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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瑾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屋外天井。
随着一阵朗笑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围墙跳进来,一脚深一脚浅地往里走,脚底的泥沙直接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储仙宫江陵雷部主管事鹿清参见少主!”他一边说,一边往桌上的全鸡宴看去。
傅希言隔着桌子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
因为鹿清这个名字,以及江陵第一高手的名号,他对对方有个基本的想象——如今看来,和现实完全相反。
裴元瑾见他黑漆漆的爪子准备往烤鸡那里伸,立刻飞起筷子打他的手背:“先去洗洗。”
鹿清老大不愿意:“每次上储仙宫洗洗也就算了,怎么在江陵,我的地盘,我还要洗洗?再说了,我今天洗了,明天还是要脏,何必费那力气。”
裴元瑾拉起傅希言的手:“见过少夫人。”
鹿清愣了下:“啊?哪个邵?”
裴元瑾说:“少宫主的少。”
傅希言尴尬地挥挥手,打招呼。反正,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没个头,次数多了脸皮厚,只要你糗我不糗。
鹿清眼睛在两人脸上来回看了好几遍,然后木着一张脸,转头问:“洗澡水呢?给我凉的,别兑热的,我要冷静冷静!”
等他冷静回来,已经是一炷香后了。
傅希言看眼前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小伙子,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总算符合了几分自己的想象,只是那脚依旧有些跛。
鹿清朝他拱拱手:“见过少夫人。”然后一屁股在烤鸡面前坐下,伸手扯了个大鸡腿往嘴里塞,“我先吃几口,再听少主你说,不然我怕一会儿我吃不下去!”
裴元瑾给傅希言夹了一块鸡肉:“你也吃。”
鹿清一边吃,一边拿眼睛看他们,看到这里,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这样,我现在就有些吃不下了。”
裴元瑾说:“那就别吃了。”
鹿清哼哼唧唧地转过脸去。
傅希言在金玉楼已经吃了一顿,现在还饱着,就随意动了两筷,鹿清看着又不满意:“少夫人看着也不像不能吃的。”
傅希言:“……”
裴元瑾淡淡地威胁:“上次这么说的,两颗门牙已经没了。”
正用门牙啃鸡腿肉的鹿清:“……”顿时加快了啃鸡腿的速度。
烤鸡加傅家厨房提供的全鸡宴,分量委实不小,裴元瑾和傅希言吃得都不多,其余都让鹿清一个人包办了。他吃完,用干净的袖子抹了抹油嘴,打着饱嗝说:“行了,说故事吧,我听着呢。”
裴元瑾说:“去把四方商盟的武榜搅了。”
鹿清呆了呆:“为什么?”
“他们列我入榜。”
鹿清有点好奇:“第几?”
裴元瑾抿着唇,不肯说这丢人的数字,傅希言代为回答:“九。”
鹿清“噗嗤”笑了,一点都不觉得要给自家少主面子:“一个商贾的武榜,少主排名第九,这要是让宫主知道了,怕是能直接杀得这榜片甲不留。”
傅希言心想:要不储仙宫派人去打榜,直接从一打到一百,当储仙宫内部榜单得了。当然,这并不现实。为了小小榜单,惊动整座储仙宫上下,反倒是给四方商盟他们长脸。
鹿清说:“你想怎么搅?”
裴元瑾说:“他们每年都会刻一块石碑。”
鹿清懂了,这是要他把石碑砸了:“对面有多少高手?”
傅希言有点奇怪。鹿清是江陵雷部主管事,邻近荆门,按理说不该一问三不知。
裴元瑾的话直接揭开了他的疑惑:“你多花点心思在宫务上,这也是人生百态的一种。”
鹿清习武天赋极高,奈何出身书香门第,而且还是独子,家里死活不肯让他弃文习武,这条腿就是他不肯读书,他爹愤怒之下打折的。
折了之后,他彻底放飞自我,干脆不医了。就在每日鸡飞狗跳中,他靠着一本花三两银子买的普普通通武功心法,无师自通地练至锻骨期,又自己把腿给治好了。只是他跛着走惯了,哪怕是两条好腿,依旧喜欢走出一瘸一拐的姿势。
锻骨期后,家里人也管不住他,他就离家出走,流浪江湖,机缘巧合进了储仙宫。
他认为自己的武道就是鸡飞狗跳看人生,所以喜欢打扮成乞丐混在人群里,满大街看热闹,要是热闹不够多,他就自己惹几桩出来。这么乱七八糟地练着,竟也走出了一条路,两年前就达到了半步武王的境界。
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心境还未到,不肯老老实实地冲击武王境,只希望有一日能顿悟。
鹿清嘟哝道:“我可没有个好爹帮我修改武功秘籍……对了,少夫人为什么是个男的啊?”
傅希言:“……”对不起,因为他生下来就是男的。
裴元瑾反问:“为什么不能是个男的?”
鹿清被问得愣住:“为什么不能是个男的,对啊,为什么不能是个男的呢?谁规定一定是女的,”他嘀嘀咕咕,竟似痴了,“我都可以学武不学文,少夫人又为什么不能是个男的?天底下的道理,本来就是人编出来的……男与女,却是老天爷定的哈哈哈……”
裴元瑾见他说着说着,体内真气暴动,竟然要直接踏入武王境了,不由伸出手,挡在傅希言面前,生怕他晋升时,闹出什么动静来。
然而鹿清已经飞身而起,越过墙头,不知所终了。
这变故来得突然又突兀,谁能想到裴元瑾简简单单一句话,竟然还有一句惊醒梦中人的效果。傅希言瞠目结舌地问:“他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