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七年,我们都变得截然不同,他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得成熟稳重起来,头发和旭峰从前一样,分一半束在脑后。
“这是哪里?”
“为夫人您买的宅子。”
我自然不会问他有没有成亲,他和阎文应一样,从小就净身进宫,做小皇子的跟班。
阿水想了许多办法为我袪疤治脚疾,喉咙的运气最好,虽然音色有些小改变,还是有实力当高音歌唱家的;脸上的疤已经被袪得很淡了,不需要再系面纱,可额头上的刀痕当时划得太深,阿水居然奇思妙想,请人用朱砂在我额上将近有一指长的伤疤处绣了枝淡粉色的桃花,仔细一看倒也遮掩得过去,只是诈一看整个脸孔显得十分妖异,像桃树精似的;至于我的脚,大夫说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实在是没办法,只有瘸一辈子。
“阿水,不要再花钱请大夫了,我可以走路就行,脚已经不疼了。”
我也不知阿水到底有多少钱,像是花得一点都不心疼,更不好相问。见他眼睛里有东西亮晶晶的,也只好由他去请了,只要别把余子岩弄来就行:“好吧,但是绝不能请宫里的御医。”
阿水为我买了架古筝,仅管和江南月天上地下,倒也感觉极佳,时日一长,在这里的生活反而成为我多年来最安静,最幸福的日子。阿水竟在门外挂上“段府”的横匾,两边还不忘各挂一盏大红灯笼。
或许我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安份,趋于宁静的人。
“阿水,你很有钱吗?”
“夫人是要买什么?”
“我想再开家歌舞坊,将那些没有去处的妓女伶人收容起来,为她们重新编曲,编舞,就算不能为她们找份好归宿,起码让她们能存够钱一生衣食无忧。”
怪不得阿水曾是素意最得力的手下,才刚过完清明,他一面遣人将我父母的骨灰从江陵张家老宅移了回来,一面在街面上以廉价买下处被范仲淹才查抄没多久的妓院。
我给小宝儿请了位乳母,忍住胀疼断了奶。
妓院原叫春香楼,我将此楼改名为“清泓艺馆”;将原本的格局改成茶馆的风格,再将些先前姑娘们的房间改成小包房,供客人对奕聊天用;在正厅我请人搭起个偌大的舞台,样子模仿前世时的剧院舞台,两头都拉上帘子,可以开幕和谢幕。
我将自己的办公室,排舞室,更衣室全集中在后院的几间厢房里,姑娘们也都挤在一起住,每天热热闹闹的互相学习些技艺,若想男人啦自己可以提出嫁人。我会每月扣下她们一部分工钱,等她们自愿要离开时,要出嫁时再发,免得不小心给骗了去,偷了去,或者她们乱花了。
当我让人将红梅和兰香叫过来时,从吃惊到高兴,再从激动到痛哭,折腾了我半天,没多久,红梅就成了我请的经理和主管,阿水在外头忙着装修,我在里头为姑娘们排舞。她们姿色相对都不是很突出,除了一两个嗓子还行,其他的大都五音不全;为了练好身段,全被我逼着改吃素;这些姑娘们里面,要论长相好,身段窈窕的就属兰香了,学琴太慢,舞蹈她倒是有些底子,便跟着我用心地学了起来。其实我的“舞功”并不算一流,杂乱得很,但我会编舞,编剧,让一段舞蹈不仅美,更重要的是充满“感情”有了灵魂的艺术,即便不是美仑美奂,却是打动人心的。
或许是阿水的吩咐,姑娘们,伙计们全部称呼我为“清夫人”连红梅也苦着脸改了口,不再直呼我“阿默”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我的艺馆在偌大个百卉千葩竞相争艳的汴京城一炮打响呢?阿水虽然有些我不知道数字的钱,却在汴京城毫无人脉。我打算以段夫人之名,就这么一辈子混下去,不想和从前的亲人朋友们再有牵扯,毕竟,沈天音,沈灵曦,葛狄卡,已经死了。
小宝儿已经长到了半岁,成了艺馆所有女人们的干儿子,小脸都快被她们给亲肿了。不论阿水如何推辞,我都求他做了我儿子的“干爹”这位干爹当上瘾了以后,居然对小宝儿的乳名挑剔起来,自作主张唤上宝儿“阿风”日子一久,我的小宝儿就被艺馆十三个女人,连阿水在内的七位员工叫成“阿风”
阿水成了管事,我是老总,红梅是经理,兰香当了队长。
虽然阿水什么账都不跟我报,可我了解他已经花了巨资,至少在五千两以上。我的腿在他不肯放弃的治疗下渐有好转,虽然走起路来有些异样,但我却可以跳舞了,只是,极疼。
五月头,汴京有场一年一度声势隆重的“选花魁”届时汴京及江南的各大妓院、歌舞坊都会派出头牌参赛,由八位最有权,最有势,最会品花又肯花钱的男人做评委,根据评委的点评,和在场有请的观众送给姑娘的盘头,来最终确定头三甲。
不经阿水同意,我代表“清泓艺馆”替自己报了名,名字用的就是清泓。
幸好阿水会吹笛,在百般无奈下,他成了我的伴奏。见他吹笛的姿势,我猜,一定是素意教的。
在日以继夜的苦练下,我终于等来了花魁赛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