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多年的殷王朝,已经像一位百病缠身的老人,诸候之间相互攻伐,王室已无力约束,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终于殷威烈王二十三年,幽州、中州和翟州瓜分了商州之后,天下战乱扬起的尘埃,开始渐渐飘落,天下九州最终定格成为东州、冀州、幽州、雍州、中州、荆州和翟州的七大诸侯势力……
东州宣王,八年,三月初三。
虽说已经是初春,但是这最后一场雪,还是在羞羞答答的等了三天之后,飘了下来。
瑞雪兆丰年,整个东州都沉浸这祥瑞的喜悦之中。自从两年前,宣王田辟彊攻破冀州国都,田氏总算在列国当中扬眉吐气,不用再背负着权臣篡朝的骂名,不用再处处低王室诸侯一头。
大殿之上,鼓乐齐鸣。大殿后面息梧台上的瑞云殿中,却是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火光,看起来有些阴森的恐怖。
东州当今的王后墨宛白独自正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乌黑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头。单薄的长衫,挂在身上,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脸色更加苍白,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瑟瑟发抖,并不是因为天气太冷,而是因为她在悔恨,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听父亲的劝告,执意要跟那个男人回到东州。
如今,他正春风得意,他正高朋满座,一切都如他当初向她描绘的美好未来一样,可是与他共同打下这片江山的墨宛白,却只能在这冷冷清清、冰冰凉凉的瑞云殿中,盼都盼不来他看自己一眼。
息梧台,瑞云殿,高处不胜寒……
“吱呀……”宫门被推开,一股刺骨的春风,携带着几片雪花吹了进来。
与雪花一同飘进来的,是一个身高九尺,身材瘦削直正,敏捷的动作中透着一股不拘世俗的男子。他黑黝黝的脸上有不少皱纹,那是生活的利爪留下的痕迹。头发凌乱的披下,遮住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的颧骨,好似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
那人拿着一个玉盏,摇摇晃晃走到墨宛白的身边,随意的坐在冰冷的地上。玉盏中还剩半杯清酒,无论是这玉盏,还是盏中的清酒,都跟他这幅形象浑然不搭。显然他刚刚从前面的宴席上过来。
在这王宫后院,原本不应有男子随意出入。但是这瑞云殿,却是个例外,就连下人都没人踏入半步,更不会有侍卫阻拦。
“你怎么来了?”墨宛白依旧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双目紧闭。
在这个时候,能到这里来看她,而且丝毫没有忌讳,随意席地而坐的宾客,除了他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宋人庄羽,来见见故人!”
庄羽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语调,盏中的清酒,一半进了他的嘴里,另外一半撒在了他凌乱的胡须上。
“此处已无故人,你请回吧!”
“我是来告诉你,墨家巨子月前刚刚去世了,消息昨日才传到东州!”庄羽难得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双手按住脚踝,身体微微前倾,望着墨宛白如冰一样的脸庞。
两行清泪,自墨宛白眼角滑落,她仍旧一动未动。
“父亲,女儿不孝!远在千里,无法身前尽孝,悔不当初,不听您的劝告才有今日之苦!”墨宛白面上虽然平静,内心却早已经翻江倒海,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晕死过去。
“巨子虽去了,但是墨家弟子尚在,我只怕你活不过今日喽,所以提前在送送你!”庄羽酒杯倒悬,最后一滴清酒落入他的口中。
“死则死矣,无可畏惧!”
“难道你不悔?不恨?”
“我悔,我恨!”
“当初我不该带你出山的,现在既有悔恨,不如归去……”
墨宛白缓缓转过头,睁开眼望着门外的高台,总共九层,八十一登的台阶,已经落满雪花,一眼望去,白色茫茫。
“不如归去……我不信,我不甘,我不舍!”
“我不信,辟彊已经不爱我了,他只是受了美色巧语的蛊惑,我不甘,不甘我的夫君,拱手让给她,我不舍,不舍我尚且年幼的儿子,他才五岁!”
冰冷!
墨宛白感觉自己的眉心,一阵透彻脑髓的冰冷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