漂！quot妮妮不依地扭动身体。
quot妮妮不要闹了。quot男子显得有些尴尬。
穆法亚却走到小女孩身边，以慎重的口气说：quot阿姨可以是你的乾妈咪，却不能是你爹地的太太，因为阿姨是凶叔叔的新娘。quot这话他不只是说给妮妮听，也是说给她爸爸听的。
男子毫不畏惧地迎向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开口：quot爱她就包容她的一切，包括她的病。要不，就放她自由，否则──quot他突然不语。
quot你这话是什么意思？quot穆法亚知道这男子有更重要的话未道尽。
他却抱着女儿一迳往门外走。
穆法亚飞快地挡在门边，quot把话说完。quot坚定不移的波光，盛载他的坚决。
quot妮妮的妈妈也是血友病患者，在执意生下妮妮后──走了，就在我眼前阖眼的。quot话落，硬汉的眼中蒙上一层薄雾，接着毫不恋栈地走出门。
quot那妮妮呢？quot他突然想问妮妮是不是也有
沮丧与无助的声音，从渐行渐远的背影传来──
quot她──也是。quot
穆法亚像是被坦克车辗过身子心痛，已不足以形容他的悲鸣。
穆法亚准备离开病房时，劳克斯医师刚好入内。
quot穆先生，我正想找你谈谈风小姐的病况。quot劳克斯的脸上有着诚恳的笑容。
quot好。我也想和你谈谈她的问题。quot穆法亚迎向他，又恢复往常的优雅。
quot风小姐是我见过生命力极强的女性，可是这种病，以目前的医学能做到的仅是治标，治本还是有技术上的困难。quot劳克斯沉重地道出事实。
quot你的意思是，如果她受伤或是生产，都可能造成她流血不止？quot他大胆推断。
quot也可以这么说。quot
quot连你也没有办法？quot穆法亚顿时不见闲逸的气韵。
quot嗯。quot无奈爬上劳克斯的脸。
他旋即感到一阵冰冷，无所适从。
quot我有句话不知是否交浅言深？quot劳克斯瞄了一眼双眸仍旧紧闭的风叶儿。
quot请讲。quot他力持镇定地说。
quot我看得出你很珍视她，但不要让她怀孕，这对她非常危险。quot他拍了拍穆法亚的肩头。
quot谢谢你。quot只觉得喉头再次被掐紧。
quot希望你们──quot突然，劳克斯不知如何说下去，于是找了个托辞，quot我得去查病房了，告辞，若有任何事，随时打手机给我。quot他伸出右手，准备道别。
穆法亚也伸出手，牢实地握住对方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发现除了掌心传来的温热，什么也没有。
劳克斯也感到医学的无力，苦苦地点着头道别。
而早已苏醒的风叶儿仍旧紧闭双瞳，心却在滴血
她不能生育，是早知道的事实。
只是这一刻由一个权威的医者再次说明，而且是在她心系的男人面前说出，她觉得这比死更难受。
多少年来，她认命这种结局，那是因为她一直没遇见真正打动她的男人；如今遇着了，却发现再也潇洒不起来
老天真的和她开了一个大玩笑！
这时，她隐约听见穆法亚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旋即睁开眼睛，泪已泛滥成灾。
拖着沉重的身子，她抓起一旁的电话，按下一组号码。
quot皮亚舅舅，请接我出院，我要离开这里quot沙哑的声音，再也掩不住她的悲痛。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