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被太监搀扶着走进来,撩袍要拜,可他如今步履虚浮,站都站不稳,脸色白的和死人无异,建宁帝哪敢要他跪,摆手让人放好椅子,让萧绍坐了。
萧绍艰难坐下,虚弱道父皇叫我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说罢,他看着太子,面露惊讶“哥哥为何跪着”
不说还好,一说,建宁帝的火气蹭的就起来了,他一脚踹在萧易膝头“孽畜,你倒是和你弟弟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跪在这里”
凭心而论,建宁帝是个好父亲,对萧绍萧易都不差,如今动手打人,是真的气狠了。
萧易哆嗦一下“我”
他垂首,我了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建宁帝指着他的鼻子,怒目圆睁,手指都在哆嗦“好,好,好啊,现在说不出来了,是吗”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好“你说不出来,好,朕帮你说,你挪用河东库银,营私结党,戕害钦差,我派你弟弟去治水,你心中有鬼,伙同宋吕洋谋害你的亲弟弟,是也不是”
说到最后,他气的狠了,扬起手臂,竟是直接掌掴太子,萧易的脸被打到一边,脸颊浮起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下打歪了萧易的发冠,太子鬓发散乱,眼眶一红,便落下两滴泪来,他膝行上前,抱住建宁帝的小腿,哭道“父皇,父皇,前面说的我都认了,可谋害绍儿我与绍儿一同长大,我怎么会”
他语调哽咽,泣不成声,皇后见状,也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哭道“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一片混乱之中,萧绍艰难地开口“父皇父皇,我不怪哥哥”
说着,他剧烈的喘息起来,胸腔不断起伏,似乎马上要晕厥过去。
萧绍不说话还好,一说,建宁帝便回头看他,萧绍挤出微笑,配上惨白的面容,说不出的乖顺凄惨“父皇,我不怪哥哥他对我那么好他不会害我其中有有隐秘”
说他,他偏头,哇的吐了口血,咳得撕心裂肺。
皇后心急如焚,也顾不上给萧易求情了,扑到萧绍身边捧着他的脸“绍儿你别吓母后,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说着,她又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皇后与建宁帝年少夫妻,恩爱非常,后来做了中宫皇后,冠宠六宫,从未受过委屈,遇着萧绍萧易这事情,顿时慌了神。
小儿子半死不活,妻子梨花带雨,萧绍的咳嗽和皇后的哭声混合在一起,建宁帝心头火起,他抬腿又踹了萧易一脚“你,给我滚回府邸,闭门思过。”
太子不敢多说,连滚带爬,踉跄着离开了,而建宁帝后退两步,跌坐回座椅,他目光放空,瞬间苍老了十岁。
皇后哭道“易儿他,易儿他”
建宁帝闭目,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喃喃道“狼子野心,手段狠毒。”
他尚且在位,萧易便对弟弟做这样的事,若是有一天他离
去了,萧绍会如何呢
是不是他刚下去一天,就能和萧绍在九泉之下团聚了
甚至,是不是不用等他下去,等他老的时候,萧易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敢对萧绍动手呢
甚至,不仅仅是对萧绍动手呢
结党营私是每个君王的大忌,亲儿子也不例外。
人到了建宁帝这岁数,每年总有那么几天缠绵病榻,无力坐朝理政,而太子正值壮年,可根据河东发来的密折,那白银被他尽数用来笼络朝臣,如今朝野上下,支持太子的势力已然不小。
萧易为了权势,狠心到对亲弟弟动手,那下次建宁帝病重,他是不是也要效仿唐太宗,抢他父皇的皇位,将他父皇送去大兴宫养老
建宁帝无声捏住了密折。
事到如今,这太子之位,他不得不再三斟酌了了。
思及此处,他软下声音“绍儿也回府吧,好好养病,等养好了,就来御书房帮父皇。”
萧绍躬身“是。”
建宁帝倦怠摆手,放他离去,而从始至终给,他再未谈过白银案的事情,更未提过一句平反。
萧绍拢着大氅,将地上的密折捡起来,有意无意“父皇,那折子上提到的白银案,是什么事情”
建宁帝只摇头“早些时候的案子,这事儿你不必过问了。”
萧绍敛眸,什么也没说,只颔首离去了。
他回到府中,戚晏正在书房研墨。
小探花替他接过大氅,顺势将手中的手炉塞进萧绍手中。
萧绍道“河东一案已然明晰,太子和党羽逃不过一场清算,宋吕洋不日下狱,三司同审。”
戚晏应了。
萧绍迟疑“你不问我白银案的事情”
戚晏依旧研墨,他头埋的很低,萧绍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平淡的声音“我知道。”
他知道,平反不了。
当年戚家下狱,是建宁帝下的旨,戚琛斩首,是建宁帝下的旨,戚晏受刑入宫,还是建宁帝下的旨。
平反,是打建宁帝自己的脸。
皇室脸面大于天,建宁帝贵为天子,普天之下皆为臣子,死了一个戚琛,还有无数个王琛李琛,反正四品的官京城到处都是,废了一个戚晏,还有无数个张晏赵晏,探花年年有,算不得什么新鲜东西,区区一个戚家,哪里比得上天子颜面
抄家灭族的苦楚绝望,在建宁帝看来,远不如太子忤逆来的重要。
至于那一家人的清白名誉,又算得什么东西
这些,戚晏懂。
他怕萧绍纠结,便没问,反过来劝他“殿下不必在陛下面前提这些,莫要因小失大,失了帝心。”
低眉敛目,语调平静,萧绍听着,却莫名发苦。
他便伸手,挑了戚晏的下巴,叹气道“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抱歉。”
萧绍摸了摸他的眼角,他格外喜欢戚晏这点泪痣“没什么可抱歉的,没事儿小探花,回头我替你平反就是了。”
太子已废,这一天细细算来,不会太久了。请牢记收藏,网址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