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基地的天空总是蒙着灰,风声戚戚哀哀刮在厚重的墙体上,像是异种怪物的嘶吼一般,刺耳可怖。
在空气中微粒沉郁浓稠的当下,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游惑就这么坐在哨所塔楼顶端的观察室里,他仿佛对身后那个质问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远远地看着城外。
满城弥漫着一种类似于绝望的沉寂,草木凋零衰败,幸存者满目愁容,唯一有些生气的大概就属他们这些军职人员所驻扎的基地,还有人有心思吵架。
嗯…单方面吵架。
“他是为了救那些孩子,才被异种脱落的甲片刮伤,你知道这种情况感染的几率微乎其微。”闻远看着那个始终以笔挺的制服背面面对他的年轻所长,语气忍不住拔高了两分。
游所长和他们指挥官存在着微妙的对立关系,无论是物资的分配还是执行任务的权限,甚至在应急措施,法案调整之类的事上,也常牵扯出一些不大不小的争端。两方互相配合又互相掣肘,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平衡何时会被打破。
直到g被锁进哨所地下鱼怪。”秦究方才沉迷美色,现下回身召回了脑子。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冷的天儿哪儿来这么多海盗?”秦究真诚发问。
游惑的脸似乎被冻僵了,木了半天“哼”地一声,嘴角提起一个冷笑:“上上场考试,某位作死的考生把索马里的海盗打包扔进了隔壁考场,还没清理,怕不是忘了?”
“哦,”秦究一拍脑袋恍然道:“还真忘了。”
这真应了一句天道好轮回。
不过没清理好的考场就投入使用,看来系统比抠门的荷兰人更坑。
想明白这一出,秦究又问道:“那刚才的章鱼怪是怎么回事,正常的考场会设置数目如此庞大的怪物为难考生吗?送命题?”
秦究寻思也保不准,就听到排名鱼,似乎源源不绝,游惑瞅准时机,横踩住不远处的岸滩礁石借力,长长的匕首随微曲的手肘而动,已经横切过鱼腿儿。
游惑面色不改,翻身挥刀,整条“鱿鱼须”连根断开,在地上翻腾了两下,不动了。
他甚至能看见那丑玩意儿的伤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汩汩喷洒着血浆还是粘液之类的分泌物。
这岛上的章鱼没见过这样款式,这种战斗力的人类,呆笨的脑子似乎被吓住了,有的竟还犹豫不决甚至有小几号准备捡剩的小章鱼开始准备逃了。
游惑这边刀刃不停,动作不慢,像个没有感情的杀鱼机器,手起刀落的杀意是从未见过的狠戾。
……
单枪匹马也终究势单力薄。
匕首上的黏液和血渍顺着刀尖滚动,刀刃已经不那么锋利……游惑又斩下几条鱼腿儿,整个人脱力地拄着被血染色的石岩喘息,汩汩的鲜血从伤处淌落,那双浅色的漂亮眸中闪过痛意,喘息艰难地抚上胸口,遒劲有力的章鱼腿好像抽断了他的肋骨。
游惑紧盯着伺机而动的怪物,只盼望着断骨别扎穿了脏腑,他还得带着某个傻子回家。
家……游惑自嘲地眯起双眼,他哪里有家?
礁石的暗面被微微掩盖住的身体似乎动了一下,游惑抬手擦去挡了视线的血污再去看时,才发现是自己花了眼。
借着初升起来的晨光,游惑忍着强烈的眩晕和刺骨的寒意,去看那双苍白着骨节,几乎沾满刺目红色的手,竟觉着比自己身上的伤还要痛几分,那腕子扭起个角度,皮肉也凝结住一层鲜血淋淋,反复受伤是最容易留后遗症的。
他慢慢撑起快要倒下的身子,举起匕刃,向着剩下的试图着靠近的丑章鱼。
心里想的是,回去一定要按着他好好将养些日子,万不能再由这无法无天的家伙胡来。
3/
荒岛的上午,阳光都显得寂静阴冷。
吹沙滚土的海风裹挟着腥咸味儿,更显得萧索异常。战事稍息,满地横尸的血色让这片寂静的小岛平添几分森然可怖。
大考官一身制服几乎被血色浸透,自己的也有章鱼的,早分不清楚。
伤口和断骨处的剧烈灼痛被凛冽的寒意取代,钻进骨缝麻痹了神经,他几乎感觉不到疼,只有冷。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就只剩下…
大考官勉力抬眼去看那几只颤抖许久,在原地抽抽的丑怪物…三只,他心知自己还没伤其根本,待它们恢复些元气,还有一场恶战。
半跪在地上的人整只右臂在颤抖,游惑试着去够黏腻的刀柄,可筋脉都跟着抽搐,勉力抬起手腕却握不住刀,下一刻,手也不受控制地跟着饱经风霜的刀一起垂下去。
再回望不远处昏迷的人时已经看不大清了。
僵硬的躯体,唯一的热意来源是喉咙处不断上涌的腥甜,一汩一汩源源不绝。
既是四下无人,他也再难掩伤情和疲态,一口血直接喷在沙里…只剩下三只了…就只剩下最后一步,可他提不起刀…
已经半天时间过去了,秦究后脑的伤再不处理估计也活不成,还有手上的、身上的…
游惑意识不清地想,他的爱还没有说出口,就要被埋葬荒岛了啊。
自己要是死了,系统会警报吧…
这该死的bug考场会有人来处理吧…
那昏迷不醒的人还有机会获救吧…会吧…
不到一天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游惑的思维慢慢停滞,外面的人大概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可是…
游惑用仅存的意识和力气伸出左手。万一没有人来救走秦究呢?万一这个考场直接被报废处理呢,万一……
游惑一拳捶在地上,缓缓地,再次地撑起身体,浑身灌了铅似的沉重,可他还有人要救。
他不仅要救秦究,他还要和他一起活着走出去。
他们还要毁了这吃人不吐骨的系统,回到真实里去。
或许,还会有一个家,和秦究一起的家。
一个不管走了多远,都还要回去的地方。
和一个不管分开多久,都还会再见的人。
左手手指根根收紧,刀尖杵着地面直起半身,身后忽有风声搅动,游惑心头一沉。
下一刻,一只凉透了的手握住他的左手,艰难转过头时,那方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不知何时挪到他身边。
游惑一时竟觉得是他自己眼花心也盲了,真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
直到那深入心底的笑再次映入朦胧的眼,匕首被另一个亡命徒接过去,他左手不太灵活地摸了摸游惑的头,把人虚掩进怀中。
从没人敢这样对大考官。
但这一刻,他就只是游惑,是秦究深深爱慕,也想要全心全意保护的人。
游惑的手就垂在一旁,看清来人时竟生出些力气将快要与沙融为一体的血迹再掩一掩,几分慌乱,却听人开口。
“大考官原来这么在乎我。”秦究的声音有些重伤后的沙哑,与从前一般无二的调笑,此时竟也顺耳了许多,含笑的语气有种久别重逢的酸涩和动容。
游惑法,现在床上还蹭得到处是血,跟凶案现场似的。
说实话,法,现在床上还蹭得到处是血,跟凶案现场似的。
说实话,法,现在床上还蹭得到处是血,跟凶案现场似的。
说实话,第一次身处右位,还是在对方没什么理智的情形下,这场情事于他而言没有多少愉悦可言,秦究不敢下重手,只能抱着人在怀里,温言安抚,以免游惑不知轻重地再碰伤哪里。
索性…秦究看着床上终于餮足睡去的人,轻轻抚摸着游惑的脸颊。
他应该挺满足的。
秦究撑着床沿站起身,将睡熟又变回某种温和小动物的游惑抱到浴室清理干净,又把脏了的床单扯下来换上新的。
游惑在松软的床褥上舒服地翻了个身。
没醒。
“亲爱的”轻吻爱人侧脸,
“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