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叩门声响起,门外响起兰溪的询问声,赵姝愣神之际,却见案上人忽然立起,他两步过去,像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扬手将人一把勾进了怀里。
颊侧极轻得略过一个吻,湿意还没漫开时,她回头惊看他,耳畔传来句:“公子姝,我…对你情根深种,久矣。”
她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羞红了脸,结巴地怒道:“有病就去开药!”
第76章邯郸7
目送着她走后,姬淏生动眉目立刻转作一派沉郁寂杳,他长指朝瓷盏上‘叮’得敲了下,很快便有七八个身法卓绝的死士凭窗而入。
“从燕国刚回来?”得了与预期中一样的答复后,他摩挲起那枚碎后又黏合的血玉,吩咐道:“等验过解药的人醒了,就在九月初三日动手,国师身侧的人,宁可错杀一千,莫放过一个,事情了了,以怀安的名义同燕王说清楚,将剩下的人尽数撤回来。”
“主子,国师在燕国经营廿载,这么做……失了助力岂不可惜?”一人上前半步,忖度着要劝。
姬淏无声轻嗤,他温和回头,指了指这人示意来坐:“你是老人了,自小看着我长大,过来细说。路途劳顿,饮杯酒解解乏。”
那人依言在赵姝先前的位子上落座,抬头扫过姬淏脸上温笑时,却是目中惊骇,一股子灭顶冷意油然漫开,他没去饮酒。
正措辞着想如何转圜说情时,颈部一下子似被人用了千斤之力遏住般,他心知不好,想要求饶时哑着嗓子却已是开口都不成了。
痛苦中他猛地立起,带倒了数张圆凳和碗盏发出一阵叫人闷乱刺耳的响动,他死死掐着自己喉咙,就见姬淏捏起先前与他斟酒的那只杯子,转头却避开了他,对着后头几人,将杯中酒液往他们脚前一洒。
任凭酒液沾染,另外几人纹丝未动,连神情都没有分毫变化。
他满意颔首听着身后拼死痛苦的动静,语调温柔道:“叔叔自小教我骑术武艺,我虽不成器也懂感念,也算是亲手与你斟过解药了,倒不想叔叔忠心至此,黄泉路上,非要先行一步去替自己的主子铺路……”
身后动静止了,他话调一转,狠厉道:“徘徊两端,这样的忠臣本王不需,今日用他开了头,尔等应该明白如何做了。”
……
回去的路上,雅间里的画面不停得在赵姝眼前乱晃。方才她一时激愤动了手,姬淏挨了打,却是没有分毫怒容,尤是眼波缠绵,竟还同她说什么,这世上能挨她一掌的人怕再没第二人了,反问她手心可疼。
她越想越觉着这怀安王怪异极了,他表面上作出副登徒子的样儿,今日这一场叙,倒更像是经年不得志有些失心疯似的。
兰溪沉默地陪着她,二人在侍从的护卫下穿行过数条比从前寥落许多的街巷,赵姝走走停停,走得很慢。她看着这些逛遍了的街巷,不由得想到了戚英,算时候,英英的肚子也快有五个月了。
一直到月上柳梢,一行人才回了新河君府上。
赵穆兕也刚从宫中回来,正在用晚膳。见赵姝过来,老爷子顿了下,当着众仆人的面朝她招手,亲昵道:“圆圆身子没大好,怎逛的这么晚。”
他须发皆白,威严含笑的一张脸上,目光苍老疲累,让赵姝想到了外祖,未有犹豫,她快步朝食案行去,自在对答:“这么多年未归,是女儿看邯郸街景稀奇,让阿爹挂心了。”
依稀记得许多年前,她因逃学被罚抄,赵圆圆要叫她一同去玩,便是跟在赵穆兕后头,一声又一声地‘阿爹’耍赖。
这一声唤,让赵穆兕立刻哽了嗓子。落座后,二人颇有默契地摒退仆从,还不待他问,赵姝端直了身子,沉声正色道:
“阿爹,女儿同怀安王殿下渊源甚深,情投意合,此生非他不嫁。殿下也许诺,今生今世唯有我一人,亦会将您奉若身生父母。”
说着山盟海誓,目中却冰冷决绝没半点情谊,她从袖袋中取出青竹药筒,小心地将暂缓寒毒的药倒出后,将底下那枚月牙坠子递了过去。
先王后救过赵穆兕长子的命,这枚月牙玉坠本是他妻常佩的耳坠子,当年便分作两只,送了一只入宫做信物。
见此玉坠,便是要阖族效力之时。
“先生,他们可有联络过您,不知要您做到什么程度?我……不想看您被牵连进来。”赵姝压低了声音,一番话说得纠结懊恼。
赵穆兕将玉坠收进掌心,用比她更低的声音,言简意赅道:“老夫只调兵震慑,不论朝局如何,无人敢动我。只是……”他苍老眼中有精光聚起,转头探究地直视赵姝:“老夫族中本就是旧晋遗支,若要扶持晋阳君,本就容易的很……王姬,决断好了?”
她语调坚定,却避开了他的注视,垂头郑重:“自然是。”
说来也巧,北地兴起了不小的反对宗周与秦人的声音,甚至酿成了兵变,秦王孙领着城外的二万人亲去镇压,一连二十余日才算平息。
这二十余日,宫中朝野军营都无事发生,表面看来,倒是一派祥和,择定了九月初五日‘太子殊’御极登位。
因是有了抉择,这段时日,怀安王再来府上请,赵穆兕有所误会反过来替她安排好催着多去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