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静物写生,等学生们画上一会,李香庭顺着挨个指导一遍,便也坐到画架前。
他看向墙边桌上摆着的瓶瓶罐罐,脑子里却都是壁画中的线条,不禁自问——为什么不用在油画里用那样的线条呢?想着想着,他忽然提笔,尝试将中国传统绘画技法融到西画里。
放学后,学生们都离开了,李香庭仍坐在教室画画。虽粒米未进,但新画法让他燃起的激情已经远盖了饥饿感,直到落下最后一笔,才得以平息。
校餐厅已经关门了,李香庭到小卖铺买了两块面包,拿到办公室倒杯热水就着吃。
吃饱喝足,他趴在桌上眯了几分钟,听到有人进来才直起身。
“小李怎么趴这睡了?”美术系与音乐系统共五位老师,公用一间办公室,说话的是教音乐的吴老师,头发二八分,戴个黑框眼镜,格子围巾整齐地系着,一身藏青色长褂,瞧上去温文尔雅的。
“打会盹,没睡着。”
吴老师拿起水杯:“我去打热水,要不要帮你带一杯?”
“不用了,谢谢,我就去教室了。”
“好。”
李香庭昨夜只睡了四个多小时,这会困意上来,眼睛酸涩,他晃晃脑袋、拍拍脸清醒一下,起身出去。
正往教学楼的路上,文学院的许老师叫住他:“小李,晚上有联谊活动,报社、文工团都有人参加,一起去啊。”
“我还有事。”
“又去寺里?”
“对,明天上午没课。”
“你这一天天的,精神真足。”
李香庭笑笑:“闲着也没事。”
“别这么拼,日子长着呢,再说夜行也不安全,冰天雪地的,明早再去。”许老师要赶去通知别人,没空与他多说,“院里单身的都去,别搞特殊啊,等你。”
李香庭话都来不及说,人已经跑远了。
自打来了寂州,他似乎不是那么爱热闹了,并非不合群,正常的聚会、活动一般都会参加,只是联谊……李香庭实在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空占个位置,扫别人兴。
听上去人很多,少他一个也无所谓。
下午放学后,李香庭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准备去寺院。
忽然,有人敲门。
“进。”
许老师开门进来:“我就知道你不去,特意再来叫你。”
“你们去玩吧。”
“有漂亮姑娘。”
“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意愿。”
“不是去了就非得找对象啊,大家在一起交流交流,学习也是好的。”许老师见他的倔样,干脆坦白:“我直接跟你说吧,是刘老师让我叫你。”
刘老师是教英语的,比李香庭早来一年,外语学院出名的美人,两人没太多交集,只在餐厅和校会碰过面。李香庭懂他的意思:“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是壁画和教学,其他的事……”他停顿几秒,转而道:“谢谢你们的美意,我还是不去了。”
“不行!”许老师直接上手拽人,“今天我非得把你拉去。”
李香庭推脱:“许老师,许老师!”
“出去认认人吧!扩一扩交际圈,成天往和尚堆里钻,我都担心你想不开!”
李香庭不想与他推拉硬扯,便去走一趟。
联谊会地点在一个朴素的饭店,桌子摆成一长条,铺上桌布,上面放些酒水饮料和小点心,大家面对面坐着聊天。
李香庭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刚坐下,便有女士搭讪,问他是哪里人?教什么?
他一一礼貌作答。
外语学院的刘老师不时瞥过去一眼,见李香庭一直被人缠着,没好意思过去,坐在长桌另一头喝酒,正鼓起勇气准备起身,迎面坐下个戴眼镜的男人,腼腆地对她笑了:“你好,我叫陈应,是个律师。”
李香庭身边人不断,他的样貌在这里无疑是出众的,即便一身潦草的装束。
目光流转间,无疑看到个熟人,是之前去市政府文化局的工作人员,他立刻与对面的女士说:“不好意思,我有个事,离开一下。”
李香庭起身,直奔那女人去,坐到她对面:“你好。”
女人也认得他:“是你啊,寂州大学的老师,是姓……”
“李,李香庭。”
“啊对。”她将头发勾到耳后,“好巧,李老师样貌俊秀,我还以为有家室了。”
“上次与你们反应了华恩寺壁画和泥塑的事,我觉得……”李香庭滔滔不绝起来。
可女人一点也不想在这种时候谈工作:“李老师,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助理,你得找我们主任,等上班了,我给你提两句,他管不管,就不能保证了。”
“谢谢,”李香庭拿起酒杯敬她,“那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