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还有转圜的余地,连声谢谢。
余田拿了手机,作势去旁边打电话。周景元给了指导价不假,却全然不如余田谈判时所言,他的权限不低,完全有自己决定的空间。只是生意场上,都是道行不浅的买卖人,虚虚实实、来来回回,真作假时假亦真。
他去而复返,添了点又报出一个数来。
承包人没有立刻开口,显然没有到他最满意的价位,但这个数字绝不是毫无诚意的低价。
他在思考,余田预备给他添把火:“实话跟您说了吧,这已经到顶了,您要觉得合适,咱们现在就签合同。”
“真不能再往上抬一抬了?”
余田笑了,起身道:“我们已经把诚意摆在台面了,您如果还有顾虑,可以再考虑考虑。”
世上没有绝对完美的事,有人雪中送炭,炭不多也不少,将将够,如果不要的话,恐怕就要冻死了。承包人深知“过了这村没这店”的道理,但他还有一个疑问:“什么时候能付款?”
“现在签合同,立刻付 30%的定金,手续一办妥,尾款到账。”余田出入周家,耳濡目染最多的不是生意场上的来往技巧,而是做事先做人的道理——坦诚洒脱,不拖泥带水。
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价位,但足够快、足够真诚的支付方式,承包人不再纠结,痛快点了头。
签合同、盖章,即付定金,承包人将各项资料、证照找出来,一并交给余田。余田收好,跟人“再见”,大步离开。
走到果园出口,几个工人傍在门边,看着他,欲言又止。
余田停下脚步,看他们:“有事?”
“老板,你把果园包下来了吗?”有人开了口。
余田瞧着他们,没答话,问:“你们是在这里做工的?”
几个人有的捏着手套,有的拿着修枝剪,有的系着围裙戴着袖套,异口同声答“是”。
“我们一直在这里料理果园。”最先开口那位中年男子指指园子,又看看余田,问,“老板,你是继续做果园还是改做别的?”
余田模棱两可:“还没定。”
“不管做什么,只要你需要人手,我们都能做。”中年男子极力推荐自己和身边的人,“这么大的园子,总要人打理的,我们几个都是熟手,绝对帮你做好。”
余田弄懂了他们等在这里的原因,做生不如做熟,工人们都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清楚。他走近些,问他们:“你们现在在这儿都干些什么?”
工人一个一个答,他一面听着,一面给周景元发消息汇报情况。过了会儿,收到回复,他揣好手机,又问:“还能做什么?”
“嗯……”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的用意。
“会开车吗?”
“我会。”中年男子举手。
“会做饭吗?”
“会。”两位大姐举手示意。
余田点点头:“都留下吧。”
工人们面露喜色,笑呵呵地问他需要做什么。
“往常做什么,就先接着做。”余田看他们定下心来,没有之前的愁容,笑了笑,往外走。
“那个,老板……”中年男子把他叫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工资的话……怎么算?”
余田想了想:“先照旧,等我们正式接管了再涨。”
照旧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没想到还有机会再涨,几个工人高兴得拍手,朝余田道:“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余田似乎被那群工人感染了,开车回家具厂的路上心情很好,一路开着音响放着音乐,连生长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崇新此刻在他眼里都漂亮了不少。
前面稍微有一点堵塞,车子移动缓 慢,余田慢慢跟着前车,哼着歌。行驶一段后,望见右前方有车追了尾,挡了半条道。车缓缓驶过,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余田手打方向盘,靠边停车,推门下车,快跑几步靠近事故现场。刚才在车里,他就看见两位车主在争论,此时离得近了,他唤一声:“二姐——”
周景星听见声音,回头一瞧,意外他的出现。当下不是交代的时候,余田来得正好,对方明显没料到她会有帮手。
余田没多话,细细打量周景星,只关心一件事:“你受伤没?”
“没。”
日头正烈,余田瞥一眼她被晒红的脸颊,快速问明情况,朝她道:“你去旁边等着,我来处理。”
周景星往旁边树阴下挪了挪。
不过是最简单的行车事故,周景星在前,被后车追了尾,解决办法不外乎走保险和私了两条路。
对方自然不想走保险影响第二年的保费,想私了又嫌去 4s 店太贵,现场僵持不下的原因在于他不想出太多钱。再加上,他看到开车的是一个姑娘家,觉得好欺负,想拿捏住杀杀价。
余田跟着周景元工作这两年,大事小事都见过,这类事故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他懒得跟对方废话,还是那句话:“报警走保险或者去 4s 店付费修理,选一个吧。”
“随……”
对方刚吐一个字,余田截了话:“没有第三个选项,我不想跟你磨这块儿八毛的。”说着,他扭头朝周景星道,“姐,报警吧。”
“等等——”对方慌忙拦下,堆着笑,“帅哥,你看你急什么,万事好商量嘛。”
“你跟我姐怎么没‘好商量’呢?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余田白他一眼。
“天气热,心里烦躁,我这边给你赔个不是。”对方说着,给余田递了支烟。
“不抽。”余田手都没伸,“要不要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