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初的语气很淡,但他能记得一位臣子家的姑娘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说得难听点,后宫妃嫔中,能让时瑾初记住的都没几位。
邰谙窈终于再往那边看去,一堆少女中,有位女子端坐在其中,她一身绯色裙裾,离得有点远,邰谙窈看得不真切,却也能察觉到这位女子的礼仪良好,在一众人中都格外瞩目。
钟家姑娘?
有什么特殊的么?
有人夹了一筷子烤肉给她,邰谙窈回神,她按下心底的疑惑,回眸看向时瑾初,就听他道:“乱看什么,肉都要凉了。”
邰谙窈若无其事地轻抬下颌:
“周嫔说要把她猎到的兔子让人烤了给嫔妾吃,嫔妾等着她呢。”
时瑾初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危险地眯了眯眼眸:“朕亲自给仪嫔夹的肉,不值得仪嫔赏光?”
他也是进过林子的,摆在案桌上的,便是他在其中亲自猎的猎物。
还叫她期待上周嫔了?
邰谙窈眨眼,她立即咽声,乖巧地低头吃下烤肉,她小声嘀咕:
“皇上说得那么严重,吓死嫔妾了。”
时瑾初擦了擦手,冷呵:“朕瞧你胆子大得很。”
邰谙窈不理他了,乖顺地将盘子中烤肉吃完,觉得有点腻,又咽了两块水果,杏眸才敢挪到时瑾初身上。
而这时,周嫔的烤兔肉才姗姗来迟。
时瑾初扫过去一眼:“给周嫔送去。”
邰谙窈瘪唇,不敢有意见。
不远处的周嫔见烤兔肉原封不动地送回来,眼睛都瞪大了,尤其在听过宫人的回话后,她郁闷地看了眼皇上。
什么嘛,难道她还会给仪嫔下毒不成?
敬妃将身边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她神情不变,依旧是如沐春风的和煦,但或许是烤肉有点凉了,叫她吃得有点不是滋味。
高台下,邰家人离得很近。
邰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圣上身边的小女儿,她沉默了一下,才说:“看来,仪嫔很得皇上喜爱。”
邰尚书喝了口酒水,也抬头看了高台上的情景。
他身居朝堂,比邰夫人的消息要灵通一点,例如良妃娘娘恩宠渐薄,在小产后,皇上从未在蔌和宫留宿过。
但怕夫人担心,邰尚书并未将这件事告诉邰夫人。
良妃娘娘恩宠渐薄,仪嫔如今能得圣眷,对于邰家来说,是一件好事。
余光觑见夫人眉眼的愁色,邰尚书替她夹了一块肉,问:“这是好事,夫人在想什么?”
邰夫人勉强挤出一抹笑,许久,她低声道:
“我有点担心娘娘。”
知女莫若母,她当然知道良妃娘娘对皇上的心意,若是见到这一幕,良妃娘娘是否会觉得难过?
闻言,邰尚书皱起了眉头,他打断了邰夫人的话:“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他看了邰夫人一眼:
“尤其是在仪嫔跟前。”
他提醒道:“仪嫔久居衢州,本就是你我二人亏欠她,送她入宫,也是家中的提议,被仪嫔听见这话,恐是要和家中离心了。”
本就对仪嫔亏欠,如今仪嫔得意,家中却不替她高兴,而是全部心思都在替良妃担心,以己度人,仪嫔怎么可能会觉得高兴?
但亲疏有别,即使邰尚书知道对小女有愧疚,若论亲近,自然是在膝下长大的长女更为亲近。
邰尚书沉默了片刻,他道:
“宫中人手都在娘娘手中,我会让人照看娘娘的。”
只要娘娘不再做错时,在宫中安稳度日还是不难的。
他握住了邰夫人的手,低声道:“你别担心。”
邰夫人敛了敛情绪,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妥,但情谊二字可是理智能够左右的?
许久,她呼出了一口气,犹豫道:
“仪嫔渐渐得宠,也会招了别人眼,是不是该给她一些人手?”
说这话时,邰夫人皱着眉头,显然是在纠结,夫君宠爱已经被分走,若是再将长女手中的人手也分给小女,长女会不会多想?
邰尚书没有和她接着讨论这些,只道:“我会处理的,你安心吧。”
邰夫人只好不再说,但她没有忍住,下意识地抬头又看了一眼仪嫔。
其实仪嫔和她眉眼极其相似,两人站在一起时,别人一眼就能认出仪嫔和她是母女。
她坐在圣上跟前,眉眼姣姣,或蹙或敛,小女儿姿态微显,那点亲昵和乖顺,让人看得不自觉心底一软。
邰夫人有点恍惚,如果仪嫔自幼长在她膝下,她恐怕也会忍不住地宠惯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