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之上的长风从他们之间穿过,顾影沉默半晌,看进他晦暗的眼底,“沈先生,其实从黎夫人告诉我,你是抛开家族和集团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太过了。你为了做好这个继承人,付出过那么多……我不知道你期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但我想,我能给你的,一定无法抵消你为我放弃的那些,这让我很惶恐。”
“就为了这个?”沈时晔似乎瞬间放松下来,释怀地一笑,“宝贝,不要自己吓唬自己。我会做这件事,一定是因为我认为值得。”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值得?”顾影眼睛里浮现出真实的困惑。
沈时晔失笑,“这有什么为什么?”
顾影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不停地摇头,“过去你不想放我走,是因为想要我爱你。现在呢,还是这样吗?你把情场当战场,我是你必须得到的战利品、安慰剂?否则,你为什么要牺牲那么多?”
她低垂着脸,看不见沈时晔一瞬间变了脸色。
半晌,他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神遥远而黯淡,嗓音低哑,“为什么这么想?……我过去是让你有多失望,才会让你觉得……你只是战利品安慰剂?”
过去,顾影对他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他以为那是无私,后来他渐渐醒悟,这无私的另一面其实是不屑。顾影并不认为,她索要的东西,他能够给得起。
她过去对他们的感情很悲观,设下期限,为分手倒计时,如今她同样对他们的婚姻没有信心。时过境迁,他依然不是她能够安心托付的男人。
气氛陷入泥潭里一般,两个人都呼吸艰涩。顾影浑身出了细密的汗,心脏缩成一团,难受得要命,“我不是对你失望……你也有付出……算了,你就当我胡思乱想。”
她想逃开了,像一扇蚌壳,想要紧紧地闭起,保护自己柔软的血肉。
沈时晔蹙紧眉,猛地扣住她的后腰,捏紧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进他的眼睛里,不能逃离,“什么胡思乱想?就算是胡思乱想,我也要知道。”
顾影拳头攥得很紧,死死抵在他胸前,但他抱她的力道更紧,没有松手的意思。她用尽全身力气来抵抗,很久,终于脱力似地松懈下来,眼圈红透,像放弃抵抗,又像破釜沉舟,“好……我问你。你来北京,是因为我和西泽要结婚,你求婚,是因为看到我们领证。你所有的行动,都是因为存在威胁。这究竟是爱,还是胜负欲?”
她的问题落在风里,整个空间陷入死寂。
沈时晔一言不发,抱着她的怀抱渐渐松了,稍稍抬起脸,侧影神情似是怔忪。
顾影释怀上说不过他,身体也抵抗不了他,脸被抬起,落进他的呼吸里。
他低垂脸,用一种刻入灵魂的力度吻着她,开扇极深的眼皮下面,眸色深黑,“到今天为止,我依然没有对你说过爱,但你最不该怀疑的就是这个。因为我们最好的日子不在于我对你说我爱你的那一秒钟,而是在八十岁,回望我们充盈的一生。”
顾影的呼吸的地步。”
她做好了他发火的准备,但半晌过后,沈时晔只是森寒地笑了笑,“宝贝,如果放在以前,我一定会相信你,给你时间。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和西泽谈婚论嫁,和我就不可以?”
顾影闭了闭眼,“我当时吊,沈时晔作为。”沈时晔的唇从她的鬓角移到她的唇畔,吻了一吻后,冷静地离开,目光看进她眼里,好看清她的瞳孔里只容得下自己,“这是一道命了上来,她该惊慌失措的,可是她没有。因为完全信任他,她甚至认真反驳,“不,他很好很好,是值得我爱的人。”
不了解他的人,会认为他很冷淡、很捉摸不透看上去不好接近。但是走近他之后呢?
他是个从不花言巧语的男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不像别人把一分的爱讲成十分,他对感情很珍重,把十分的爱也藏得很深。
在她的镇定中,聂西泽身体里的酒热渐渐冷了下去。男女之间最迷人的就是那一点危险、濒死的感觉,一个男人被心爱的女人划进绝对的安全区,难怪他们之间滋生不出爱情,他自嘲地想。
聂西泽伸手抚着她的脸,手指冷得像冻土,眼眸空洞到一团黑冷,“他很好,很爱你。但我会比他更爱你,你知不知道?”
他不停地说,我会比他更爱你。
沈时晔一手夹着烟,另一只臂弯里挽着一束香槟色的玫瑰,一身黑色大衣西装深沉矜贵。他走来的步调沉稳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余裕摘下手套、把花束护在怀里,下一秒,出拳的力度却利落精准到冷酷。
聂西泽醉得毫无反击之力,被他掀翻在一边。沈时晔居高临下看着他,简洁而决定性地命令,“机组已经在待命,你今天就回英国。”
顾影身体一抖,下意识站起身,沈时晔顺势搂完全不清醒——”
“那就为我也不清醒一回。”这个。”沈时晔喉结滚动,双眸中的情绪如潮水激荡,用他最笃定、最不容置疑的语气,“我会陪你,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
“……”顾影失语了两秒钟,原来人在情绪最高点时,是根本说不出话的。
在她短暂的迟疑不决中,沈时晔像等了一个世纪,掌心浮起一层薄汗,抱她的力度越来越紧,几乎将她骨头折断,“顾影,说你爱我,说你愿意。”
他根本不能接受她拒绝他,哪怕只是假设。
第85章
chapter 85
新一周的周一早上,是顾影和聂西泽合开的课。然而直到上课铃声响起,聂西泽也没来,打他电话一直关机。
顾影想给他短信,写写删删,还是作罢。
好像怎么做都不对。
她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浑浑噩噩地往教室走。她最近缺觉得厉害,热搜居高不下也就算了,沈时晔才是最难应付的。他要庆祝,庆祝的方式是消耗套子和她的睡裙,带她游历他公寓里的露台,浴缸,落地窗,把她的腰鞭挞得软烂,今天被他送回学校,险些下不了他的副驾驶。
走到阶梯教室外面,她神思恍惚,被里面的拥挤和人声鼎沸吓了一大跳。
好、好多人地抬起唇角,轻轻地推开他的手,“对不起,我真的不该问的。”
她转身,却被他蓦地牢牢拧住了手腕,“你有没有想过……”
顾影脚步停了停,“想过什么?”
“我也是个会嫉妒的普通男人。”
顾影怔了怔,未来得及开口,被他带回了怀抱之中,“我早就想抢回你,可是师出无名,直到收到你们的婚帖。我早就想求婚,可是怕你不答应,所以等到今天借题发挥,顺理成章逼婚。你说胜负欲?我根本不在乎那个。我只有各种阴暗算计的心思,一心只想得到你。”
顾影呼吸急促起来,眼睛睁得很大,心脏拧成一团,像湿毛巾被拧出了水,“不……你怎么会是普通男人?”
“我是。在你面前,我也会患得患失,手足无措,怕你不要,怕你拒绝。我赤手空拳,只有一颗不值一提的真心,你若不要它,它就是一团垃圾。”他不动声色地把她逼到墙上,手指捏着她柔嫩的脸肉,“所以,你怎么能因此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他哪里看起来手足无措了……
顾影委委屈屈地抿着唇,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