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喜欢阿谀奉承,更没有人喜欢百般隐忍,但是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下,她又能怎么办?任心低着头,弯腰行礼,觉得自己很讽刺,就像楚清辰看不起她的那样,每每低头,她也都觉得自己很讽刺,转世而来,她满心想得是出人头地,绝不再受人欺辱,可是到如今,她仍旧说着好话,认着错,任人宰割,比前生更多了些让自己恶心的圆滑。
“都是展越的错,展越来受罚。”展越挣开任心的束缚,跑到任心的前面,张开俩小胳膊,就像老鹰捉小鸡游戏中的那个鸡妈妈一样,看得长公主一阵好笑,毫不在意的问他,“哦?你当真愿意受罚?”
郁姑姑见长公主的脸上带了几分认真,把手中的茶端到公主面前,“公主……”向公主使了个眼色,长公主轻轻的笑笑,让她安心,眼神向一旁瞥了瞥,让她站到一旁去。
“我愿意!”展越信誓旦旦,任心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轻轻叹息一声,拉过展越,“展越听话,不要胡闹。”展越倔强的望着任心,任心苦笑,这孩子还没看出来,这场闹剧就是三个女人在争一个男娃娃,这展越小小年纪就给她惹这乱子,这样是将来他长大了,还不引得狂蜂浪蝶们把她家的门槛给踩烂了?
“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他哪里承受的住二十板子?任心皮糙肉厚耐打得很,还是任心来受罚吧。”任心不明白长公主为什么要留下展越,但是她看得出来,长公主身边的郁姑姑才是对展越执念最重的一个,但是,展越现在是她的家人,无论是想留他,她都容不得别人惦记着,除非展越自己愿意。
皮糙肉厚?长公主看着任心上下的打量,她从不曾见过哪个女子会这般不爱惜自己,她倒是想要看看,任心能够像这样倔多久,“好,既然这是你要求的,来人,带下去,打二十板子,重重的打!”
任心沉默着认了罚,反正被打又不是一两次了,才二十板子而已,小意思。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更加没有求饶,若不是长公主亲眼看着那板子打在任心的身上,她差点就以为任心根本就没有挨打,展越看得惊心,几次想要上去护住任心,都被郁姑姑拉住了,眼泪在眼中一圈一圈的回转,他发誓,从今以后绝不会进公主府一步,他要快快的长大,不要任心再为他受罚,他想要保护她!
郁姑姑也是看得揪心从不见有那个女子能够隐忍至此,真没看出来任心竟有如此烈性,这样下去,恐怕是给打死了,也是绝不会吭一声的,她再也看不下去,忍不住的替任心向公主求饶,“公主,算了吧,就算打死了她,展越也不是奴婢的儿子,切不要为了奴婢枉顾了他人的性命。”
长公主不答话,静静的看着任心,这些年,她前朝后宫各种人见得多了,可是这是第一次,她竟觉得自己看不透了,她没有想到任心会有如此的烈性。之前奉承讨好的是任心,如今倔强受罚绝口不肯求饶的也是任心,任心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看不出,只是,既然任心以此挑战她的权威,那她就要看看任心究竟能不能一直挨完所有的板子,仍旧不求绕。
“公主,放过她吧。”郁姑姑拉着展越跪下,生怕因此闹出人命来,公主掌握生杀大权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但是,郁姑姑在乎,她这一生经历了太多,为了名利失去了太多,如今年事渐高,她想要积些福德,而且,她也不希望展越因此怨恨她。
“郁姑姑……”长公主没想到,郁姑姑竟然对初见的展越爱护到了这种程度,竟然为了他替任心求情,郁姑姑从小护着她长大,两人情同母女,既然是郁姑姑喜欢的,长公主就一定要为她得来,长公主抬抬手,让执行的人暂且住手,居高临下的问任心,“如果你现在把展越交给我,剩下的十板子就免了,如何?”
任心微微抬头,喘息一会儿,竟开口笑了,“公主玩笑了,任心受罚是因为任心对公主不敬,理应受罚,与展越有何干系,又何必将他交与公主呢?”
“展越擅闯公主府,也是一桩罪责,本宫见他年少,不忍责罚,不过规矩还是要教导的,教授规矩,郁姑姑就是最好的人选。”长公主想要留人,可是又不想留下抢人的名声。
任心面上平静,心中不屑,既想当那什么,又想立牌坊,当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的很了不起?好吧,她承认人家是很了不起,至少不会像她这样任人宰割,人家是宰割她的人。
一时间,任心一根筋的倔脾气也被激发了出来,“不必了,展越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怎敢劳烦公主与郁姑姑费心?那些规矩,任心自会教他,既然有错,那边该罚,他还小,受不住板子,要打多少板子,公主只管说,任心一并受了就是。”打死了大不了就继续回奈何桥陪着孟婆给往生的魂魄送孟婆汤,反正又不是没死过,怕什么?
这个女人不仅没有把自己当女人,似乎也没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好,很好。”任心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惹恼了长公主,她还没见过有哪个人敢如此这般的挑战她的权威,她招来婢女给她上了茶,她轻轻抿了口,“再加十板子,受得住今天的事情本宫不再计较,受不住可不要怨恨本宫,这可是你自找的。”
“自然。”任心说罢,闭上眼睛准备挨打,展越再也忍不住,趁郁姑姑不注意,上去护住任心,“不要打姐姐,都是展越的错,不要打姐姐!”
“给我打!”公主脾气上来了,可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展越,丫的,敢违逆她,那就得打,打死了算她的!
郁姑姑知道公主的脾气一上来,几匹马都拉不回来,赶忙上去拉开展越,展越却拉着任心的手不放,任心按按展越的手,定定的看着展越的眼睛,似是要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他心里去,“展越,男儿有泪不轻弹,一点小事而已,无事,乖,不要添乱。”说罢,抬手托起展越的小脸让他看着天空,听说这样可以让快要溢出眼眶的眼泪倒流回去,她见不得别人为她落泪,那会让她有负疚感。
“姑娘这又是何必?”郁姑姑捂了展越的眼睛,任心垂眸,“我曾说过要将他当作自己兄弟一般对待,既然他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容不得任何人打他的主意,不论姑姑有什么理由想要留他……”任心看得出真正想要留住展越的人并不是公主。
展越两只手推开郁姑姑挡在他眼睛上的手,倔强的上前抓住任心的手,倔强的看着任心,“展越不哭,展越就这么陪着姐姐。”
“乖。”任心费力的捏捏展越的小脸,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眼前有些雾蒙蒙的,终究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展越抓着任心的手不住的颤抖,郁姑姑张开手心,那是展越没有在任心面前流出来的眼泪。任心和展越究竟是什么样的羁绊,竟牵扯的这样深。
“姐姐,姐姐……”展越见任心闭上了眼睛再就没有睁开过,他不停地唤任心,任心也没有反应。
又一次的来到一片漆黑的境地,任心环顾茫然一片,这个地方她熟悉,她曾经来过,她记得孟婆说过,来了这里,她就还能回去任心的身体,只是,若是没有人呼唤她为她指明回去的一条路,一切就都是白搭。这个地方令她恐惧,回不去阳间,也去不得地府,万籁俱寂没有颜色,永生永世的孤独……
她双臂环抱着膝盖,不知道是漂浮着还是坐在地上,此时身处这样的地方,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姐姐……姐姐……”
稚嫩的声音在任心的耳畔回荡,没有指名道姓,任心却清楚的感觉到声音的来源是哪里,她知道是谁在呼唤着她。
任心目无焦距的抬起头,眼前出现一道光,暖暖的,驱逐了她心中所有的寒意,眼前有一个少年的影子,少年有着一双干净的眼睛,嘴边带着明朗的笑容,如同阳光一样,他张开胳膊,远远的跟任心要抱抱,恍惚间,少年的身影化作一个女娃娃的样子,同样干净的眼睛,嘴边带着甜甜的笑意,纠结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有些害羞的望着她,对她说,“姐姐,我们回家吧……”
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在黑暗之中,仿佛落入了平静的水面,荡起阵阵的涟漪,黑暗之境散去,任心只觉身上一阵疼痛,她回去了自己得到身体,展越带了哭腔的呼唤声在耳边不曾停歇,任心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微微的撑开了眼睛,她望着展越,气若游丝,“我没事,你,不可以哭哦。”
公主府守门的侍卫匆匆而来,见到狼狈的任心心中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心翼翼的禀报公主,“公主,太子少师,楚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