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想到唤六弟青哥儿?”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额心上来回轻刮着。
“皇上不这么唤他吗?”此刻,除了陪笑以外,她再想不出其他。
“从不。”他的语气轻淡,却十分决绝。
珑儿默了许久,却是自始至终都没逃开他的盯视,不明白自己是否多心,但是,在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一种她从不曾真正领略过的情感,就在这顷瞬之间,已被他自己淡淡然的消揉掉了。
一直以来,她总是觉得,在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始终藏着这一抹渴切希望得到回应的热烈。
但,却像是在看着她以外的哪个人,从来就不是真正在看她!
看着那一抹火热的光芒从他的眸里消逝,她说不上是高兴,抑或是惋惜,只是想着他心里另外有人,她的心一记闷沉,骄傲的自尊让她顺淡地垂敛眼眉,没表示出内心里真正的情感。
“那许是我记错了,六弟也真是的,被喊错了也不发个话纠正,皇上下次替我说说他。”
“好,下次朕替你教训他。”律韬浅笑,以食指腹心轻顺过她的眉。
珑儿轻嗯了声,半晌,又忍不住道:“皇上说说就好,可别又像今天一样动起拳脚了。”
“舍不得那家伙疼?”他眼里的阴郁一闪而逝。
“皇上说什么呢?想多了。”她笑嗤了声,闭上美眸,静静地默了声,不愿证实她确实有一瞬间,担心起那位六弟在律韬手上的安危。
律韬凝视了她半响,终于也闭上了眼,放松全身的力量,沉沉地往后仰靠,唇畔勾着一抹没有笑意的弧度,也不过就是抱着她摔下草地,伤动了筋骨,再加上一时失了克制,提气踢了青阳一脚,此刻竟然就脉息大乱,血气乱行,胸口难受得他喘口气都觉得痛苦。
其实,当年也不必天官说明“通天犀”穿心取血的后果,他一个练武之人心里很清楚,习武之人损及心脉便无法固元护静,再也封存不了内力,多年的苦心修习迟早尽毁。
如今看来,他的状况真是不比往昔,耐受之力,一日不如一日。
这些他都自知,心里有数,对于当年的决定,也从来不悔。
只是,他却没个根底,不知道自己的状况,会糟到什么地步?俗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曾经,他勤于修练的深厚内力,一旦彻底溃散之日到来,内劲将随血气乱窜。
他真没把握,届时能保自己的五脏六腑不被反噬震碎
江南,春雨绵绵。
人说是,因为皇帝严惩了贪官污吏,悲天悯人的德行让老天爷大为感动,终于肯在这原本富饶之地,降下了足以让他们播种耕种的雨水,人们相信,只要这雨水恩泽往昔,风调雨顺,他们肯定会有丰收的一年。
雨暂歇,山岚烟起,让潇潇竹林之中的景物如掩了层白纱。
虽然伸手不见五尺之外,但是背着竹篓的小药僮脚步却十分熟悉,穿梭在山林之中的脚步没有一刻迟疑,跟在他同样健步如飞的师父身后。
小药僮的年纪约莫八岁,穿着一身葛布衣衫,眉清目秀,虽然年纪小小,一双眼眸却如深秋的静潭般,教人看穿不透那平波之下的究竟。
“师父,当心!”小药僮蓦地箭步上的,把他家师父一把给抱住,指着一块被树叶密掩之地“昨天那地方被猎户装了捕兽的陷阱,徒儿昨天瞧过,是个捕兽夹,正打算等采药回去之后,再过来把这陷阱除掉,否则,师父走路一向没在看路,徒儿担心?!”
“什么?”
什么叫做走路没在看路?天官看着自己被徒弟紧抱的腰肢,虽然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小子年纪越大,倒是越将他这位师父当成自己保护的对象,也不想想谁才是被捡回来养的可怜虫。
“没事。”小药僮看着他家师父无论经过多久,都仍犹如花信年华,而且比女人更美数十倍的脸蛋,干笑了两声,很识相地放开了手“徒儿是怕自己走路不留神,一脚就踩上去了,痛不怕,就怕让师父心疼。”
天官挑眉睨他,总觉得他这话里有几分吃自家师父豆腐的意思,冷笑了声,悠着声道:“你这小子第一天认识你师父吗?不心疼,没了你这徒弟,再另外找一个就好了,总之,你自己留心一点,出了事,师父是不会来救你的,好自为之,知道吗?”
“是。”小药僮笑着点头,反正这种没心没肝的话他家师父也不是第一次说,听久了非但不难受,反倒有一种心被虐着的亲切感,刺痛刺痛的,还带着一丝儿心甘情愿的甜蜜欢喜。
反正,师父不来救他没关系,他就让自己变得强大,强到在这天底不再也没人或事,能够伤害得了他。
这一生,只要能一直活下去,他就能够一直跟在师父身边,不分开。
天官扫视了他家徒儿一眼,没见过被人撂狠话,还可以笑得那么高兴的笨蛋,他轻哼了声“快回家吧!趁天黑前,回来把这个陷阱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