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絮睁开眼,掀开被子下床,脱掉睡衣换成校服。
白衬衣打底,中规中矩的黑色西服,领子上镶了苏格兰红格子的滚边,同色系的百褶裙。乌黑长发拢起来梳成马尾,白瓷似的一张脸,小小的,嫩的像初春刚抽芽的柳梢。
培嘉是重点中学,高中部尤其难进。
这阵子在功课上的松懈,让陈絮的年级排名一落千丈。
她低头看了眼书包旁边的那圈黑纱,拿起来缠在左袖上,再穿上羽绒服外套。
陈之韧的新家是普通的三居室。
房龄很多年了,布局还算合理。客厅小,只放得下沙发和茶几,没有餐桌的空间,卧室面积倒不小。他和魏薇住一间,陈桐一间,最小的一间是杂物房。
陈絮在住。
六点半,天色还早。
陈桐读小学二年级,八点半上课,学校就在小区门口。
没有人起床。
老城区,主色调都是黑灰,清晨因为连日的雪和寒冷而略显萧索。
路边早餐摊的笼屉氤氲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陈絮出门之后,步履匆匆的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牌,跳上了一辆公交车。过了几站,在一片打字复印店的门面前下车了。
丁静宜毕业于音乐学院,生前在市里的交响乐团工作。
陈絮自幼跟她学习弹钢琴,基本功十分扎实,去年就考过了九级。也参加过各类比赛,在全国性比赛上获过奖。她把这些都列在简历的表格中,印成了钢琴课的传单,然后拎着一罐浆糊,沿着学校附近小区的公告栏一路贴过去。
丁静宜身体每况愈下之后,就停止了在乐团的工作。
为了生计,她也曾在家里给学生教授钢琴,按课时收费。
她一直觉得不快乐,从热爱艺术到为了谋生,难免钻牛角尖,落差让她的心境愈发黯淡。
陈絮不觉得。
她没有办法,她需要钱。
江思邈骑着自行车从兰亭水岸小区门口出来,看到陈絮正在往公告栏糊小广告。
寒风把她的脸颊吹得有些发红。
他们是同班同学。
高三的教室,一眼望过去,每张课桌上都是书,一摞一摞的,像是坚固的城墙。堡垒的缝隙中露出一张张与年轻的稚气不符的倦怠的脸。
陈絮最近经常缺课。
江思邈在她站过的位置定了定,打算伸出手揭下那张宣传单,半道儿又改了主意。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对着拍了张照。
速成钢琴课,一对一私教,周一至周日晚上任选时段,每课时120元。
一行醒目的数字,是联系电话,后面尾随一列钢琴等级和各类奖项。
靠近学校大门的路口总在拥堵。
江思邈骑的很慢,一直跟在陈絮身后,远远地看着她。很显眼的背影,纤瘦,脊背挺直,独来独往,不像班里其他那些整天嬉笑和拉帮结派的女孩。
很酷。
张粤西凑上来,与江思邈勾肩搭背,“嘿,哥们儿,看什么呢,丢了魂儿似的。”
江思邈郁叹一声。
他指了指教学楼顶自上垂下的各种颜色决战高考的条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