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镇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将士,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大多都是从江南起就追随他的老人,最是忠心不过。他曾承诺,会将他们带回故乡,可如今距故乡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却仿若天堑,似乎怎么都回不去了。
“躲?往哪儿躲?大家分开各自逃亡吗?”
分开,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优势。但一千多人聚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不被敌人发现。
怎么看,韩子坤这提议都不过是做垂死挣扎。
“大将军,投降吧,如今咱们已经没有胜算了,能活命比什么都强。”袁桦的声音突兀地在空寂的雾气中响起。
韩子坤一听就爆了:“军师,你说什么胡话呢,要我投降庆川军,我宁可战死。”
葛淮安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葛镇江眼睛扫过身后的将士,心里天人交战,迟迟下不了决定,就在这时,空气中响起了戏谑的声音。
“十!算了,既然你们这么想出去,那我就放你们出去吧,也好让你们死心。”
随着陈云州的话音一落,有士兵上前将木栅栏打开,弄出一个两丈宽的口子,紧接着,他们将后面的火炮也推到了一侧。
龚鑫、葛镇江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
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陈云州为何会在占优势的情况下放了他们。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两人好歹也算一方枭雄,决断力惊人,二话不说就驾马狂奔:“冲……”
明明只有百来匹马,愣是给他们弄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龚鑫一直担心陈云州是有什么阴谋在城门入口等着他,但等他一口气冲出了城门却什么都没有,他所担忧的火炮偷袭、弓箭偷袭通通都没有,大开的城门空荡荡的,甚至连一个卫兵都没有。
龚鑫欣喜若狂,策马狂奔,一口气冲出了城门。
恰在此时,一轮圆盘似的红日从云层中跳跃出来,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将浓雾驱散了一些,能见度由十来米扩大到了几十米左右,虽还有雾蒙蒙的,但比之先前好多了。
然后龚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了。
因为他看清楚了,城外是密密麻麻的庆川军,齐齐整整,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看到不到尽头。
这么多的庆川军,他们跑出来怎么可能逃得了。
可他意识到这点已经太晚了。
只听轰隆声响起,炮火漫天,中间还夹杂着羽箭飞驰的声音在距城门百来米的地方响起,泥石翻飞,灰尘漫天。
一代枭雄龚鑫身死。
稍微落后一些的葛镇江才刚抵达城门口,听到这番动静连忙勒住了缰绳,惊惧地看着城外。
只见火光漫天,宛如烟花一般绚丽,穿插其中的飞箭像是流星雨一样密集又犀利。
多么璀璨动人的一幕,但却让葛镇江手脚冰冷,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他看龚鑫冲了出去,自己也抱着侥幸的心理,谁料等着他们的竟是地狱。
后方还没来得及出城的人也听到近在数百尺外爆炸声、惨叫声,一个个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了,哪怕没人制止,但也无人再动,更别提什么趁乱出去了。
龚鑫他们百来人骑马先行都一波全灭了,他们这些只靠两只脚走的肯定跑不掉。
大岳的臣子们、龚鑫的亲眷、死忠一个个面如土灰。
偌大的城门,成千上万人,竟突然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少许,幽幽叹息声响起:“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吧。”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安静的庆川军忽然动了起来:“放下武器,抱着头蹲到墙边,缴械不杀,凡有违抗者,杀无赦。”
葛淮安面如死灰,六神无主地看向葛镇江:“大哥怎么办?”
葛镇江扫了一眼身后的人,这次连跟斗鸡一样的韩子坤都没再说话了。
因为韩子坤也意识到了,陈云州刚才之所以耐心跟他们讲这么多并不是庆川军没把握,现在他们想要冲出去,逃离田州,只有一个字:死!
龚鑫的前车之鉴还在前面,葛镇江到底还没看破生死。他闭上眼睛,率先丢下了手里的刀,颓丧地说:“束手就擒吧。”
他开了头,其他的将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将武器都丢了下去,跟随着众人抱着头,蹲到了城墙边。
雾气又驱散了一些,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城楼上密密麻麻手持弓箭的庆川军。
这一刻,葛镇江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敌人太强,自己这么点人,即便再侥幸,他也知道逃不了。
逃不了投降总比龚鑫那样冲出去被一炮轰死强,只是庆川军明明占据绝对的优势,陈云州为何要跟他们浪费口舌?
很快,庆川军便安排了人将兵器和马匹带走,然后将将士全部捆绑了起来,至于后面跟着逃跑的官员、家眷、富商豪绅则全部暂时赶到了城墙的拐角看守起来。
这时候雾气终于散了。
几个士兵将葛镇江他们几人押送到了陈云州面前。
陈云州坐在火炮后面,前方还布置了一排木栅栏,既能挡风又能挡箭。葛镇江看到,龚鑫的人射出去的箭,齐刷刷地扎在木头上。
要是龚鑫看到,不知会多讽刺。
“看什么看,跪下!”柯九踢了他们一脚,将葛镇江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葛镇江双腿吃痛,屈辱地跪了下来,头却高昂着,倔强地看着陈云州。
陈云州也在打量葛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