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召又回到宴会场地。
大多数人都被放走了,还剩十几个,在接受盘问。
他拉开警戒线,来到作案现场,见铃木社长趴在地上,头和身体扭得不在同一直线上。
杜兴抱臂站着,斜睨他一眼:“不好好陪你的……舅妈,又回来干什么?”
“看热闹。”
杜兴轻笑出声,悄声叹道:“女人不看,跑来看死人。”
“看多了也腻,偶尔偷一回才香。”
“你还真是毫不忌讳啊。”
杜召盯着尸体,语调散漫:“咱们兄弟,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吗?”
两个日本兵将尸体放到担架上抬走。
杜召和杜兴立于两侧,随后跟了出去,站到栏杆边,俯视下面被问话的人们,达官显贵都离开了,留下的只有记者、服务员和几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杜召手抄着兜,语气听着漫不经心:“扭断脖子死的?”
“嗯。”
“这么大劲,只有男人了。”
“是吗?”杜兴胳膊撑在栏杆上,身体前倾,盯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服务员,“你是没见过军统那些女特工。”
“共.-党的也不错。”
杜兴侧眸瞥他:“交过手?”
“没,听说过。”杜召掏出烟盒,倒出两根递到他面前,“你们一直在抓的麦子不就是个女人吗?”
杜兴捏出一根烟,放在手里把玩,继续看楼下:“是啊。”
“有没有眉目?”
“前段时间探测倒电波,很快就消失了,巢都没摸到。”
“也不能全吊在一棵树上。”杜召点上火,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这一片那一窝,无孔不入。总盯一个,小心最后一无所获。”
杜兴轻哼一声,将手里的烟掰成两断,轻蔑道:“蝼蚁。”
杜召低声笑了。
杜兴闻声看向他漾起的唇角:“笑什么?”
“笑蝼蚁。”杜召吸口烟,转身对着他,寥寥烟雾弥漫在两人之间,他轻轻一吹,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又逐渐清晰,“不去看看?”说罢,便提步往楼梯去了。
杜兴随手扔了断烟:“去啊。”
……
因为铃木社长的死,开机仪式延误。
青会楼重新开门,可邬长筠没法过去,更不能去看看玉生班的人,她一直在家待着,后脚跟被磨破的地方结了痂,也快痊愈。难得清闲几日,邬长筠把家里的书全看完了,又让陈修原从借阅室带回来一些,每天要么闷在房里废寝忘食地阅读,要么等田穗晚上回来,给她磨磨戏。
傍晚,邬长筠想去街上买点菜。
最近早晚都是陈修原从外面带些馒头包子回来,逢值班,她有时不吃,有时随便煮碗稀饭对付一口,家里已经很久没动油盐了。
邬长筠戴顶帽子出去,特意没去从前常光顾的那几家摊子,找面生的小贩买了点蔬菜。
她刚付上钱,想秤半斤肉给陈修原补补,还没到肉摊跟前,一颗鸡蛋砸在了后背。
邬长筠转身看去,路人各走各路,不见砸自己的人。她不想声张,将帽檐往下压了压,继续前行,谁料又一颗鸡蛋从正面飞来,落在腹部,又坠落在地。
她垂首看着地上的蛋液,这么好的东西,真浪费。
一道声音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来:“汉奸婆娘——”
邬长筠早就料想到这种后果,也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不以为意地往肉摊去:“老板,秤半斤瘦肉。”
猪肉摊老板提刀割肉,秤了秤递给她:“两角钱。”
邬长筠掏出钱递过去。
猪肉摊老板一时没认出人来,看她身上的蛋液,关心道:“姑娘,你得罪什么人了?”
邬长筠没有回答,提上猪肉便走了。
家门从里面锁上,有人回来了。
邬长筠敲敲门,听脚步声,是陈修原。
他见邬长筠大袋小袋的,帮提了过去:“脚才刚好就乱跑。”
“没那么娇气,破点皮,你也学杜召。”邬长筠将门锁上,跟他进厨房,“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没什么事,就提前下班了。”
邬长筠打量着他的背影,陈修原背对自己正在整理买回来的菜,看上去并无异常,可那显然是假话,他来沪江医院工作这么长时间,哪曾因这个理由提前回来的:“医院有人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