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上马,向西驰去。驰行之际,眼睛却向后看看。
余天平候她人马身影被远远的山峦隔断,才腾身上马,扭转马头,向东疾驰。
田玉芳这匹马果然神骏,两个时辰不到,已经过了潼关。
过了潼关,沿着官道,绝尘飞却,只觉官道两旁树木房舍一拔一拨地向后倒去。中午时分,太阳还挂得老高,余天平已经赶了近五百里路程。
洛阳,高大巍峨的城垣已经远远在望了。余天平关心慈母安危,恨不得一步赶到家中,他对田玉芳的暗示,深信不疑,只是想不出对头是谁?
田玉芳既肯暗示,自然不是她的一党,那又是谁呢?思忖之际,已经驰近西关,人烟渐密,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余天平不敢纵马急驰,缓缓行去。
行到关前,忽然斜地里闪出五个少年男女,拦在马前。
余天平勒住丝缰一看,四个男的一律蓝衫带剑,—个女的劲装窄袖,大红披风。
余天千翻身下马,拱手道:“各位”
四个蓝衫少年跨前一步,一字排开,神态倨傲,也不还礼。
右边为首一人,大大咧咧地插口道:“你是余天平?”
余天平忍着气道:“不错,正是在下,各位上姓高名?”为首一人冷哼一声道:“你浪闯的是什么江湖?”
余天平陡地想起,汪剑志谈黄山掌门齐子玉自断一臂之事时,曾提起过他们,忙道:
“原来是黄山四霸天四少侠与齐姑娘,在下初涉江湖,孤陋寡闻,休怪!休怪!”
为首一人正是黄山四霸天之首南霸天裴元绍,他见余天平知道他们,不由面有得色道:
“这是小事,裴某兄弟可以不计较,但你师父朱宗武谋害九派掌门这笔血债,今天却要偿还了。”
齐素素道:“师兄!这事由爹爹他们去料理吧!”
裴元绍道:“师妹哪里知道,这是一桩轰动武林的大事,我们抢先料理了,正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他语气之中,根本没有把余天平放在眼下。
因为余天平闹九龙堡,夜探红楼,回春谷比试内力,金家寨救友,这些事迹并未传扬开来,否则四霸天的态度就不会这样了。
西关是通街大道,行人众多,此时四周已围着好几层人,在看热闹。
余天平道:“此处人多,换个地方如何?”
裴元绍道:“少爷正要朱宗武老匹夫的事传扬天下”
余天平厉声道:“住口,若再口出不逊,辱及先师,余某长剑立取你首级。”
余天平俊目圆睁,威而有神。
裴元绍虽然狂妄,一时也被余天平神威镇慑住了。忽然,人丛中有人叫道:“那不是余公子吗?”
又有人叫道:“是啊!是余提督的公子嘛。”
原来余天平年少英俊,文采风流,虽是官宦之后,却平易近人,所以在洛阳甚有声名,很多人认识他。
余天平四下扫了一眼,正色道:“各位乡亲,你们俱是有家有业的人,听余天平良言相劝,这武林中人寻仇报复的事不看也罢。”
众人都是善良民,对于江湖上凶杀的事自然害怕,闻言陆续散去,少许不怕事的还在远远的地方探头探脑地窥看,认得余天平的人都很惊异余公子怎么会是武林中人?
余天平道:“黄山四霸天能代表九派吗?”
他看出眼前这几个黄山门下是些狂妄自大的角色,值不得与他们客套,所以口气也变了些。
裴元绍仰头向天道:“四霸天虽然不能代表九派,但把你擒下交由九派发落总可以吧。”
余天平把马系在道旁树下,屹立道中道:“余某在此,哪一位来拿人?”
裴元绍见余天平神色镇静,也不敢大意,向北霸天柳十风,东霸天李宗一,西霸天魏云衣扫了一眼,三人一齐点头。
齐素素道:“师兄不要”
裴元绍道:“师妹不要多管闲事。”说话之时,裴元绍身形一飘,站在南方,柳十风等分站北、东、西三方。
四人将余天平围在中央。
余天平哂笑道:“四霸天偌大名头,也倚多为胜?”
裴元绍一怔道:“黄山四霸天与人动手,向来是一齐上,即令敌人是千军万马,我们也是四人四剑。”
余天平气极反笑道:“怪不得中原武林一片乌烟瘴气,原来名门大派的子弟也这样恬不知耻。”
魏云衣年少气盛“刷”的一声,拔剑出鞘,恨声道:“魏少侠先割掉你的舌头。”
“刷”“刷”“刷”裴元绍等三人一齐执剑在手。
余天平暗忖道:“既无法善罢甘休,就必须迅速慑服他们,免得以后无休无了。”口中朗声道:“请发招。”
裴元绍道:“你亮兵刃吧!”
“用得着的时候,我自然会拿出来。”余天平道。
魏云衣怒喝道:“你自己找死,怪不得魏少侠。”
他长剑抖出一片剑花.直刺过来。
余天平不知四霸天的功力深浅,总以为名门子弟总有几分艺业,口出大言,只是要激近他们的真火而心躁气浮,不料魏云衣这一剑华而不实,才知高估了他们。
余天平见四人联手,知道他们要排四象剑阵,其要诀为:“生生不息,互相呼应。”余天平胸有成竹,等魏云衣长剑堪堪递到胸前,身形迅疾一转,左手扣住魏云衣脉门,右手夺过他手中长剑。
长剑到手,裴元绍等三剑已经刺到,余天平以毒攻毒,就用魏云衣的长剑横扫过去。
一连串“呛啷啷”之声过处,裴元绍等三人也变成赤手空拳,四人木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余天平见状,心下反而不忍,和声道:“得罪了。”
他拇食二指,捏住剑尖,将长剑递还魏云衣。
魏云衣羞怒交并,杀机盈胸,紧握剑柄,运集十成真力,悄无声息地对余天平刺来。余天平剑眉双剔,冷哼了一声。二指加了四成内力。
“呛啷”“呛啷”不断声响,—柄百炼精钢长剑断成十数截,掉在青石板道上。
余天平面罩寒霜,叱道:“阁下的行径还算得是正派门下吗?”
魏云衣的面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白,切齿道:“尊驾不如杀了我们四兄弟,否则今日盛情,必定加倍相报。”
余天平朗声道:“余某随时候教。”
裴元绍道:“用不着猖狂,有胆子就不该躲躲藏藏,你怎么不敢去邙山?”
余天平心中一动,忖道:“我四处奔跑,是受情势所迫,他却以为我是在躲避,这倒不用管他,但他提到邙山,莫非那里又有什么阴谋?”
余天平故意大咧咧地道:“邙山又怎么?能吞吃了我余天平不成?”
魏云依冷冷地道:“九派掌门齐集邙山,恭候大驾,能不能吞吃了你?阁下比我们明白。”
余天平心下—惊,面上却未露惊骇神色,仰脸向天道:“余某若是不高兴去呢?”
裴元绍狞笑道:“早知道你不敢去,不过现在由不得你了。”
余天平道:“脚长在我身上,去不去由我自己高兴。”
裴元绍狂笑道:“除非仍然高兴连老娘都不要了。”
余天平心中狂跳,面上装作不信道:“家母如今安居家中纳福,谁信你胡言。”
四霸天一齐大笑。
魏云衣大笑道:“纳福?”
笑了一阵,才接口道:“早纳到邙山去了。”
余天平得到田玉芳暗示有人对他慈母不利之后,他虽想不出是谁干的,但心中总有点疑惑是红楼五夫人,却万万料不到是九大门派。
余天平悲愤满腔,气得浑身抖战。
半晌,才定过神来“刷”的一声,乾坤剑已经拿在手中,恨声道:“现在我用得着它了。”
前古神兵果然不同凡俗,但见光芒闪耀,寒气袭人,四人齐地退了—步。
余天平双目暴射熠熠精光,依序自裴元绍、李宗一、柳十风、魏云衣面上瞪视了一阵,厉声道:“九大门派明面标榜正义,骨子里夕事做尽,坏事做绝,我恩师一门血债未完,如今又找到余天平头上来了.今天你与我实话实说,不必余天平杀尽九派之人,就从此时开始了。”
剑尖直指裴元绍咽喉。
裴元绍慑于余天平神威,狂傲之性尽消,怔立当地,面色如土。
他不知是说好,还是不说的好。若是在余天平威逼之下说了,以后怎么见人?如果不说,目下就是生死关头。
裴元绍想了一想,正待开口,齐素素忽然走上前来道:“余公子,我告诉你好吗?”
余天平收回乾坤剑,还在鞘中,拱手道:“有劳姑娘。”
齐素素道:“九大门派为了十三年前终南山那笔血债,一直在追踪公子,后来听说公子已被罗浮七侠在红楼五夫人手中救出,但自此踪迹全无”
余天平忍不住说道:“在下另有事务羁身,并非如令师所说畏惧九大门派躲躲藏藏。”
齐素素道:“我虽是女流,也看得出,公子不是畏首畏尾的人。”
裴元绍四人虽然没有作声,但眼光中流露着不服神色。
齐素素没有理会,接着说道:“九派之人无计可施,只好扬言幽困令堂,逼使公子露面,谁知就在九派之人聚集尊府之际,昨夜竟有人将令堂救走”
余天平一颗心又悬到嗓子里,急急道:“谁?”
齐素素道:“朱小秋。”余天平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道:“咦?”
他暗暗纳闷,朱小秋怎会赶到自己前面来?体伤好了没有?她从哪里得来的信息?
齐素素见余天平没有说话,补充一句道:“就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妖怪朱小秋姑娘。”虽是一句讥讽的话,说来却满含幽怨。
她将朱小秋视作心上人,那知心上人竟是个女的,其失望可知。
余天平却不知道她何故又恢复了女装?口中说道:“后来呢?”
齐素素道:“她与令堂走后不久,就被人发觉了,追了下去.一直追到邙山,九派之人路径不熟,忽然失去了她们的踪迹,九派之人就将邙山团团围住,按户搜查。”
“查着了没有?”
“截至今日中午尚无下落。”
“请问姑娘,九派之人如果搜到家母与朱姑娘,你认为会怎样处置?”
“九大门派本无加害令堂之心,但朱小秋一来,搅扰了原定计划,群情激奋,今后如何,实难预料。”
“姑娘坦诚相告,在下受惠良多,盛情容后图报”
他目光一转,对裴元绍等四人道:“在下千里奔波,出生入死.为的是恩师十三载沉冤,自信终有召雪之日,盼各位今后勿以耳代目,轻听人言,信口雌黄,今日过招,在下容或出手过重,但实在是情非得已,各位愿否相谅,只好任凭各位了。”
显然他是为了齐素素才对四霸天客气,说罢,一抱拳,翻身便走。
齐素素叫道:“公子。”
余天平道:“姑娘还有吩咐。”
“你去哪里?”
“邙山。”
“此去邙山必无幸理,公子纵有霸王之勇,也难当九派人多势众,还望三思。”
“恩师冤情,不能不辩,老母安危,岂容坐视,纵然邙山有刀山剑海,也不能退却不前。
姑娘好意,在下衷心感激。”说罢,牵马便走。
余天平走进西关,将坐骑存在一个相识民家后,出了北关向邙山驰去。
洛阳,是有名古城,九朝在此建都,北郊邙山是历代帝王埋骨之所。
邙山北向,一座依山面水的庄院,四围全是墓田,庄主钟斗明自号“墓园逸士”庄名就叫做“邙山鬼庄”
余提督生前与“墓园逸士”钟斗明是莫逆之交,余天平与朱小秋都知道此事,齐素素一提到朱小秋走向邙山,余天平立刻想到可能是去了“邙山鬼庄”余天平挂念慈母,恨不得一步赶到“邙山鬼庄”
他尚未到山脚,远远便见到三三两两的武林中僧、道、尼、俗的江湖之人。
证实齐素素所言不虚,心下更形焦急。
余天平仗着地形熟悉,又有岩石、林木.基地掩蔽身形,翻过山头,赶到“邙山鬼庄”九派之人竟未发觉。
余天平自庄后进去,直奔大厅。
“墓园逸士”钟斗明夫妇与余夫人正在大厅,余夫人面上显露着焦急神色,钟斗明不住劝解。
余天平蓦地现身,三人不由又惊又喜。
余天平向钟斗明夫妇行过了礼,一步抢到余夫人身前跪了下来,哽咽道:“孩儿不孝,害娘担惊受怕了。”
余夫人抚着爱子面颊,霭然地道:“你瘦多了,为娘有钟伯伯与朱姑娘陪着,什么都不怕”
“朱姑娘的事,娘知道?”余太平道。
余夫人道:“她瞒得我们好紧,一直到昨夜救我出来,才告诉我,这孩子既是你师父之女.身世又孤苦伶仃,你要善待她。”
余天平唯唯应了,又仰望着余夫人面孔道:“娘受苦了。”
余夫人抚着余天平头发说道:“你父生前常说:‘勿计后果如何,但问此事当不当作。’如今你不仅为你师父洗雪十三载沉冤,同时你个人已与中原武林命运息息相关.为娘老了,不要为我打算,男子汉,大丈夫,要作堂堂正正的人,轰轰烈烈的事。”
钟斗明是个愤世嫉俗,看透人生,宁可与鬼为邻,不愿与人交往,心存出世之念的老人,所以自号“墓园逸士”
他刘余夫人这番鼓励爱儿的话,与母子二人面临生死关头的这份镇静功夫,也不免由衷敬佩,撅着花白的长须,笑道:“贤母声口.毕竟不同。”
余天平道:“朱姑娘呢?”
“九派之人已找到此地,她正在护庄河前与他们理论。”余夫人道。
“这是孩儿的事,不能由她担当。”余天平道。
他霍地立起.转自走出大厅。
余夫人高声道:“平儿!勿坠家声!勿忘父训。”她忍着两行珠泪未掉下来。
“平儿知道,娘自己保重。”余天平道。
余天平走出庄外,只见白衣胜雪、娇美如花的朱小秋持剑挺立在护庄河的木桥上,面对着百余武林人物。
护庄河宽逾三四十丈,只有这条宽仅数尺的木桥,朱小秋站立桥中,百余武林中人除非闯翻了她,否则无法冲进“邙山鬼庄”
百余武林人物之前,一字排开,站着九个高矮不一,服饰不同的人,正是当今九大门派掌门人。
右第一,是个穿着灰色僧袍,面色红润,须髯如银的老和尚,乃是“少林”派掌门人—
—大觉禅师。
第二人,身穿天蓝色道袍,貌相清癯,黑须飘拂胸前,正是“武当”掌教——离尘子。
第三人,是个身形纤小,眉目清秀的中年比丘,乃是“峨嵋”派掌门——四明师太。
第四人,身形瘦长,穿着青色道袍,须发花白,正是“青城”掌教——木元道长。
第五人,一袭玄色道袍,鹰鼻鹞眼,面色惨白,乃是“崆峒”掌门——白骨真人。
第六人,面如满月,须发如漆,正是“点苍”派掌门人“美髯公”欧阳午。
第七人,是个身穿绿衫,面色姣好的中年美妇,乃是“衡山”派掌门人——“铁观音”
李吟风。
第八人,是个玄服劲装大汉,乃是“华山”派掌门——“黑衣孟尝”柳庄。
末首第—人青袍黄绦,缺了一臂,正是“黄山”掌门——“金轮大侠”齐子玉。
余天平与这九个人皆末见过面,但平日听汪剑志谈起过他们的相貌与人品,所以他一眼便认了出来。
余天平甫一现身,朱小秋适巧背对着他,尚未发觉,九派中人有些已经看见,只因不识,正在指手划脚地谈论。
余天平叫道:“秋妹!我来了。”
话声中,几个起落,已经纵到朱小秋身旁。
朱小秋大喜叫道:“天平哥i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
九派中人已听到二人对话,知道是正主儿到了,一齐鼓噪起来。
余天平插口道:“有话等会儿再谈。”
向前走了几步,站立桥头,距九派掌门只有五六丈远近。
余天平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九门派百余人众,毫无怯意,目光左右扫视了一遍道:
“在下余天平,闻说各位劫持家母,意在使在下出面,如今特地赶来,不知有何教诲?”
后面九派门下,又一齐鼓噪起来,有些喊杀,有些喊打。
九派掌门在窃窃私议,黄山掌门齐子玉越众而出,恨声道:“余小子!朱宗武老匹夫的血债,今日与你作个了断。”
他因断臂之事,是为了找余天平而起,心中恨余天平入骨。
余天平俊眼圆睁,面罩秋霜,厉叱道:“齐大侠,口不择言,不怕失了你一派掌门人的身份?”
不知怎的,齐子玉这类狂傲的人,被余天平凛凛神威镇慑住,隔了一会,才怒声道:
“废话少讲,九大门派今日要你血债血还。”
余天平朗声道:“先师欠九大门派什么血债?”
齐子玉吼道:“事到如今,还在装袭作哑,九派掌门人死在朱宗武之手,你是他唯一的传人,他死了该由你抵命。”
“我先要他抵命。”朱小秋喝道。
她已娇躯疾闪而前。
余天平出手如风,抓住她手臂拖了回来,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余天平俊眼瞪视着齐子玉道:“先师害死九派掌门是谁说的?”
“尽人皆知,天下人皆这么说。”齐子玉怪笑道。
“谁亲眼目睹?谁可作证。”余天平朗声道。
“九派门人亲眼目睹,皆可作证。”齐子玉大声道。
“亲眼目睹到什么?”余天平道。
齐子玉道:“要你死而无怨,我把朱宗武的罪行抖露出来,啸月山庄本是朱宗武的宅第,当年九派掌门被接待在庄内吟风楼上,九派门人却被以人数过多为辞,安排在庄外歇宿,半夜之间,一把大火,把吟风楼烧成平地,十人之中只有朱宗武一人生还,九派门下亲眼目睹到这些,余天平!这够不够?”
“九派门下见到那把大火,也见到先师一人生还,可是谁又见到先师放火呢?”余天平道。
“在朱宗武家里,不是朱宗武放的又是谁放的。”齐子玉道。
“这就是在下走遍天涯海角要追查的目标,九大门派不此之图,一味怪罪先师!”余天平道。
“朱宗武生前,他自己都没有分辩,你今日当着天下群豪巧言搪塞。”齐子玉道。
“先师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他能像你一样信口雌簧乱指一个人吗?”余天平道。
朱小秋忍不住叫道:“九派掌门俱是一派宗师,小小的吟风楼又无铜墙铁壁,火烧之时,他们腿上长得有脚,不会跑吗?”
“你是什么人?一会儿男装,一会儿又女装。”齐子玉道。
朱小秋泪流满面,切齿叫道:“我就是九派门人血洗啸月山庄,唯一漏网的遗孤朱小秋,今日要索还血债的应该是我。”
她声音凄厉,九派之人,个个心中一凛。
齐子玉是见识过朱小秋武功的人,不由自主在向后退了一步。
此时,九派散在邙山各处的人已闻讯赶到,人头攒动,一眼望去,没有四百,也有三百。
“秋妹,稍安勿躁。”余天平低声道。
他目光注定齐子玉道:“朱姑娘的话,你听见没?”
齐子玉道:“朱宗武事先在酒菜之中放了‘软骨丹’,九派掌门中了暗算,跑得掉吗?”
余天平道:“谁看见先师在酒菜之中做了手脚?你亲眼目睹?”
齐子玉道:“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朱宗武要做手脚,会让别人看见?”
显然说不出有谁看见朱宗武在酒菜中放了“软骨丹”气势也比先前软弱得多。
余天平悲声道:“原来九大门派指证先师是凶手,全凭想像,不求实证,先师丧家亡命,真乃千古奇冤”
他目光一瞅,注定“少林”掌门人大觉禅师面上,拱手道:“武林中人皆推崇大师德高望重,在下有一事当面请教。”
大觉禅师对余天平无惧无畏的精神早已暗中折服,闻言稽首还礼道:“余少侠请讲。”
“当年九派掌门齐下终南,走访先师,到底为了什么?”余天平道。
“邀请令师主盟中原武林。”大觉禅师道。
“练武之人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余天平道。
“天下第一,武林盟主。”大觉禅师道。
大觉禅师虽是空门高僧,究竟也是武林中人,练武的人谁不是这个心愿?他又如何能例外,所以脱口而出。
“这就是了,天下第一人名号既已在握,还害死九派掌门作甚。”余天平道。
这个大觉禅师一怔道:“武当”掌教离尘子忽然插口道:“余少侠!若是令师无意允当中原武林盟主呢?”
“道长问得好,先师若是无意主盟,只须摇一摇头,那有害此九派掌门之理?”余天平道。
离尘子“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忽然“崆峒”掌门白骨真人阴恻恻地笑道:“照你这么一说,朱宗武倒成了仁人义士,九大门派数千之众反成了不明是非的小人了。”他口气带有煽动意味。
“如今真像未明,余某无法肯定谁是君子?谁是小人?道长不必另生枝节,或暗示人众,余某不是贪生畏死的人。”余天平道。
华山掌门“黑衣孟尝”柳庄道:“听说令师临终之际,留下一封信万言遗书,何不取出一观。”
“先师确有一封遗书,可惜不在手边”余天平道。
“朱宗武的遗书不看也罢。”“点苍”掌门欧阳午道。
他这话等于是说:朱宗武既是此案真凶,他的话也信得吗?
余天平不理欧阳午说些什么,他接着说道:“不过先师却自承是受害之人,遗命在下为他洗雪沉冤。”
忽然,白骨真人冷冷道:“今日这么多人,是来看朱宗武的徒弟舌战群雄吗?”
“看”字与“舌”字说得特别响亮,显然是在提醒大家早些动手。
余天平与九派当今掌门一番舌战之后,在他们口风与面上精神中,察觉出九派意见并不一致。
“少林”、“武当”、“华山”三派态度持重,于已有利。
“峨嵋”、“青城”、“衡山”三派掌门,至今尚未开口似在察看风色,见机而行。
“黄山”、“崆峒”、“点苍”三派显然是要置自己于死地。
余天平目光注定白骨道人道:“余某今日并末打算全身而退,就请真人划道,余某无不接着。”
白骨真人本想挑起群杀,或是别人出头,料不到余天平头一下就指定了他,任他心机如何高明,此时此地也不能缄默不应。
他脸上杀气涌现,冷笑道:“只有朱宗武这老匹夫才能调教出你这种不知尊卑长幼的徒弟!”
他纵身扑来,劈出—掌。
余天平有心在众人之前显示武功,又恨白骨真人口出恶声,一言不发,迎上前去,运集了十成真力,还了一掌。
“拍”的一声大震,掌风刮得四围枝叶乱舞,沙石纷飞。
余天平身形一晃,俊面微红.白骨真人鬓发散乱,向后退了半步。
九大门派齐声惊呼。朱小秋黛眉飞扬,面有喜色。
白骨真人自背上取下一根粗逾儿臂,长有三尺,上面全是倒钩,白惨惨颜色,似棒非棒的兵刃。
余天平见那兵刃颜色,知道上面蕴有奇毒,不敢大意,翻腕撒下肩后乾坤剑。
只听一声“呛啷啷”龙吟细细之声过处.光华四射,日色为之一暗。
众人又是—声惊呼。白骨真人数十年性命交修十成内力被一掌挫败,才知面前这个武林无籍籍之名的少年,竟有雄浑的内力与精湛的武功。
他为了挽回颜面,想用悉心精制,蕴有尸毒的哭丧棒取胜,谁知竟引出敌人的利器,这一下又是弄巧成拙。
白骨真人想了一想,又将哭丧棒扎回背上,一面冷笑道:“仗持兵刃胜人,算不得英雄好汉,道爷就赤手空拳教训你。”
朱小秋脱口骂道:“不要脸!”
余天平喝止,已经慢了一步,她已经骂了出口。
“皮厚。”人丛中有人轻声骂道。
白骨真人面色如常,生像没有听到一样。
“少林”大觉禅师、“武当”离尘子、“华山”柳庄、“峨嵋”四明师太、“青城”木元道长一齐羞惭得低下头去。
“真人不用兵刃,余某也空拳奉陪。”余天平朗声道。
他回手将乾坤剑插向肩后。
白骨真人凶睛乱转,趁余天平右手还剑入鞘之际,疾掠而至。出手抓向余天平右手脉门。
“真不要脸!”人丛中有人低喝道。
余天平闪身避开。
白骨真人跟踪进到,改抓为掌,当胸劈来。
他闪避之际,已经还剑入鞘,见白骨真人掌势凌厉,而且自腕骨以下全是白惨惨之色,鼻端立即刺入一股腥臭之气。
显然他掌上又蕴有剧毒,心下一凛,不愿硬接硬架,右掌如刀,斜斜地切向白骨真人手肘。
白骨真人右手一收,左掌劈出,仍用抢攻手法。
二人近身搏斗,都是以快打快,一个是武林新秀,一个是一派宗师,招式快得像电闪一般,转眼之间,就是四五十招。
白骨真人不由焦躁起来,运集功力将尸毒之毒之气逼至右掌,左掌虚晃,引得余天平右掌攻来,然后右掌疾收,右掌击向余天平胸前。
余天平料出对方心意,屏住呼吸,身形疾侧,让过掌势,左足疾踢白骨真人右腿穴道。
白骨真人贪功心切,疏忽了下盘,等到发觉余天平这疾如电光石火的一脚,为时已晚。
他究竟是一派掌门,武功非同等闲.知道自己右腿穴道若让余天平踢中,右腿就算残废了,百忙之中,竟避开了穴道位置。
只听“砰”的—声,白骨真人已经跌出丈外。
“好!”朱小秋娇叫道。
人丛中也有人在喝采。
“余某收招不及,真人海涵。”余天平面色如常道。
崆峒门人连忙赶了过去,白骨真人末等身躯落地,右手—按地面.已经站起,双手推开来搀扶的门人,切齿骂道:“小贼,你今日如能侥幸不死,下次遇上,道爷—定本利奉还。”
他说罢也不向其他八派掌门打招呼,领着门下排开众人迳自去了。
余天平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齐子玉抡目一扫旁边七派掌门,厉声道:“瞧这小子耀武扬威的劲儿,简直没有把中原九派看在眼里,我这一条膀子的先上。”
他话声中,已走了出来。
齐子玉亲眼看见余天平挫败白骨真人,知道对方年纪虽轻,功力却不在当今每—位掌门人之下,一个人断难收拾得他!
他特别说他是一条膀子,分明是激另外七个掌门一齐出手。
忽然,点苍掌门欧阳午喝道:“除恶就是行善,不用讲什么江湖过节,我也算一份。”
大步走出。
余天平见状,知道今日断难幸免,他对自身安危并不在意,所不放心只有老母—人,走到朱小秋身侧道:“愚兄今日若有不测,家母要烦劳你了。”
朱小秋想—同出手,还未开口。
齐子玉已经叫道:“九大门派今日要你余天平一命,连朱小秋都可以暂时放过,你放心,与你老娘无关。”
余天平蓦地回身,大声道:“此话当真?”
齐子玉道:“齐某何等身份,岂能骗你。”
大觉禅师宣佛号道:“阿弥陀佛!”他声音震得耳鼓生痛。全场顿时寂静下来。
大觉禅师侧脸离尘子道:“道友!一之为甚,岂要再乎?”
“贫道亦有同感。”
大觉禅师高声道:“余少侠!武当少林两派以信誉保证,今后九派与贤师徒之争,决不涉及老夫人。”
此次,九派齐集洛阳,是由齐子玉传柬,齐子玉柬中只说追索余天平,各派到了洛阳以后,才知他为了逼使余天平现身,竟不择手段劫持了余夫人。
九派掌门多半数认为此举太失礼面,尤以开宗立派已有千百年之久的少林武当两派掌门人愧疚更甚。
无奈事关全体,不便明言,如今齐子玉自己提了一个头,少林武当当然趁机表明心意。
少林武当两派开了口,华山、峨嵋、青城、衡山、点苍也随声附和。
余天平暗忖道:“九派之中终于还有几个稍微能辨善恶是非的人。”
他口中说道:“余天平谨此致谢。”
大觉禅师愧然道:“余少侠言重了。”
“交代完了没有?”欧阳午大声道。
他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像是催余天平动手,也像是对少林大觉禅师的言语感到不耐烦。
说罢,伸手入袍内取出一条状之物,迎风一晃,登时坚挺,原来是缅铁所铸的软剑。
余天平心里有数,明白欧阳午的功力比白骨真人高出不少。
齐子玉自背上撤下一只金轮,执在左手道:“速亮兵刃,还有什么拖的?”
他自右臂断去以后,原先双手合使三只金轮的招式已无法运用,只好改使单轮。
余天平知道他二人自恃身份.不肯先行发招,心中哂然忖道:“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真的自恃身份,就不该以二对一了。”翻腕撤下乾坤剑,大声道:“得罪了!”
他乾坤剑划出—道精芒四射的银弧,对欧阳午削去。
欧阳午看出余天平手中是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剑势未到,森森剑气已经袭来.立即避过剑峰,横剑贴向乾坤剑脊。
两剑一贴,欧阳午运集全身真力,贯达剑身,吸住乾坤剑。
余天平虎口一热,乾坤剑几乎脱手,连忙翻手加力,向软剑震去。
余天平究竟缺乏临敌经验,未看出这是欧阳午与齐子玉所安排的陷阱。只听“呼”的声响,奔到耳际,原来齐子玉那只金轮已经挥舞过来。
顿时,情势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