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宁在一周后接到了梁岁淮电话,说交过去的材料都审批完了,户口迁得很顺利。
听到这里,沈昭宁对着听筒连说了好几句谢谢。
“真的太麻烦你了!”
电话那端短暂地沉默了一瞬,“沈昭宁,我们现在是夫妻。”
言外之意是,你不用总跟我这样客气。
沈昭宁听明白了,思考了几秒,郑重道:“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也一定尽我所能。”
梁岁淮握着手机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通过微弱的电流传递到沈昭宁的耳朵里,她以为他不相信,加了句:“我说真的。”
“知道。”助理敲了两下门后,候在原地,梁岁淮眼神示意他再等等,然后对着手机补充说:“不会跟你客气的。”
沈昭宁在拿到户口本后,第一时间给黎沐瑶发了要请客的信息。担心沈博诚开学要用到户口本,沈昭宁最后看了眼纸张上自己的名字,拿上文件袋,出了门。
从市区回县城有直达的大巴,沈昭宁从车站出来时,似乎看到梁岁淮的车从眼前经过。还在心中确认是不是时,那辆车又退了回来。
梁岁淮降下车窗,手压在方向盘上,侧目:“上来吧,我送你。”
车站附近车流量大,沈昭宁怕耽搁后面的司机,赶紧开门上车。
系好安全带,她寒暄问道:“你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梁岁淮原本在观察路况,闻言看了她一眼,“不是,见个朋友。”
节假日道路实在拥堵,他们被迫挤在一堆车流中,梁岁淮不疾不徐地踩下刹车,补充道:“不知道你今天也回来。”
如果他知道的话就顺路去燕南载她了。
沈昭宁并不在意:“我也没什么事,还个户口本就回燕南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堵车队伍排成了长龙:“几点回去?”
沈昭宁答:“坐六点半的末班车。”
“我正好也那个时间回,一起吧。”
沈昭宁下意识要拒绝,但想起早上那通电话,又把话吞了回去,点头:“好。”
梁岁淮扬起嘴角,“六点我在你们家楼下等你。”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两人分别。
沈昭宁捏紧了肩上的帆布包带,走上楼梯。她将背挺得很直,虽然呼x1频率不断加快,手指也止不住颤抖,但心底却隐隐地生出一丝兴奋。
以后再也不用被人拿着户口要挟,连那点微弱的自主选择权也被剥夺去。
沈自清还没有下班。
靠yan台的房间传出击杀胜利的提示音,沈博诚在打游戏。
沈昭宁合上门。
刘彦姝正在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看见门口突然出现的人,表情有些诧异。
沈昭宁把换下的鞋放进鞋柜,喊了一声,“妈。”
刘彦姝却像没听见似的,径直略过她往yan台方向走,在沈博诚的房间门口,停下。咚咚两声,里面没应。
她把洗好的果盘放到门边,喊了一句,“别老是盯着手机看,水果我给你放门口了,一会儿记得吃。”
再次经过客厅时,才去看沈昭宁,“茶几上有苹果,自己拿。”
沈昭宁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
“跟个木头似的,也不知道随谁了?”
刘彦姝边说边往厨房走,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剁r0u的咚咚声。
沈昭宁搁下遥控器,借着这个空隙把偷偷拿出来的户口本放了回去。
十分钟后沈自清也下班到家。
这是年后一家四口第一次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话题始终围绕着沈自清升职和沈博诚转学的事情上,刘彦姝给沈博诚碗里夹了块排骨,“学得进就学,学不进去也别勉强自己,身t最要紧。”
听到这句话,沈昭宁咀嚼的动作都放缓了。不受控制地回想起自己高三那年,因为发烧导致某场考试下降了十个名次,刘彦姝给她开完家长会回来就断了她一周的晚饭。
“你好好反思一下,长长记x。”
她端起面前的水杯,艰难地咽下那口饭。
吃到一半,刘彦姝似乎才想起家里还有第四个人。她看了一眼对面的沈昭宁,“我上次推给你微信的那个男孩子,你们聊得怎么样?”
“没加。”
刘彦姝当即沉了脸,眉头紧锁,“你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沈昭宁我告诉你,你如果还想着跟那个谁和好,门都没有!”
沈昭宁把筷子放到桌子上,啪嗒一声,突兀的响动让桌子上另外两个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放在桌子下的手指无意识收紧,掌心有细微的痛感传来,“没有。”
刘彦姝听到这两个字脸se才缓和了些,“不是不赞成你自由恋ai,你自己想想一个能指着你妈鼻子骂的男人,人品能好到哪里去?”
沈昭宁咬了下嘴唇,开口,“我已经领证了。”
“领证?和谁领证?你哪来的户……”说到这里,刘彦姝猛地顿住,扔下筷子,从餐桌上离开,疾步走回房间。须臾,房间里传出ch0u屉被狠狠撞上的声音,然后来势汹汹的脚步声b近,她手里拿着那本户口本,用力地拍在了桌上。
翻开的一页中央有一个显眼的红se线格,框着两个字——“迁出”。
上面的姓名栏里是沈昭宁的名字。
沈昭宁抬眼,与刘彦姝视线相接,清晰地看到她睁大眼睛,五官慢慢狰狞,起身,一条胳膊慢慢在她眼前放大,最后耳边响起了清脆的一声。
脸上先是一麻,紧接着就是火辣辣的疼。
刘彦姝戟指怒目:“我托人给你介绍那么多男人,你一个不愿意,现在你给我随便找个不清不楚的人领证了,你就是非要跟我作对?”
沈昭宁不吭声,算默认。
刘彦姝气得x口起伏不定,手指对着她,颤颤巍巍点个不停:“我们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父母的?随随便便找个男人结婚,沈昭宁你要不要脸?”
“我早该知道的,天天遮遮掩掩说自己不想结婚,其实就是傍上了哪个离婚的大款吧?”
一句接一句难听的话砸过来,沈昭宁感觉大脑一阵轰鸣。心里最后那点顾及也荡然无存。
她从口袋0出一张银行卡,沿桌面推过去,“这里有五十万。二十万是彩礼,三十万是这些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刚好够你在市区看的房子首付。”
说完,沈昭宁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竟然已经六点二十分了。
想到梁岁淮说六点过来,沈昭宁顿时心急,也不管其他几个人是什么表情,转身往客厅外走。
刘彦姝似乎才回过神来,她冲了上去,将沈昭宁的肩膀掰过来,声音依旧大:“你什么意思?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多年,你现在给这些钱就算两清了?”
沈昭宁平静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不然呢?
刘彦姝气急:“没有我生的你,你哪来的现在!”
沈昭宁气笑回怼:“你生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刘彦姝气得又将手指对着她:“你!”
沈昭宁懒得再待下去,她拉开门,跑出去。
一路小跑着下楼,到平地处,沈昭宁拿出手机想给梁岁淮打电话,这才注意到他打了两个电话过来,不过她都没接到。
末班车已经赶不上了,沈昭宁打算看下有没有顺风车。但在此之前,她想先和梁岁淮道个歉,他刚刚可能白跑了一趟。
按下拨号将手机放置耳边,沈昭宁抬头,发现前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梁岁淮就站在车旁,他握着手机抬眼,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
沈昭宁小跑着上前跟他道歉,“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x口随着动作起伏,她说完这句话手撑着腰微微弯下,试图缓平呼x1。
梁岁淮收了手机,看着她,说:“外面冷,先上车。”
沈昭宁拉开车门坐进去,又补充了一遍,“家里出了点小状况,所以耽搁了,实在抱歉。”
她讲话总是习惯x去注视对方的眼睛,看起来格外诚恳。
车内狭小的空间让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梁岁淮微微侧头,偏过的视线落在了她脸颊上的红se印记上,压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他抿了抿唇,没接话。
沈昭宁捕捉到他的目光,心下一沉,正要解释。
梁岁淮却垂眸,“安全带。”
“哦,好。”
一路再无声。
整个下午惊心动魄得像在打仗,身心俱疲。上车不多会儿,沈昭宁就靠着窗户睡着了。
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楼下,沈昭宁取下肩头的外套,她往身边看了一眼,驾驶座空荡荡。
流转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榕树下,男人穿着浅灰se衬衫,握着手机时不时蹙一下眉,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注视,梁岁淮转过头,朝车子的方向抬了下手。好像在说,马上好。
他很快结束了通话,上车第一句话是问她,“什么时候醒的?”
“两分钟前。”沈昭宁弯了下嘴角,眼底却并无太多笑意,“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实在太累了,下次再邀请你上去坐坐。”
梁岁淮静默了片刻,车内温h的顶灯将他的眸se染得更加深邃,“喝酒吗?”
沈昭宁犹豫了一瞬,她很怕自己会再次酒后胡言乱语,在他面前丢人。
虽然,再丢也丢不到哪里去了。
她弯起的手指在裙面上无意识地抓了一下。梁岁淮补充道:“后排有几瓶朋友自己酿的果酒,我拿给你。”
沈昭宁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梁岁淮已经伸手拎过纸袋,“度数不高的。”
她于是把话吞了回去,接过袋子,“谢谢。”
梁岁淮没有骗她,沈昭宁在洗漱之后接到了刘彦姝的电话,意料之中的谩骂。她听了两句就直接将手机关机,走到客厅,开了其中一瓶酒。
入口绵软,有淡淡的甜味和果香,竟尝不出一丝苦味。
是好喝的。
沈昭宁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瓶,也没有半点儿醉意。
反倒借着酒jg的麻痹,睡了个好觉。
她做了个很荒诞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高中时期,元旦晚会那天,有人在她的座位上放了一本书,她追出去却没看见人。
画面一转,她站在空寂的c场跑道上,一颗篮球失去控制直直朝她飞来,脚底却像被钉上了钉子一般,挪不开。b疼痛先到来的是被人扣住的手腕,她被力气压着弯腰,一记闷响,有人替她挡了球。她抬起头想要道谢,却发现怎么也看不清对方的脸。
镜头似乎被人盖上了一层纱,视线之内的一切都分外朦胧又模糊。抓不到,也看不清。
唯一留下印象的,是淡淡的薄荷香。
第二天,沈昭宁醒来时已经快十点。
她看了眼床头关机的手机,心里压着一口气还是散不出去。然后起身,穿鞋,给自己做了顿还算丰盛的早餐。
吞下最后一口牛n,沈昭宁坐在餐桌前发呆。室内很安静,穿过风从敞开的玻璃窗边吹进来。她双手交叠撑着脑袋,莫名开始回想起昨晚的梦。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
很有节奏的两声,停顿几秒复又开始。
沈昭宁拉开门。
被眼前出现的人惊到。
梁岁淮一身西装,神se凝重地站在门前,撑在墙面上的手臂青筋若隐若现。目光对视那刻,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单元门的入口有些窄,沈昭宁侧过身t,方便他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梁岁淮似乎舒了口气,很轻。
他扬起手里的透明文件袋,“到家才发现落我车上了,本想晚上送来给你的,但当时有些晚了,我猜你应该睡下了。”
沈昭宁定睛看了眼,是她从家里拿过来的一些奖项证书,方便下次面试用到,所以一并装在了一起。
但,也不是很着急要用到。
她拿了双沈博诚过来时穿的拖鞋递给梁岁淮,鞋子有些小,梁岁淮穿上后的模样有些滑稽。
沈昭宁看了一眼,轻咳一声,“这两天没有去超市,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去买。”
梁岁淮看着她,把那句反正过几天也搬过去了给压了回去。
沈昭宁让他找位置坐,自己则跑去冰箱拿水。她确实好些天没有出门采购了,冰箱里除了几瓶啤酒,什么也没有,饮水机也空荡荡。
沈昭宁撑着柜门,回头,“那个,或许,你想喝点酒吗?”
梁岁淮正在看茶几上摆放的照片,上面熟悉的校服和依偎碰头的男nv,分外打眼。听见询问,他平静地移开了视线,“都可以。”
啤酒瓶轻碰出清脆的声响,梁岁淮吞了一口酒,长指环住瓶身,沉思了两秒后开口,“你最近打算换工作?”
沈昭宁先是一愣,她没想到会是以这个话题开始谈话,而后点了点头,“对,教书是我妈的愿望,我自己其实并没有很喜欢。”
梁岁淮搁下易拉罐,说:“所以你想好要换什么工作了吗?”
大概是兴趣推动了情绪,沈昭宁弯起嘴角,“翻译。”
“挺好的。”他顿了顿,开口,“有心仪的公司吗?”
沈昭宁摇头:“没有,我也没什么相关的工作经验,只要有公司要我,我都会很乐意去尝试。”
梁岁淮端起啤酒又吞了一口,喉结随着动作上下滚动。沈昭宁捧着易拉罐匆忙移开了视线,心脏莫名其妙不受控制起来。
好在他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她的视线在屋子里来回飘荡,忽然听见旁边的人开口,“那要不要来我们公司试试?”
目光凝视的位置摆放着上次搬家黎沐瑶送来的落地镜上,此时镜子的人表情微愣,脸上的惊讶明晃晃。
她转过头,诚恳道:“不用的,你不用给我开后门,我会不自在的。而且,我之前也没有从事过这方面的工作,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没必要浪费别人可以拥有的机会。”
沈昭宁一口气说完一大段话。
末了,客厅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中。
良久,梁岁淮才开口,语气里带着些微笑意,“不会。”
不会什么?
他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补充道:“我没有利用职务之便让你走后门,我们公司这个岗位确实缺人。我只是建议你,可以试试。”
“何况,我并不认为你是在浪费谁的机会。”
“好吧,是我曲解了你的意思。我以为你要……”
梁岁淮打断她后面的话,“但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说罢,他低头看了眼表,聊天这会儿,时钟已经转到十二点。
梁岁淮下午原本有个会要开,在沈昭宁起身去洗手间的空隙,他让助理推到了晚上。
正前方的电视墙上摆着一排可ai的玩偶,梁岁淮静静看了会儿,末了,视线又落在眼桌面的相框上。照片中的笑容明媚到晃眼。
记忆不断翻涌。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傍晚,彼时正值高三。
班主任喊他去办公室整理月考成绩单,各科成绩一页页填完,出来时距离晚自习开始只剩不到十分钟。
c场上因为进球而欢呼的声音x1引了梁岁淮的注意。
他朝热闹中心投去一眼,原地驻足了片刻,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忽然感到肩膀一沉。
“同学你好,可以麻烦你给我们拍张合照吗?”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梁岁淮攥了攥口袋里的钢笔。笔帽突出的位置戳进手心,细微的痛感让他得以找回一些神志。
他压抑着不太稳的呼x1,“可以。”
接过相机时指节碰到她的手背,很寻常的接触,沈昭宁毫无察觉地后退半步,亲昵地挽住一旁男孩的手臂,头微微倾斜,靠在后者的肩膀。
梁岁淮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何种心情,照片定格在沈昭宁冲镜头b耶微笑的瞬间,交还相机的那刻,掌心都是汗。
“在想什么?”
回忆被打断,沈昭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茶几中央的合照,大方地解释,“我初恋,留着照片是因为觉得拍得挺好看的。”
梁岁淮望着那张照片,没接话。
“那个,我今天约了朋友吃饭,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愣神的时间,沈昭宁已经走到他面前,她扬扬手里的手机,询问。
梁岁淮闻声抬头,抿了下唇。而后看了眼她手里的亮着光的屏幕,开口:“那需不需要给你那个朋友打个电话,解释一下?”
沈昭宁思考了两秒,然后点开微信给黎沐瑶发信息。退出时无意中触碰到通话界面,就这么看见那十几通的未接来电。
几乎一瞬间脑海浮现起那会儿开门时,梁岁淮脸上一晃而过的焦急。
她有些愧疚地看向他,“昨天手机没电关机了,所以没有听见。”
沈昭宁不擅长撒谎,声音越往后越小。
手指g住卫衣边缘的布料,反复缠绕又松开。
梁岁淮静静听完,突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拢去了大半光线,他眸se深邃如墨,浓得像能将人x1进去。
沈昭宁被看得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
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她就不该撒慌。
刚要开口解释,他就已经欺身低下头。
沈昭宁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紧张到错位,各跳各的。大脑唯一给出的提醒是,他在亲她。
不是一时兴起的蜻蜓点水,而是直接撬开唇探了进去,在她的口腔里缠绕,g留,带着他滚烫的温度,紧紧追索。
大脑彻底宕机,身t被他越推越往后,快要抵上沙发边缘,可意料的痛感却并未传来。脊背靠上坚实有力的肌r0u,他的手臂给她做了隔挡。
周身都是他的味道,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后背完全靠上他的手臂,她抬手抵在他坚实的x膛,忍不住闷哼一声。
梁岁淮这慢慢停下来。
沈昭宁对着面前这张无限放大的俊脸,一时语塞。
“你朋友怎么说?”他却一如即往的淡定,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沈昭宁整张脸热得像要烧起来,思绪完全被他带着走,屈过手指摁亮屏幕。
一分钟前,黎沐瑶发来一条语音。
她没有任何防备地点开,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
“他现在在你家?你们这么快住一起了?沈昭宁真有你的,你赶紧给我展开讲讲!有没有……”
沈昭宁左右手同时忙碌起来,慌乱地熄灭屏幕。
这下彻底安静了,她低头,咬了下嘴唇。
“那个……她说没意见。”她想转身却被他困得无法动弹,就连开口的声音都是哑的。
梁岁淮后退两步,给她留足活动空间,忍着笑意轻轻点头,“那现在要出发吗?”
“要!我先去换个衣服。”
因着梁岁淮的加入,餐厅位置被迫从大厅换到了包厢。
第一次见到梁岁淮的黎沐瑶有些激动。她深觉本人b照片好看一万倍,百度词条简直坑人。
“说实话,这两天背地里脸都笑烂了吧?”碍于当事人在现场,黎沐瑶只得压低声音跟沈昭宁咬耳朵。
她顿了顿,又丢出一句,“所以,昨晚战况如何?”
听到这句话时沈昭宁正在喝侍应生倒好的茶,没有防备一口茶水差点儿呛进气管里,咳嗽连连。
对面梁岁淮ch0u了纸巾递过来,手臂自然地落在沈昭宁的后背。
这一幕被黎沐瑶尽收眼底,她的注意力有了新的落脚点。黎沐瑶看向梁岁淮,开始做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黎沐瑶,沈昭宁有且仅有的最好的朋友。”
“你好,梁岁淮。”梁岁淮声音平和。
“我听宁宁说,你是a大毕业的?”黎沐瑶是个十足的八卦狂魔,在沈昭宁告诉她可能要跟一行人领证的时候,她当晚就请假杀到她家里来盘问。
甚至用上了百度。
她对梁岁淮的了解,b起沈昭宁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话一出,沈昭宁就知道这顿饭不会吃得太轻松了。她捧着茶杯y是没敢再喝下一口。梁岁淮倒是坦然,轻轻点头,眼底含笑:“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你们是高中同学,你是她们班里长得最帅的那个。”黎沐瑶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沈昭宁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掐了她一下,用口型提醒——你够了。
“是吗?”梁岁淮转动杯柄的手停下,指腹贴着冰凉的瓷面,竟感觉有些热。
“当然!虽然我和宁宁不在一个学校,但你的名字我可是没少听到过。”
听到这话,梁岁淮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似乎是在跟她求证。
沈昭宁讪讪地笑了一下。
简直胡扯。
她赶紧给黎沐瑶面前的茶杯添水,低声警告:“再编瞎话下个月的演唱会你自己去。”
后者识趣地抿了口茶,“反正,你们很有缘就是了。”她捞过桌面的菜单,“刚刚是不是没有点酒水,这么好的日子,喝点儿?”
晚上喝早上喝中午还喝,她早晚得喝si。
沈昭宁知道黎沐瑶的良苦用心,但她真的不想在这种场合醉意熏熏地去套别人的话。何况,她不是没有见识过梁岁淮的酒量,她们两人加起来都未必能喝过他。
“还是不了吧?他一会儿还要开车呢。”
词句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的,沈昭宁就差没扯着黎沐瑶的耳朵喊“赶紧闭嘴”了。
黎沐瑶好似全然不觉,目光看向她身后的人,“梁老板确定吗?”
梁岁淮不动声se地瞥了眼手机屏幕弹出的消息提示,轻扯了下唇角,“对。实在是不好意思,晚上还有个会。下次一定。”
从餐厅出来,梁岁淮先给黎沐瑶送回了家,后半程车里只有他们两个。
沈昭宁透过面前的车窗看外面一闪而过的风景,脑海里突然蹿出刚刚在洗手间黎沐瑶问她的问题——“你高中的时候,真的没有对他有过一点关注吗?”
当然不是。
梁岁淮长得帅,高中时又是班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她纵然不会像那些喜欢他的nv生一样终日探听他的事迹,但总还是有所了解的。
只是他实在太过沉默,不易靠近。在他们那个靠努力砸出成绩的小县城,他的轻松和聪明,以及令老师都缄口不言的家庭背景,让她根本不会想要产生和他有交集的想法。
梁岁淮开了车窗,微风顺着缺口涌进车内,沈昭宁思绪随着风随意飘忽。
她又想起那天的同学聚会。
原本是没打算要参加的。时隔多年,很多同学都已经记不清名字,说是叙旧,其实更多的是成年人之间隐秘的逢迎炫耀和资源置换。沈昭宁自认混得差劲,也不想去给自己找不痛快。
是班长电话里的一句话让她心生动摇。
——“杨嘉述上次还跟我问到你呢,我给他也发了邀请。”
他们当年分得并不愉快,杨嘉述出国前甚至恨到把她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欠他一个道歉。
可是从饭局结束一直等到后面去ktv续摊儿,杨嘉述始终没有出现。
沈昭宁兀自喝了好些酒,眼前的人影都出现重叠。同学里大部分都已经结婚生子,话题总是逃不过家庭和孩子,沈昭宁尝试了几次都无法融进她们。她拿起包在人群里找班长的身影,准备告知一声之后离场。
包厢的门却在此刻被推开,来人和她的视线撞在一起。短暂相接后移开。
是姗姗来迟的梁岁淮。
他一身正装,像是从某个会议中匆匆赶来,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的焦点。
沙发中央的班长最先起身,让出位置给他,“岁淮,这里!”
不知道谁把歌关了,她很轻易听见他的声音,带着些喑哑,“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情,来晚了。”
然后是窸窣落座的声响,和着空调吹出的冷风,安静却又刺耳。
“工作是正事,晚点也没事。”
“是啊,你这开公司的总归是b我们这种下了班就万事大吉的打工族要忙很多。”
……
奉承的话一句跟着一句。
“没有,迟到是事实,我自罚一杯敬大家。”
他始终谦逊有度。
“还记得我们这些老同学谁是谁吗?”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提了这么一句。
梁岁淮搁下酒杯,一张张面孔扫过去,在看到沈昭宁时,顿了一下。他抿了下唇,没接话。
班长适时出来打了圆场,“别说人家大老板了,就是我,这么多年了,也有几个记不清名字的。”他扬了扬下巴,看向刚刚提问的人,“不信啊?那我问一句,江涛你说,咱班英语课代表叫什么名字?”
沙发角落叫江涛的男人挠了挠头,一时语塞,半晌才朗声一笑,“这还真不记得了。”
“沈昭宁。”那声音顿了顿,“是沈昭宁。”
咚——
她心里忽然被投下一颗石子。
湖水荡开。
昏暗的光线中,沈昭宁抬起头,再次和他目光交汇。
一个急刹把沈昭宁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是几个翻越栏杆,试图横穿马路的中学生,身上还穿着校服。
梁岁淮神情严肃,他摁了下喇叭,那群学生慌乱地跑回人行道。
道路恢复正常通行。
“这个点跑出来,肯定是翘课。”因为之前在那所学校任职过,沈昭宁看了眼校服就知道他们是三中的学生。
“你们学校的学生吗?”
沈昭宁点了点头,忽然开口,“你谈过恋ai吗?”
她话题转得太快,梁岁淮一愣,没答上来。
沈昭宁顿时了然,好奇心像起来的碳酸饮料,咕咚咕咚不停冒着泡,她追问,“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nv生啊?”
路过一个红灯,梁岁淮手压在方向盘上,眸se微暗。
“我之前听他们说,你喜欢八班那个美术生。你们之前不是还一起回家来着。”
梁岁淮淡淡地说了句,“没有的事。”
“那是什么样的,我有点好奇。”
梁岁淮看向她,目光像深潭,幽幽不见底,“为什么好奇?”
沈昭宁被问住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好奇。
绿灯亮起,梁岁淮不疾不徐地踩下油门。
车内因为刚刚的问题再次陷入安静,路过一个商场,沈昭宁像抓到根稻草,她偏过头,“我想要去趟超市,可以在前面把我放下来吗?”
梁岁淮看了眼后视镜,左转,把车停在了商场门口。
“就送到这里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去公司吗?”沈昭宁解开安全带说。
梁岁淮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时间够,正好家里也有东西需要添置。”
沈昭宁顿了一下,没再说什么。
两人走进超市,各自推了个购物车在货架中穿行。因为是周一,所以超市人不算太多。
纸巾、水、晚上想炒的菜。从大学时就养成的习惯,让沈昭宁在选购时会下意识对b价格后再放进购物车,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圈逛下来,还没置办齐全。
而梁岁淮就随意很多,目标明确地选好物品就跟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走。
沈昭宁翻着备忘录,突然记起来应该买双新拖鞋。她左右看了眼,右手边就是生活用品区。
她转头想要询问梁岁淮的鞋码,却看见他在接电话,似乎是有些棘手的事情,他以手扶额,眉头紧蹙着。
沈昭宁点开百度,在上面输入一米八七的男生鞋码大概是多少。然后推着车从货架上拿了一双灰se的拖鞋。
不行等会再问。
沈昭宁想。
她专注挑选,起身时没注意,险些被迎面跑来的小朋友撞到,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跌进一个结实的x膛。梁岁淮扶了她一下。
熟悉的薄荷味道萦绕在周围。
沈昭宁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像打乱节奏的鼓点,咚咚敲着。
她深x1一口气,视线擦过肩头的手臂。梁岁淮见她站稳,适时松了手,温声提醒,“小心。”
小朋友拿着玩具火车又从另一边跑过来,这回沈昭宁熟练地避开了。
她低下头不再看他,“我差不多挑好了,走吧?”
梁岁淮点了下头。
出来时他拎着购物袋走在前面,沈昭宁紧随其后。一直到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她才猛地想起刚刚遗忘的问题。
但是,此刻再问也没什么用吧?
小区停车位有限,梁岁淮把车停在了路边,随后从后备箱拎出购物袋,跟着她一起上了楼。
走到玄关位置,沈昭宁拿出了那双拖鞋。
“刚刚你在打电话,所以我就自己看着挑了一双,你试试看行不行?”
梁岁淮接过去,意外的合适。
“挺合适的,谢谢。”
一双鞋而已。
沈昭宁扬起嘴角,眼睛倒映着顶灯的光芒,“不客气。”
梁岁淮平复着狂乱的心跳,他把购物袋放到桌面,“我得走了。”
因为知道他一会儿要回公司,沈昭宁也没有留他吃晚饭。
“那我送你下去吧。”
下楼时碰见对面单元的阿姨,她热情地跟沈昭宁打了招呼,目光扫见旁边的梁岁淮,又问这是要和男朋友去约会呀?
阿姨是南方人士,讲话时笑眯眯的,总是拖着长长的尾音,打趣的话听起来也不觉冒昧。
“不是约会。”沈昭宁很诚实回答,“他要去上班,我送一下。”
阿姨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走,了然地笑了笑,凑近沈昭宁的耳边,“感情真好哦。”
沈昭宁不知道回什么,局促地咧了咧嘴。
她送他到小区门口,分别时,梁岁淮喊了她的名字。
“沈昭宁。”
“嗯?”
“沈昭宁。”
“嗯?”
“晚上手机别关机了。”
沈昭宁愣了一下,点头,“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梁岁淮的这句提醒,沈昭宁误以为他有事要跟她讲,一整个晚上瞥了三四次手机,做题都不能专心。
最后一段英译汉被她放弃,她合上书,起身推开房间的窗户,手撑在窗沿静静看了会儿。
楼下有不少情侣在挽手散步,沈昭宁莫名想起陈阿姨的调侃,顺势想到在客厅那个不明缘由的吻,脸颊有些热,她探出头,任由晚风拂动两侧的头发。
来电铃声在此刻响起。
沈昭宁点开,是房东来问下个月是否确定不续租。
挂了电话她坐在床边微微出神。
三天后,她就要搬过去和梁岁淮同住了。
明明一个月以前,他们还是在同学会上都说不了几句话的普通同学。
沈昭宁走回书桌旁,拉开最上面的ch0u屉,里面有一支银se打火机,旁边的烟是她上周回县城买的,塑封严实。
她伸手拿出打火机,手按着在桌面转圈儿,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晚梁岁淮靠在车边点烟的模样。
那天在ktv她鬼使神差地把包放回了桌面,听着一群人天南海北地吹嘘,目光始终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直到刘彦姝的电话打来。
沈昭宁躲去走廊尽头的yan台,手拢着听筒,接收了劈头盖脸地谩骂。
——“你又跑哪鬼混去了?家里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回来搭把手?就知道在外面野。”
明明出门前她是征求过她的同意的。
沈昭宁手抓着栏杆往下看,他们的包厢在七楼,因为恐高,她总有一种双脚腾空的错觉。
“我马上就回。”
“还回什么回?人都走了你知道回来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呼x1好像停了,只有心脏在狂跳,栏杆外面的马路一片漆黑安静,像无底黑洞,却有致命x1引力。沈昭宁看得出神。
电话那端刘彦姝撂下一句“si外边算了”就挂了电话。
沈昭宁不记得自己看了多久,反应过来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捉住了她的手腕。
“沈昭宁!”
她这才惊觉自己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
穿着黑se西装的梁岁淮站在她眼前,表情隐在光影下,看不清。沈昭宁借着他的手臂作支撑,从台阶上跳下来,也没解释,“不好意思,站太久脚有点麻了。”
她道过谢就要走。
“等一等。”
梁岁淮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她前面,挡住了她去路。
沈昭宁个子不矮,她站在原地疑惑地抬头,视线擦过他绷紧的下颔,同他对视。
“一起走吧。”梁岁淮顿了顿,“我方向感不太好。”
原来是迷路了。
沈昭宁表情微滞,半晌,“我带你过去吧。”
梁岁淮察觉出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说:“你不进去了吗?”
“太晚了,我该回家了。”
“嗯。”梁岁淮点了下头,跟着她,路过包厢时脚步却未停,“晚上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我正好回公司拿个东西,顺路。”见她面露迟疑,梁岁淮补充道。
但沈昭宁还是拒绝了,“我家离这不远,不用打车。”
梁岁淮被她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沈昭宁意识到自己的态度可能过于冷淡,于是开口,“那你送我到楼下吧。”
ktv的楼下。
她走出两百米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提包还落在了包厢里,沈昭宁慌张地跑回去,在下楼时又撞见他。
旋转门前,梁岁淮脱下了外套,单手拎着,另只手正在拨弄一支打火机,火焰蹿上,点燃细长的烟头。他hanzhu,浓白的烟雾从喉咙溢出。
她忽然意识到,他应该不是有东西要回公司拿,而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沈昭宁放缓了脚步。
她走过去,叫了他的名字,“梁岁淮。”
后者几乎一愣,出于礼貌背过了手,“怎么又回来了?”
沈昭宁笑了一下,今晚唯一一次发自内心。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梁岁淮的电话在九点打来,沈昭宁关掉电视,接听,“喂?”
“睡了吗?”
沈昭宁说没有。
电话那端静了两秒,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听筒传递过来,“那下楼,带你去个地方。”
沈昭宁瞥了眼窗外,边说边往房间走,“好,我先去换个衣服。”
“不急,你慢慢来。”
沈昭宁换好衣服,站在玄关处换鞋时,接到了刘彦姝的电话。
她撑着鞋柜,静静注视那串数字在屏幕上跃动,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胃也跟着ch0u搐。
过了十几秒,铃声终于停了。
紧接着通知栏就跳出一条短信提示,短短一句话,看得沈昭宁指尖都发颤。
「别以为不接电话就万事大吉了,我马上就到你租房子的地方,你给我等着。」
她不是害怕刘彦姝来这里闹。
沈昭宁深x1一口气,勉力定了定神,点开梁岁淮的微信对话框,摁下语音键——“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改天再见吧。”
她害怕这些不堪的场景,被他看见。
无关其他,正常人的正常羞耻心。
对面几乎是秒回。
梁岁淮:“怎么了?”
“就是生理期,肚子有些不舒服,总之,你先回去吧。”
等了两秒,对话框多出一个“好”字。
沈昭宁再次走去yan台,黑se的奔驰车车灯微闪,照破黑暗,驶出了小区。
她抓着栏杆,轻轻松了口气。然后平静地坐回沙发上,给刘彦姝回短信。
「你直接上来吧,我就在家。」
她甚至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沈昭宁记得三年级第一次上音乐课,老师教给他们的第一首歌是《鲁冰花》,极富情感的词曲和旋律,在老师的讲解和煽动下,班里的同学几乎哭倒一大片。
只有她把眼睛眨了又眨,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她的妈妈并不ai她。
沈昭宁没有锁门,外面可以直接推开。她听见鞋柜拉开又合上的声音,听见拖鞋踩在地板上一步步靠近客厅中央的声音。沈昭宁没有回头,她用手狠狠拧了一下大腿,紧张感让她忽略了这段脚步声的不同。
“需要热水吗?”
沈昭宁一颗心又浮了起来,她惊讶地转过头,看见沙发后面的梁岁淮。
她张了张嘴,想问他怎么来了。梁岁淮抢先一步给出答案,“有点担心,所以上来看看。”
沈昭宁看着他,她把客厅的灯关了,窗帘也拉得严丝合缝,室内一点光亮都没有,她只能看见他掩在bang球帽下面,绷紧的下颔。
在她的注视下,他平静地抛出下一句话。
威力不亚于朝她心底扔炸弹。
“我刚刚出小区的时候碰见你妈妈了。”
沈昭宁倏地睁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们,她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我回答给她,她就走了。”
刘彦姝来找她的目的不是为了要钱,更多是为了出气。那个在她眼里永远百依百顺的nv儿,生平第一次反抗她竟然还是在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上。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来自刘彦姝的言语攻击。
她不太相信她会因为梁岁淮简单的三两句话就一声不吭地回去。
但,既然他这样讲,她也不想再自撕伤口。
“我没什么事,你今晚要在这歇吗?”沈昭宁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十点多了。
梁岁淮弯下腰,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眉眼垂下,“不了,你早点休息。”
这个距离沈昭宁能透过他敞开的卫衣领口,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白皙的脖颈。
不得不承认,梁岁淮长得很帅。
他和青春期那些热衷于服饰发型的男同学不一样,永远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可即使是宽松的校服也能被他穿得格外合身,肩膀平直,落拓g净。
是简单又难以忽视的帅。
虽然这个认知她很早之前就有,只是今年,尤其今天,在意识中无限复拓,加深了印象。
“梁岁淮。”她在黑暗里轻声叫他。
梁岁淮心脏颤了颤,他压着不太稳的呼x1,问:“怎么了?”
“我想知道。”沈昭宁顿了顿,她看见他抬起头,和她目光相接,“你为什么要同意和我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