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工作?”
“咱们找找。”
“找着找着就饿死了。”
“不会的。找工作的期间,咱们有足够的钱来糊口。我不足个傻子,你也不傻,咱们不会挨饿。昨天晚上你睡着了以后-我一直醒着,琢磨这些问题。”
停顿了片刻。接着,阿列克用斯文一些的口吻说:“行不通,莫瑞斯。会把咱俩都毁了,难道你不明白吗?你也罢,我也罢。”
“我不知道,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这样。‘阶级’,我不明白,我知道今天我们该怎么办。咱们离开这儿,吃上一顿像样儿的早饭。然后到彭杰去,或者你愿意到哪儿就到哪儿,见你那位弗雷德。你告诉他,你改变了主意,不移居海外了,改为跟霍尔先生一起就业。我会跟你同往,我才不在乎呢。我可以见任何人,什么事都敢正视。他们如果愿意猜想,就听之任之,我已经感到厌烦了。告诉弗雷德把你那张船票退掉,所受的损失,由我来补偿。这,是我们获得自由的第一步,随后我们再做第二件事。要担风险,其他的也都得担风险。而不论是谁,只有一条命。”
阿列克讥诮地笑了,继续穿衣服。他的态度跟昨天的相似,不过,没有进行恫吓。“你这一套是从来也用不着自食其力的人说的话。”他说,“你用‘我爱你’等等让我上了圈套,这会儿又想要毁掉我的前程。你难道不知道,在阿根廷有一份可靠的差事在等着我吗?就跟你在这里有个职业一样。真可惜!诺曼尼亚号星期六就了。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不是吗?我的行装都已经打点好了,船票也买了,弗雷德和我嫂子正眼巴巴地等着我呢。”
莫瑞斯透过阿列克这番粗鄙的言语看出了隐藏在背后的悲哀。然而,事到如今,洞察力又有什么用呢?多么了不起的洞察力也无法阻挡诺曼尼亚号。他失败了,苦恼不可避免地等待他。至于阿列克呢,这种苦恼可能即将结束。离开此地进入新生活之后,他就忘掉了与一位绅士之间的这些越轨行为,迟早会结婚的。属于工人阶级的这个精明的小伙子明白自己的利益所在。他已经把那优美的肉体塞进了丑陋的蓝色三件套礼服,红脸蛋儿和褐色的手从衣服里伸了出来,头发梳平了。“好啦,我走了。”他说。随后,好像意犹未尽.又补上一句:“想想看,我们俩真的还不如不见面呢。”
“这也没有什么。”莫瑞斯说。当阿列克拨开门闩的时候,莫瑞斯把脸转了过去。
“你已经预付房费了,对吧?下楼后,他们不会拦住我吧?我可不愿意最后弄得不愉快。”
“你就放心好了。”他听见关门的声音,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等待心上人回来,他不得不等待。接着,两眼痛起来了。根据经验,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过一会儿他就能克制自己的感情了。他起床,走出去,打了几个电话,解释一番。安抚了母亲,向昨天晚上的东道主道歉。他刮胡子,修边幅,照常去上班。大量的工作等着他,他的人生丝毫也没有变,什么东西也没留下。他又回到孤寂中了,犹如跟克莱夫之间有过那些事以前,以及事后的孤寂。这样的孤寂将来还会永远延续下去。他失败了。然而最使他难过的是,他眼睁睁地看着阿列克败下阵去。在某种意义上,他们俩是一个人。爱吃了败仗,爱是一种感情,通过爱,你能偶尔享受乐趣。爱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到了星期六,他赴南安普敦,送诺曼尼亚号。
这是个异想天开的决定,无济于事,有损尊严,很危险。当他离开家的时候,丝毫没有这个打算。然而抵达伦敦后,夜夜折磨他的饥饿明目张胆地向他索取猎获物。除了阿列克的脸和身子,他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就采取了可以见到他们的惟一手段。他并不想跟自己的情人说话,或者听他的声音,要么就摸摸他——这一切均已成为过去—一只想在阿列克的身影永远消逝之前,重新看一遍。可怜的、倒霉的阿列克!谁能责备他呢?他除了这么行事,还能有什么办法呢?然而,哦,他们两个人都一样倒霉。
莫瑞斯像做梦似的上了船。他在那儿清醒过来,一种新的不安袭上心头。阿列克无影无踪,轮船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过了一会儿,才把他领到斯卡德先生——阿列克的哥哥弗雷德跟前去。这是个粗鄙无礼、枯燥乏味的中年生意人。他身旁那位胡子拉碴的长者想必是奥斯敏顿的屠夫。阿列克主要的魅力是闪现在发际、充满青春活力的红润光泽。弗雷德长得像弟弟,但皮肤是沙色的,令人联想到狐狸。他脸上油腻腻的,取代了弟弟脸上那太阳的爱抚。弗雷德跟阿列克一样,自视甚高。他的自负起因于商业上取得的成功。他瞧不起体力劳动,不料弟弟竟长成了个粗人,他觉得丢面子。他从未听说过霍尔先生的事,就认为此人一定会对他们以恩赐者自居。于是,他摆出一副傲慢的态度。“利基(译注:利基是阿列克的昵称)还没上船呢,可他的行李已经在这儿了。”他说,“你有兴趣看看他的行李吗?”他的父亲说:“时间还蛮充裕-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