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禅抬起眼,“想知道?”
徒千墨哼了一声。
慕禅只是望着水池,“将水池清干净我就告诉你。”
徒千墨有足足十秒钟的时间没有动,最后,还是拧开了一排的水龙头。
洒出来的米和水被冲得到处流,终于还是聚在了一个地方。慕禅从口袋里抽出几张手帕纸,而后分别盖住下水口,徒千墨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禅的目光很淡,“用你的手,把那些米都给我捞出来。”
徒千墨火了,“你整人是吧!”
慕禅对上他眸子,没有说一句话。两个人对视了整整一分钟,徒千墨低下了头,卷起袖子,一点一点地用手去拢那些米粒,还要捡慕禅扔进去的泡软了一动就烂的手帕纸。他的脾气很不好,收拾的时候憋着一肚子气,那个扔进水池里的保温桶就在水池上倒着,徒千墨本以为都清干净了,拾起那保温桶,却见到水池后面还有些米粒。水池边上积了水,米粒就飘着,非常不好捡,徒千墨弄了半天,正烦躁呢,却有人过来洗饭盒,水池里又泡起了洗洁精的沫子。徒千墨的眼神像是要杀人,人家至始至终不明白自己洗个饭盒碍着谁了。
徒千墨拎起那保温桶,顺手一甩,扔到大垃圾桶里,慕禅看他开着水龙头拼命洗手,等那洗饭盒的人走了还在一直搓,慕禅道,“明白了?”
徒千墨没说话,慕禅关掉了他正在洗的水龙头。
徒千墨再一次拧开,慕禅又关掉。
徒千墨回头看他,慕禅道,“我让你清理的是冲下去白米粥的水池,你有没有想过,陆由每天面对的是什么,菜叶,头发,泡面渣,甚至,还有别人刷下来的鞋底泥。水池堵了,他就要用自己的手去掏——”
“你可以够了!”徒千墨的声音太冷。
慕禅点头,“的确,我不用和你说这个,因为,清理水池,是陆由每天最轻松的工作,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告诉你,因为他身上带着最重的二十下鞭子发着高烧还要跪在地上用抹布擦地板——”
“我告诉赫煵手下留情的!”徒千墨憋不住了。
慕禅望着他,微笑,“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要赫煵给了他一杯温水,还偷偷摸摸地送了一次饭。”
徒千墨不说话了。
慕禅看着他,“你当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陆由是你的徒弟,他做错事,你做老师的,不就是该给个教训吗?你不是没见过他挨鞭子,也不是没见过他扫厕所,不过,这些,是他让徒老师不高兴了应得的,对吗?”
“我没有说过。”徒千墨如今只能说出这一句近乎无赖的话。
慕禅点头,“是。”
“我,我也没有想到,会——”徒千墨自己都觉得他的辩白有多无力。自然,他不是说给慕禅听的,他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想说服自己,其实,他对陆由,也并没有那么残酷,可是,他说不下去了。他十六岁进卡狄,从助教一直做到手握重权决定艺人命运的制作部总监,地下室是什么情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慕禅望了他一眼,“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会再说你什么,你也不用再想什么,你说服不了你自己,不是吗?”
徒千墨狠狠一拳,隔着水池砸在挂壁的大镜子上,镜子被打碎了,将他整个人的脸照得很花,“我不用你教!”
慕禅看着他走出去,将自己手里的粥碗也扔进了垃圾桶,而后,他拨了个电话给后勤部,“您好,我是慕禅。医院三楼的镜子被我不小心打碎了,赔偿金,从慕斯的工资里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