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耳畔忽而响起一道冷调的音质,疏淡的口吻:“剩下的,回家再问吧。”
这话说得几分暧昧。
回家,再问。
梁梦因面上霞云堆砌,叠在一起酿成更透更润的红。
“谁要和你回家。”像没有长出利爪的小老虎,半点气势也无。
眸光在她昳丽明艳的颊面上顿了一瞬,薄唇溢出冷淡的声调,平静无波。
“走了,梁梦因。”
小诚手指还扒着他不想放,又向楼上紧闭的那间书房看了眼,默默又松开了手。
“小舅,等我爸爸走了,我可以去找你吗?”
梁梦因沉一口气,先望向明澜,她面上表情很淡,淡得看不到任何情绪。然后再转向已经站起来的陈时序,他慢条斯理地将衬衫西装整好,然后拍了拍周嘉诚的肩膀。
声音温和了些:“先陪爸爸。”
“可我想跟着你。”小诚拽着他的裤脚不放,脸一垮,就哭了出来,“我不要爸爸妈妈了,我只想要小舅和婆婆。”
“小舅,你别不要我。”
男孩肩膀细细地抖,他一边哭一边把眼泪擦在陈时序的西裤上,抽抽搭搭,眼睛很快肿成核桃仁,可拉着陈时序裤腿的小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算了,你把他带走吧,正好这几天我们还要处理一些事情。”明澜喝得有些多,甫一站起,还有些晕眩,手掌撑住桌子,有气无力,“过几天,记得把他给我带回来就好。”
陈时序也没拒绝,抱起还在抽泣的小诚,略一点头,便准备离开。
直至换好鞋子,梁梦因还没动。
淡漠的黑眸定在明亮灯光下清丽姣好的面,掀唇:“梁梦因。”
女人迷茫的视线转了过来。
水雾粼粼,荡漾的朦胧在眼底迷离晕染。
“嗯?”
“司机小姐。”眉尾上挑,嗓音冷冽,“该回家了。”
“嗯。”
在一片懵怔中,她的心房重重地跳了一下。
小诚哭了一路,到家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陈时序抱着熟睡的小诚正要上楼,却被梁梦因拉住了袖口,压低了声音:“你要问我什么?”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谈?”
小诚在睡梦里更抓紧了陈时序披在他肩上的外套。
张了张嘴,确实这时不是一个好时机,梁梦因果断选择了闭嘴。
“等我一会儿。”他撂下了这句,利落地单手抱着小诚上楼。
梁梦因没说话,垂眸让开了路。
她在客厅里等着,一杯水喝尽,陈时序也没下来。没有酒意作祟,依然有无数只蚂蚁在她胸腔里爬。酥酥麻麻的,又带着点痒,想去挠,却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适。
紧张又隐隐期待。
甚至她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到底是按耐不住,梁梦因放下水杯,轻手轻脚上了楼。
小诚的房间漏了一条缝,透出点微弱的灯光,打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从中泻出的还有男人温润细腻的音质。
体贴,温柔,耐心。
“小舅,爸爸妈妈都不要我了。”
“他们以前就一直把我丢来丢去,现在又彻底不要我了。”
“他们不要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幼儿园亲子运动会,别人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我只有婆婆。”
“小舅,我是不是要变成孤儿了。”
又带上了哭腔。
“不会的。”是陈时序的声音,“他们没有不要你,你也永远不会变成孤儿。”
“小舅,你会一直陪我吗?”
“会。”很轻的声音,但莫名的让人安心,“乖,睡吧。”
梁梦因停在门外,没有打破这片刻的静谧安详。
这些话,她幼时也时常听,在关女士和魏霁的婚事,被家人强烈反对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旁支的二姨三姑,每天在她面前絮叨着那些她早就听腻的歪理谬论:“梦因,你还小,你不懂。等你妈妈嫁到国外去了,她就不要你了,你就变成孤儿了,你知不知道。到时候,就没人要你了。”
“你妈妈仗着你还小不懂事蒙骗你,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同意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