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姨最近总失眠,第二天没精打采地早起,守着孩子们吃饭。
李香楹虽是李仁玉第二个老婆生的,但还算乖巧孝顺,一直称自己母亲。她没女儿,这孩子又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颇有感情,也一直视如己出。
李香文和李香庭都是李家第一任太太所生,李香文与李仁玉经营理念不同,当初为其贩卖大烟的事吵闹了无数回,最终离家去了广州拓展生意,很久才携妻儿回来一次。可李香庭就不一样了,他如今人在眼前,背后又有姥爷家支撑,是李香岷眼下最大的威胁,好在这孩子没出息,整日只想着画画,还动不动把李仁玉气个半死。月姨虽嘴上帮说好话,但看父子两关系严峻,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饭桌上,李仁玉不见李香庭,问:“老二呢?一夜没回来?”
月姨答:“说是要搬走,找房子去了,一大早饭都没吃就走了。”这一出,可把她高兴坏了,身体虽不适,胃口却好了几分。
李仁玉板着脸:“混账东西。”
月姨道:“孩子大了,想要自由,也能理解。”
“你就别替他说话了,这臭小子就是想脱离掌控,出去住,不知道野成什么样。”
“那等香庭回来,我再劝劝他,你可不许再动怒了,把身子气坏了,我们怎么办,这一大家子都指望着你呢。”
李仁玉不说话了,看向乖乖吃饭的李香楹和李香岷,笑起来:“还是老三老四听话,多吃点。”说着,给二人分别夹了煎蛋。
“谢谢爸爸。”
……
晚上,李香庭回来跟李仁玉提了出去住的事,见他不动声色,反而奇怪了,问道:“您不骂我?”
李仁玉看都不看他,只叫华叔过来:“把东西拿来。”
华叔去了书房,没一会儿便出来了,带个文件袋。
李仁玉接过来,扔到李香庭面前:“打开。”
“什么?”李香庭从里面拿出张纸,是任职书,沪江艺术专科学校。
“我托人给你安排了一份工作,去大学做老师,教油画,你的专业。既然不想继承家业,那就找个体面正经的工作。后天去上班,再待两天不干了,我打断你的腿。”李仁玉见他沉默,复又道:“哑巴了?”
“您都安排好了,我还有什么话说,再吵一架,您又要发疯。”
李仁玉嗤笑一声,朝向月姨:“听听,能说会辩的,喝几年洋墨水,长能耐了,说一句顶一句。”
“香庭啊,你爸爸也是为了你好,这个工作很适合你,你看,他都退一步了,你也别硬着了,家和万事兴。”
李仁玉:“你太奶奶要过来住些日子,这段时间,你给我老实在家待着,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李香庭一听,完全不顾上工作的事了,开心地问:“什么时候到?”
“后天下午。”
太奶奶不喜城市生活,一直住在梧川老家,自己归国这么久还没来得及去探望,昨日才想着去一趟梧川,今日就得到这个好消息:“我去接她。”
“你先去学校报到。”
李香庭对做老师不反感,很多同学回国都投身教育行业,自己也曾考虑过,但又怕担不了这么大责任,如今事摆在面前,去试试也不错,能够画画,还能和很多同行交流。
他答应下来。
“既然是本行,就好好干,你是个成年人了,要为自己和别人负责。”
“我知道。”……
李仁玉给的任职书上写的是讲师,可到了学校,李香庭才发现自己成了教授,尽管履历丰富,但初来乍到,这个职位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便主动找校长,降为讲师。
对于这位突然降临的关系户,大家都议论纷纷。
迎接会上,李香庭简单介绍自己一番,校长和教导主任发表完讲话,便让一位老教授带他走走,介绍学校及教学情况。
李香庭比这些学生大不了几岁,长得又少年气,跟在老教授后面,乍一看,像老师领着学生。
他们从办公楼走到图书馆,又到教学楼。
学生们在上课,不便打扰。
李香庭透过窗户看到他们的画,实在是……差极了。
“怎么样?”
李香庭尴尬地笑笑,实话实说:“有待提高。”
“我们共同努力啊。”
“好,我会尽全力。”
……
李仁玉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还开了瓶好酒,庆祝李香庭任教授,他一直希望儿女能继承自己的事业,这工作虽然不是他所愿,但比起在家画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做个三流画家,他宁愿李香庭有个体面的工作。
所有佣人忙前忙后,李香庭看大家匆匆身影,问李仁玉:“爸爸,我们家请了多少帮佣?”
李仁玉还真没数过。
吴妈候在月姨身后侧,她负责管理家中大小仆人,答道:“少爷,一共十三个,屋里侍奉的有六个,其余七个分别在门房、前院、后院、厨房和马房。”
“太多了,我们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过于铺张。”
李仁玉笑了:“怎么?这就想管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