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晋刚进文渊阁,就远远看见了沈琇。
沈琇是青萍关大捷的功臣之一,也要留下来接受封赏,刚好朝中人员紧缺,沈确便将他调进了文渊阁,协助处理事务。
他远远瞧见薛小将军鬼鬼祟祟往里头挪,便放下手中文书,大步上前“你怎么来了这里是文官办事的地方,校场不在这儿,你走错了”
小将军哭丧着脸,双手背在后面握着什么东西,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媳妇。
沈琇挑起眉头“你什么表情啊,犯病了”
说着,他伸手去够薛晋的手,硬拉到了面前。
是一纸沈确写的调令。
江巡看不见,他便口述,由沈确代写,再盖上他的印章。
看见调令,沈琇又扬起了另一边的眉头“什么意思让你协管文渊阁,不是,你管的来吗”
虽然沈确压下了大部分消息,但并未瞒着沈琇,他已然知道昨日宫闱生变,承露殿大火,也知道皇帝搬离了宫中,可
他眼神微妙的看了眼薛晋。
将理政大权交给薛晋,陛下这是病急乱投医
真不是他看不起薛晋,小将军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论起治国理政,他连六部的具体官位职能都分不太清,纯纯两眼一抓瞎了。
薛晋哭丧着脸“沈琇,你得帮我我真不会”
沈琇深吸一口气“你先试着批吧,我帮你把关。”
青萍关战事刚刚结束,文渊阁里忙得不可开交,大臣们既要商议后续的议和朝贡,又要讨论战地的安置重建,还有将士的封赏,人人都行事匆匆,没人理小将军,薛晋就独自一个窝在角落,一边扣手一边批折子。
他看得头晕脑胀两眼昏花,最后脑袋往桌上一磕,就这么睡着了,然而睡也睡不踏实,直接梦回被亲爹按头背四书五经的课堂,直到沈琇处理完自己的事务,踱步过来,从他脑袋底下抽出折子,薛晋才悠悠转醒。
沈琇将小将军的那点可怜的批复从头看到尾,啧了一声“你这批复水平比洵先生差太远了。”
沈琇之前在两湖经常上书骚扰洵先生,江巡的批复每回都简明扼要、直刺靶心,将所有需要注意的点条条罗列清楚了,不像薛晋唧唧歪歪,半天摸不着重点。
这罗列整理的本事还是江巡前世写理解练出来的。
薛晋“啊”
这和洵先生有什么关系
他茫然的看着沈琇,发现好友眼中的嫌弃已然化为实质。
薛晋“qaq”
什么啊
沈琇摇头“事到如今,陛下都搬去枇杷小院了,你还没发现陛下的身份吗”
自打剧情结束,江巡也懒得藏了,说话做事也不曾避讳什么,只有薛晋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
薛晋“”
沈琇“你再想想,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小
将军不傻,纯粹是早上被江巡吓得六神无主,根本无力思考其他,如今被沈琇一提点,他的脑子终于开始重新转动。
“”
薛晋维持着灵魂出窍的姿态“陛下是洵先生”
如果是漫画,大概能看见纯白的灵魂飘离身体了。
沈琇满意点头。
他总算不是唯一一个被吓着的了。
江巡在枇杷小院住下来,日子算得上舒适。
他几乎不过问朝政,全部丢给了薛晋,自己开始侍弄花草,研究编草折纸,而沈确对此几乎是完全放任的态度。
江巡的眼睛看不见,66就给他推荐广播剧
系统的口味鬼神莫测,从军事历史到浪漫爱情,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听,一时间,江巡表面风轻云淡,脑子里噼噼啪啪伴随着嗯嗯啊啊,好不热闹。
期间,沈琇倒是来了许多次。
他暂时在京城办事,往后还要回两湖的,现在也没那么怕江巡了,好不容易抓到了与洵先生面对面的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沈小御史对种田种地兴趣很大,喜欢请教农业方面的知识,而江巡一个高中生,半通不通,只能勉强讲清楚化肥氮磷钾,好在66在,系统也很乐意帮忙,将后世用得上的农业知识和盘托出,沈琇用笔抄录,不多时,笔杆子都磨秃了。
某日他听完江巡复述6老师讲课,沈琇盯着院中枇杷树看了很久,忽然若有所思道“陛下,您院子里这枇杷,是不是受冻后害了虫,还有点缺少水分和光照了”
江巡一顿。
沈琇继续道“院墙太高,几乎将下半段的叶子挡住了,土层也比较薄,嗯,按照我的想法,这果子应该不好吃。”
江巡哑然。
这一世他没吃过果子,但前世吃过,枇杷果又苦又涩,确实很不好吃。
江巡轻声“能救吗”
沈琇“应该不麻烦,将墙推倒一半重建,然后院子换上肥沃的黑土,来年便好吃了。”
江巡心中涌起古怪的感触,他前世尝到苦枇杷,便将枇杷树砍了,只当这是棵结不出好果的朽木,可如今沈琇却说有救
江巡“当真”
沈琇当即保证“陛下,臣在两湖种了那么久桃子,也有经验了,您只管交给我,准让您吃上甜枇杷。”
江巡的视线便掠过他看向窗外,枇杷树的枝叶正随风晃动,化为大片青绿的色块,郁郁葱葱又生机勃勃。
江巡便道“多谢,那便麻烦了。”
他不打算再当皇帝,也不摆皇帝架子,道谢道得真心实意。
沈琇给他吓着了,颇有些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有什么好麻烦的,都是臣应该做的,您客气了。”
有了江巡这声谢,沈琇更是卯足了劲儿,他往返枇杷小院和文渊阁,上午飞快处理事务,下午就来照看树,扛着铲子浇浇水挖挖土,江巡已然习惯了这种规律,
甚至和他一起挖,第一次沈琇差点吓跪下,后头也习惯了。
可某一天,沈琇忽然迟到了。
对方一向准时,江巡皱眉,摸索出了院子,想去寻巷口侍卫问问情况。
他不喜欢打扰,侍卫都远远的守在巷子门口,这段日子江巡习惯了小院的环境,在屋内他行动如常,不会摔跤,在屋外却不行,手指摸索着粗粝的墙面,深一脚浅一脚的。
小巷的青石板有多出残缺,对正常人来说很容易避开,可对江巡却有些麻烦,他好几次险而又险的稳住身形,却又一头向前栽去。
栽进了软绵绵的地方。
沈确扶住他,扣住江巡的肩,引着他站稳“您怎么出来了。”
江巡拉住他“沈琇呢”
蝴蝶翅膀扇的太大,江巡也怕一个不小心把铁三角中的谁扇死了,到时候大魏江山交给谁
“”
一片安静,没人说话。
自从大火后,沈确对他纵容的不行,一向有问必答,江巡敲了敲他,茫然抬眼道“为什么不说话啊,沈琇去哪里了”
他听见了吸气的声音。
沈确压着口气儿,揽住江巡的肩膀将他往院子里带“为何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