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薇的笑容在化妆间的灯光下温暖又和煦。
宋茵也笑起来,握住她搭在肩上的手,偏头,轻轻点了一下。
“知道了。”
更衣间的门打开,宋茵拎着大摆的裙子,沿着微暗的通道,小跑到幕布一侧等待。
“……本届古典舞系宋茵同学带来的舞蹈,《点绛唇》。”
灯光完全消失,舞台黯下来,黑暗中,宋茵平静好自己的呼吸,一步、一步迈到舞台的正中。
足以容纳几千人的大礼堂里,坐着学校领导与界内许多前辈与评审,最重要的——
她的爸爸、妈妈、陆嘉禾、朋友们也都在台下。
黑暗里的等待似乎只是一瞬,一盏扑朔的灯光打下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其中,音乐奏起的那一刻起,所有的想法与思虑都烟消云散,成为另一个人。
古琴与琵琶声相容,舒缓柔和,偶有铃声清脆的碰击,笛声旋律优柔,妙不可言。
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仕女的衣容华丽精美,在独盏梦幻的灯光里,每一次肢体舒展,每一次踮脚跳跃,都柔美轻灵,叫人舒心到极点。舞姿看似随性随意,跟着情绪宣泄,却又在点到时开始收拢,充满无奈与克制。
正如同那时每一个被封建家庭束缚的贵族女孩儿,被关在那一盏独照的灯光中,进亦是,退亦是,皆在迈出步子后又开始收敛,尽管能如行云流水般四处跑跳,但永远被困在这舞台大的一方闺房之中,再精致、再华美,却出不得。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千缕。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音乐与舞蹈交融,以形带意,没有赘余的技术,没有刻意的展示,一切动作自然而然地发生,恰到好处,水到渠成。
舞蹈从揽镜自怜的欢愉到失落与哀愁,从骄傲的贵族少女,经历思念到颓然。笛声幽幽的颤抖似悲叹,长萧寥落凄清,载满惆怅。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宋茵好像……进步了。”卢佳思低声喃道。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宋茵把自己关在排练室,跳了几个月,最后去参加流萤杯的时候。也许阅历与挫折真会叫人突飞猛进。
这舞蹈,与受伤前宋茵最后一次在舞台上的表演发生了质的变化,这种进步不是指技术与完成度,而是领悟与表达。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羡慕不来的天赋。
音乐停滞,卢佳思摇摇头,瞧着那灯光减灭,宋茵定格的身姿重新模糊在黑暗里。
时间停滞了几秒,众人的掌声终于雷动一般响起在整座大礼堂。
“小宋跳得真不错,看起来脚踝的伤是完全恢复了吗,hss医院果然厉害。”陆奶奶感叹。她自己从朋友那要来了票,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陆嘉禾也能坐前排,把舞台看得清清楚楚。
他瞧着主持人又开始为下一场舞蹈报幕,这才偏头,“是复健做得好,您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
“对吧,我孙儿说什么是什么。”老人坦然附和,又想起什么,笑道,“但六一,你爸给你那笔基金,你动它就是为替小宋治伤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的。陆嘉禾反应两秒,便没了被戳穿的不自在,反而叮嘱,“奶奶可别说漏嘴了,宋茵不知道这个的。”
“行。”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答应点头,又摇头,瞧着陆嘉禾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