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拉着两人径直走进了楼子后边的庭院里,假山嶙峋,细水长流,叮咚的水声,让人几乎忘却了夏日的酷热。莳花馆的人知道是辛弃疾摆酒席,便有聪明乖巧的丫鬟在前领着路,并无其他人再来打扰。
博戈满带着七八名护卫,在庭院里似乎随意的站着。可是落在金钱豹这样行家的眼里,一眼便可以看出,这几位护卫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已经封死了任何刺客想要进入庭院的路径。不由得对辛弃疾当年创建飞虎军,又多了几分敬佩之心。
韩风和金钱豹被辛弃疾拉着就进了一间精致的雅阁,这里地方宽敞,一张棕色圆桌上铺着红色绣金线的桌布,周围就算坐下十个人也毫不拥挤,靠着南墙,便是有两张红木圆凳,中间放着个一尺见宽的茶几,地上一层厚厚的羊毛毯,想必是从泉州那里的波斯商人手中高价买来的。
赵飞已经坐在房间里相候,众人相见寒暄两句,赵飞便笑道:“说出来,一众官员都穿着官服来莳花馆,倒还真是不多见。不过,今日刘御史要到,咱们自然是要规矩点。”
赵飞笑了笑接着说道:“今日辛知府、荆统领、韩主事也算是有福了。你们可知道苏州鼎鼎大名的花魁——沐谦心?”
金钱豹和韩风自然是不知道的,辛弃疾却是露出了笑容,解释道:“你们不知道真是可惜啊。这位沐谦心姑娘在江南赫赫有名,她虽然是花魁,可是卖艺不卖身。不知道多少王公子弟想做她的入幕之宾,这位姑娘却是丝毫不假颜色。”
“若光是这样,也没什么出奇的。”赵飞接口道:“这位姑娘是出了名的惊采绝艳。不但容貌秀丽,身段窈窕。更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无所不通。难得是,她自己便能写得一手好词。也不知道愧煞了多少文人。”
“真不卖身,也就不用来窑子里做了。”金钱豹抓起茶杯,咕噜噜的喝了一口,他也不管那茶叶是碧螺春还是铁观音,反正渴了就是要喝的嘛。
辛弃疾悠然神往的说道:“荆统领,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沐姑娘虽然是苏州花魁,可她并不属于任何一个楼子。她便是随心所欲,想去哪个楼子停驻几日,便是几日。那些妓院的老.鸨们开心还来不及。这位姑娘就是聚宝盆,她留在哪个园子里,哪个园子便能赚的翻了天。再说,沐谦心这么大的名头,也没有妓院敢逼着她签下卖身契。若是哪个不开眼了这么做了,她的追随者就能把楼子给拆了。”
赵飞品着香茗,缓缓的说道:“久闻沐姑娘的美名,莳花馆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给沐姑娘发出邀请,想请她来莳花馆停驻几日。只是沐姑娘一直没有抽出时间来,正巧,就在刘御史和嘉王到绍兴之前,沐姑娘终于答应来莳花馆小住一个月。”
“陪不陪客啊?”金钱豹又丢出一句大煞风景的话,他倒是觉得理直气壮,你们说了这么多,要是不陪客,有个屁用啊?
“只陪她看得上眼的。”赵飞淡淡的说道。
韩风忍不住哑然失笑:“从来都是男人到窑子里,老.鸨们叫出一排红姐儿等着客人来选。现在世道反了,一个青楼女子要挑客人,是不是还得叫咱们这些客官一个个站在她面前,等着她点头看看陪哪个啊?”
赵飞摇了摇头:“韩主事,这位沐谦心姑娘与众不同,想要她陪唱陪酒,须得让她刮目相看。这区区刮目相看四字学问可就大了。据说曾经有人堆满了五百两的金条,只求沐姑娘陪唱一曲,她却是毫不理会。却为了一个落魄秀才的一首词,便欣然相邀,歌酒相陪。”
词?韩风和金钱豹的眼光齐刷刷的聚齐到辛弃疾的身上,辛弃疾知道肯定是无法退让了。老实说,这儿韩风和金钱豹就跟文盲区别不大,赵飞虽然也是熟读经书,可是说道吟诗作对,跟辛弃疾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那我就写一首。”辛弃疾一卷袖子,赵飞急忙吩咐龟奴将文房四宝送来,四位大人齐聚一堂,辛弃疾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一首水调歌头跃然纸上。
赵飞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小小玉扳指,笑道:“这一块据说是当年武则天的扳指,若是那位沐姑娘是个识货的人,想必也会为之动容吧?”
金钱豹出了口气,什么女人啊,架子这么大,需要监司和绍兴府两位大人双管齐下。不仅仅是写了首词,更是要拿出十分珍贵的古玩来。
韩风倒是不以为然,掉男人的胃口一直是这些女子的不二法门,越是摆的清高,越是有许多男子要赴汤蹈火往上扑。
便有小厮取了辛弃疾的词,老老实实将赵飞的扳指放在锦盒里,一并送去了沐谦心的房间。
这是一个洁净雅致的房间,雪白的床铺,干净的桌椅,一尘不染的铜镜,让这个小小房间充满了生气。而最让人夺目的,便是坐在铜镜之前的白衣少女,她一手托着腮,看着面前的纸卷。忽然笑道:“稼轩居士豪迈不减当年,这一首词,自然是极好的。”
她伸出纤纤玉指,拿起那块翠绿的扳指,仔细看了看:“玉质通透,触手温润,的确是好玉。看年份,只怕是前朝遗物了。的确十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