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把,他笑道:“别装了,来了总不能不吃饭吧?”
“不是啊,这不年不节的,又不是谁过生日,搞得这么隆重干什么?”
豆腐微微一笑:“这不是赔罪么?为我上回在医院说的那些话……”
他这么一说,小寇也不好意思了:“要赔罪也该我来赔罪,豆腐,上回是我狗嘴吐不出象牙……”
豆腐打断他:“行了别客气了,快上桌吧,咱俩谁和谁呀!”
小寇也乐了,他点头道:“对,咱俩谁和谁!”
那天也没外人,看样子豆腐是把佣人都打发出去了,家里只有他俩,菜自然不是家常菜,小寇眼尖,一眼看出这是从酒店订来的包席,后来他和豆腐一打听,豆腐才笑道:“打电话叫锦渝楼送的菜。”
小寇暗自吃惊,锦渝楼名闻遐迩,非得提前预定。而且首席大厨也就是锦渝楼的老板铁连城,据说性格古怪冷漠,从来不给食客面子,任你再大的官员,再富的商人,要去锦渝楼吃菜?老老实实预约排号,想在他面前耍威风获得特权?那他宁可砸了招牌也不会做给你吃。他的名言是:厨子靠的是手上的两把刀,不是腿上的两块半月板。
豆腐竟然一个电话就能让铁连城把菜送到门上来,这真让小寇匪夷所思,哪怕苏誉,恐怕都没这么大面子。
见他吃惊,豆腐笑道:“你以为人家铁连城认识我啊?和我没关系,我是拜托海生打的电话——他和铁连城有交情。”
他说得轻描淡写,小寇听得诚惶诚恐,铁连城肯买顾海生的面子,自然不是为了他瀛海总裁的身份,想必私底下有外人不清楚的交情,而就为了豆腐要请他,顾海生一个电话让锦渝楼送这么大一桌子菜过来……
小寇不由叹道:“豆腐,顾先生对你可真好啊!”
豆腐微微一笑,不接这话题,却转而劝小寇动筷子,又开了酒,给小寇满上。
酒童本来就是陪酒的,今天这又不同,小寇和豆腐关系最铁,再加上此刻又没外人,自然更是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小寇进门时的那点儿惴惴早就没了,坐在豆腐身边,他恍惚感觉时光一不留神滑回了过去:晚上店里营业到深夜,目送着客人们醉醺醺离去,豆腐这才偷偷带着他们下楼,去找冯振川,要么是两盘爽口的爆肚,要么是一叠热腾腾的羊肉包子,总能馋得他们几个食指大动。
小寇轻轻叹了口气:“豆腐,你走了以后,我们可是真想你啊!”
豆腐淡然一笑:“你这话,是说出来给我宽心的吧?”
小寇马上坐直身子:“我可一句假话都没有!豆腐,我是那种拿场面话唬自己人的么?”
豆腐点了点头:“你不是。你这人最记恩义,我看你叔叔我就知道了。”
小寇大名叫寇驰,每次说到这名字,店里客人酒童都哄笑,小寇自己也笑,他说那是因为他叔叔捡到了一个coach的皮包,而他就被人装在那个包里——当然是不可能的,小寇出生时,coach的产品还远没发展到中国大陆来。
小寇是个弃婴,不是被人放在女式皮包里,而是被包裹在一床红色人造毛的破电热毯里,扔在巷子口。小寇的叔叔是个拾荒者,他首先瞅着的是电热毯那半拉子电线,弯腰伸手去捡,这才发觉破电热毯里包着东西。
那是个滴水成冰的寒冬,也不知小寇在那巷子口呆了多久,身上已经冻僵了,哭都哭不出声。
小寇的叔叔把这个弃儿捡回家去,熬了米粥一口口喂他,又拿最暖的被子给孩子捂上,捂了两天才把小寇救活。
小寇跟着拾荒的叔叔姓,但对方没让他喊自己“爸爸”,是因为担心小寇的父母会来寻子,万一找来了,要领走,再改口就难了。
“他做梦呢!”小寇提起此事,嗤之以鼻,“扔在巷子口的一个私孩子,谁会来认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