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公关活动只是品牌文化打造的一环,地球、植被、生物多样性、他,都不过是花环上的点缀,一切的导向最终都只落脚在一场又一场的晚宴上,在那里他们风度翩翩而彬彬有礼地交谈,盛赞地球之美,刷下一千万的卡,带回一支限量款的表。
自瑞士总部过来的公关在跟向斐然签完合同后,如实说:“我们的计划视野很高,一直是在全球范围内选择青年科学家的。你在美国时我们就一直观察你了,中间也接洽过别的科学工作者,但是……”
但是,个人形象虽然是他们参考条件的最后一条,但一旦出现了堪称天堑的优势,这一条就成了决定性的一条。
“说实话,我是抱着会被您拒绝,然后跟您打拉锯战、费尽口舌劝你的准备来的。”公关笑笑,“没想到您会接受,cheers,我能交个好差了。”
所里对他接了这么多商业活动感到匪夷所思,起先也颇有担忧,但鉴于他组里人都认为他还是那个恪守尽职的他,这点微词也就暂且消失了。
有目共睹的是,向斐然从实验室离开得越来越晚,回了宿舍后,灯也总是亮到凌晨两点后。
几个熟悉的副研和博导半开玩笑地说:“这么拼,怎么,年纪轻轻就想评院士啊?”
他们都劝他别把自己用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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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微山临走前留下了一张卡,是「微山生命」全权限的门禁卡,可以进入所有部门和实验室——连郑奥都未曾享受过这份待遇。
第二天是向斐然的生日。
因为wendy和一个好莱坞女星的造访,商明宝陪她们在维港吃了晚饭后,才乘直升机匆匆赶到了宁市。
抵达植物园时已到了晚上八点,她这个春天因忙于创立品牌而焦头烂额,未来得及顾上这个日子,还是被预先设置好的日历待办提醒的,因此她也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或惊喜。
直升机飞过灯火浩瀚相连的城市群时,在回复wendy短信的一连串飞吻emoji中,商明宝放下手机在膝间,在螺旋桨的聒噪风声中,她是如此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声——
好像,可以想象到没有斐然哥哥的生活了。
那一瞬间的惊惧是如此强烈而痛入骨髓,并非是来自会失去向斐然的痛,而是来自她脑海中竟可以如此自然平静地涌出这个念头的痛。
暮春的最后一场冷空气骤然来袭,宿舍楼下不似前几次热闹。商明宝上了楼,在包里翻找一番,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只好敲门。
向斐然过来开了门,与她在玄关拥抱。
她身上很凉,让这份拥抱也浸染了冷空气。
“对不起,我来晚了。”
向斐然宽慰她:“不算晚。”
商明宝扶着他肩膀,踮脚在他唇边亲了亲,老实交代道:“礼物也忘记准备了……”
向斐然勾起唇,像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不重要。”
在他呼吸间嗅到了些微酒味,商明宝问:“你喝酒了?”
“一点,写论文有点困。”
念到博士的没几个不喝酒的,电脑边永远有一瓶刚喝了一半的威士忌,因为深夜敲代码跑数据实在是太无聊,喝点酒就当自娱自乐了。
进了客厅,看到蛋糕还没拆盒,旁边堆着冰袋已经半化了。商明宝解开丝带,发现里面有张卡片,落款写了课题组的四个人。
“林犀他们送的?”商明宝将这张卡片放到一旁,动手将蜡烛插上。
“嗯。”
“他们没请你吃饭?”
“请了,没空。”
商明宝抬起头:“谁没空?”
“都。”
她笑起来,揿下打火机,“斐然哥哥,过来许愿。”
向斐然抬手关了灯,挨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等她将数字蜡烛点燃后,闭眼,双手合十时有干脆利落的一声“啪”,而后下一秒,手便张开了,睁眼、吹蜡烛——
呼的一声,火光灭了,一气呵成。
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商明宝都懵了:“这就许好了?”
向斐然理所当然:“许好了。”
“就一秒?”
“太啰嗦的话神仙懒得听。”
“……”
你以为神仙都跟你一样。
向斐然拆开纸袋,将蛋糕刀取出,切开这个方方的、散发着茉莉香气的淡奶油蛋糕。不知道他平时表现得是有多不近人情,组里四人连送他生日蛋糕都要商量半天,战战兢兢唯恐他拒绝。
商明宝抿了一口蛋糕,问:“许的什么愿?”
“不敢说。”
“为什么?”
“万一不灵了。”
她忍不住笑:“哦……科学家也会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