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洵点了下头,想到对方看不到,又用鼻子答了声:“嗯。”
他拿了筷子,在门口踟蹰了两秒,还是走进万礼的卧室,在万礼喝酒的方桌对面坐下。
这桌子也挺旧了,凳子还是万礼在夜市买的塑料凳,能摞在一起那种。
万礼狐疑地抬眼看他,他便拿了一瓶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语调平稳地说:“我陪你。”
江洵不喜欢烟味,但为了任务愿意忍耐。廉价啤酒清苦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就着丰盈的泡沫,江洵屏息咽下,勉强可以忍受。
万礼没发表意见,继续自斟自饮地喝,只是把下酒菜往江洵跟前推了推,示意对方也吃着。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各自喝酒,因为开着窗,屋里的烟味并不浓烈,但外面的冷空气也肆无忌惮的往里钻,两个人喝了一会儿,又各自穿上外套。
花生的香中和了啤酒的苦,喝着喝着,江洵就不觉得那么难喝了。
江洵的表现,让万礼觉得自己捡了一只流浪狗。他少言寡语,从不与人亲近。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安静的。可是只要万礼抬头,江洵就总在不远处,不声不响,用独特的方式陪伴自己。
给他莫名的安全感。
有人陪伴的感觉,他自爷爷去世就不曾体会过了。酒菜有点凉,心里却有点暖。
万礼喝得发晕,看江洵的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平时的他,跟“倾诉”和“敞开心扉”这种词语八竿子打不着,心事宁可烂肚子里,也绝不宣之于口。但今天可能酒喝多了,舌头开始闹起了独立,不受控制地总想说话。
江洵一看万礼那蒙雾式的眼神,就知道万礼应该喝多了。但他不点破,还鼓励性地给万礼倒酒。万礼微微一笑,又点了根烟。
“你是不是特好奇,我二叔这么闹,我为什么不报警?”万礼尝试性地起了个头。
江洵没回答,只是专注地盯着万礼的眼睛。
万礼受到鼓舞,有了开端,后面的话就顺畅了:“因为我不想跟他闹僵。”
跟二叔闹僵,就代表着跟大伯、小姑也闹僵。他本就没什么亲人,实在不想失去他们。
他是儿时被爷爷捡回来的。爷爷没事就喜欢往荒山野岭钻,那年代的人还没有环保意识,万礼就是爷爷去林子里抓野兔子时发现的。
据爷爷说,当时林子里冰天雪地的,万礼奄奄一息都快冻死了,而且不知为何,那么小的孩子腿上还有伤。
爷爷心善,把万礼带回了家,送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做手术,可爷爷穷的叮当响,哪有钱给万礼治病。
爷爷觉得既然是自己带回万礼的,却没有办法给孩子把病治好,心中有愧。报警了一段时间后,在警方实在找不到万礼亲生父母的情况下,他给万礼办理了收养手续。
就这样,万礼有了家。
爷爷的儿女当然是强烈反对,万礼童年的记忆里,充斥着很多爷爷和大伯二叔争吵的画面,小姑总是神色复杂,既同情万礼,又不想亲爹承担这么大责任。
但爷爷一意孤行,偏要抚养万礼。还找了个当过老师的老伙伴给万礼起了这个名字。
万礼,希望他长大,鹏程万里,知书懂礼。
爷爷性子强硬,自然把万礼往硬汉方向培养。因为腿瘸,上小学时就有高年级的同学跟在万礼屁股后面笑话他,叫他烂瘸子,万礼因自己的缺陷自卑,最听不得别人嘲笑他瘸,于是拎个砖头就跟人拼命,把高一头的同学打得哭爹喊娘,回家找爸妈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