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丁竭力将神情稳住,他装作不在乎地笑了笑,索性放下开水壶,将那杯红茶端到田子晟面前:“你还真当他在乎我们这些酒童啊?前段时间小漆被人杀了——这事儿你知道吧?豆腐都哭坏了,大家没有不悲痛的。就他,没两天就不耐烦了,在独眼杰克里指桑骂槐,说我们耷拉着脸,是哭丧给客人看,骂我们坏了他的生意,客人如今都不上门了……哦,赚钱对他而言就那么要紧?人都死了,还不许我们悼念一下?但是你别说,对酒童吆三喝四的,转头对着顾海生,那就像变了个人。”
田子晟幽黑的眼睛里,浮现出诡异的神色:“真的?”
布丁佯作神秘,他凑过来,小声说:“我看,他俩有鬼。你在独眼杰克坐了那么久,是不是成天看着顾海生上楼去找他?”
“才不会!他俩关系很糟的,我亲眼看见他们发生争吵,顾海生被他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田子晟说着,突然笑起来,“你啊,布丁你尽误导我!”
布丁浑身都冰凉了!
但他马上笑起来:“打打骂骂就是没感情?搂在怀里亲亲爱爱就是有感情?那你看独眼杰克里,酒童和客人哪一对不是成天亲亲爱爱?他们真的有感情么?”
田子晟这下被他说愣了!
“所以我总说子晟你太年轻,你还别不高兴。”布丁装做慢条斯理的样子,“心里爱着,又不能说出来,那不就只能变成打打骂骂么?再说了,你光看见我们经理骂顾海生,那你看见顾海生反抗了没有?他哪一次不是忍气吞声,硬扛过去了?平白无事的,他凭什么要忍气吞声?还不是因为心里有鬼?”
田子晟的神色,顿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是他仍旧摇头:“还是觉得……不太可信。”
“不信你想啊!顾海生多干净的一个人,天天往独眼杰克跑,这换了谁不得避嫌?”
“他是苏誉的舅舅,当然得往独眼杰克跑……”
布丁从鼻子里笑了笑:“嗯,舅舅,只大十五岁,也没血缘关系,从小没在一块儿长大,突然就这么亲密……子晟你信,我可不信。”
见他双手捧着杯子,若有所思,布丁干脆趁热打铁:“叫我看,谁遭难也不如顾海生遭难给苏誉的打击大!别说遭难,就算顾海生碰破点儿皮,啧啧,你看他慌的!”
田子晟只是捧着杯子,沉默不语。
觉得自己也说得差不多了,布丁干脆豁出去了,他迈着轻快的步伐,去屋里找了雨伞:“看这雨下得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吧!”
田子晟这才回过神,他慌忙道:“不用了!”
布丁笑道:“也不麻烦……”
“真的不用。”田子晟说着,放下杯子,他弯腰拎起那个黑网球拍袋子,又冲着布丁笑了笑:“雨后空气特别好,我想自己走走,说不定就拦上的士了。”
布丁站在门口,他觉得四肢僵硬得像木头接榫起来的,案板上的剁骨刀离他有三米远,他的手中,只有一把雨伞!
“真的不用送啊?”他又干巴巴地劝了一句,“要不,留下来喝碗汤?”
田子晟笑道:“算了,还有事呢。”
他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又看了布丁一眼:“那我先告辞了。”
布丁还笑盈盈道:“有空再来玩哦!”
一直等到田子晟出去,听着那脚步消失在走廊,布丁突然踉踉跄跄冲过去,三两下反锁上大门。
下一秒,他就像一滩烂泥,哗啦瘫软在地板上!
浑身像筛糠那样,控制不住的狂乱发抖,布丁觉得自己的胳膊是僵的,腿也是僵的,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地方不是僵硬如铁!他身上力气抽光了,除了发抖,竟再不能做别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力气,咬着牙,将自己从地板上支撑起来。布丁几乎是半爬半挪的,一直挪到了客厅,他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瑟瑟拨通。
两声之后,豆腐在那边接了电话:“喂?布丁?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