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姝一怔,刚想拒绝时,就见自个儿的小靴被踢了过来。她想起多余的易容膏和束胸都在戚英那儿,并没放在外院,一时也就不再争辩了:“我的东西不多,都收在外院西厢塌间的一个包袱里……”
话未说完,男人便阔步下楼,渐渐的听不见脚步声时,赵姝不禁长叹一口气,跌坐去地上。
一直到行至外院寻到了她说的包袱,嬴无疾依旧是心神不宁地陷在先前的心绪里。
掂了掂轻软布包,那一段柔韧腰肢、腻滑肤质又在眼前浮现。
这么小个布包,至多是能装一套替换的衣衫。
采秠采嵩过来行礼,嬴无疾扫了眼更年少单薄的采秠,在心里头比较了下两人的身量。
他本想叫采秠匀一套衫子给她,开口时却是:“去尚衣阁定两套冬末的衣衫吧,就按你的尺寸,料子……要好些的,明早送来。”
言罢,他就出了兰台,肩后的刀伤裂开了,不便叫人知道,他打算回住院让成戊来处理,顺道打发个小厮将些公文挑去兰台。
然而,到了主院时辰却晚,成戊已然入宫服侍陛下了。
背后伤口渐渐湿意加重,这是前日被刺时留下的刀伤,虽不致命,创口却极深。嬴无疾不愿提前将这场刺杀透漏出去,是以此刻倒犯了难。
——寻着了伤药,他却没法给自己包扎处理。
二刻后,兰台最深处湖心小楼三层。
赵姝刚整肃好衣衫,卷好多余的衣摆袖口,正要俯身铺床之际,旋梯响动,上来三个小厮。
一人挑着担竹简,一人提了个颇大的紫檀水漆四层食盒,最后一人则捧了些男子的裘袄常服。
食盒被提到卧房外间的圆桌上,那小厮端出八盏羹馔放好,又指示着另一人同在外间几案上搁了衣衫,人却都不进来,便又顺着旋梯退了。
循着鼻尖的菜油咸香,赵姝挑帘从里间出去,她瞥见了桌上自己从前颇多吃的一道莴菜肉羹,抿了抿唇,就要垂目去几案边收理衣衫。
嬴无疾却从旋梯上提了个布包上来,他将布包亦朝案上丢了:“先用膳,吃饱了再去理。”
赵姝下意识地碰了下易容膏的边缘,觉着贴合得尚算完好,也懒得再多心思,一声不吭地朝桌边坐了吃那道肉羹。
寒毒差点要了她的命,也抽走了全部的气力,她实在是饿得厉害。
她面容恹恹的,虽是在吃,却只让人觉着味同嚼蜡。穿的也是衣箱里备与成年男人的寝衣纨裤,袖口裤腿皆卷起一大截来,露出一段藕似的玉白腕子。
也不知怎么的,嬴无疾发觉,自从上回见了她着襦裙的模样后,每多看这人一眼,那恨意愤懑便似被抽走一分。
到现下遣她陪着同食,他竟渐生出种同至交故友相伴的暖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