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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山雨Y来(1 / 1)

痛,好痛!

南疆战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刚结束的战斗,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些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温衾浑身是伤地从一堆尸首底下艰难爬出,鼻子口里全都是浓厚的血腥味。

冰冷的狂风灌进肺里,难以控制地呛咳。损坏的五脏六腑搅在一处,污血也随他颤动的喉关不停地流。

我要死了吧。

仰面躺在血泊里,半眯着眼,感受生命从自己身体一点点抽离。

可惜我在这世上只活了十六岁,除了每日习武练功,细想想,竟连外面是何光景也不知……

“陛下,战场收尾之事,末将去安排就好,您不必亲自过来,脏了您的鞋……”

远处传来微弱的声音,温衾吃力地扭头看去。

一身玄色刺绣龙袍,金色的发冠整齐地戴在头上,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不顾身后的阻拦,皇帝执意在这遍地尸首的地狱里穿行,那双茶色的圆眼里有悲悯,有快意,有仇恨,却唯独没有恐惧。

是了,陛下御驾亲征,誓要踏平异族。绣衣使作为皇帝亲卫,自然也随他东征西伐,温衾打小就过着头颅拴在裤腰上的日子,说不准哪日就会命丧他乡。

他乡,可何处又是故乡呢?

不知哪来的勇气,或许是濒死时的勇气,又或许是对生的渴望。那人路过时,温衾翻身,猛地抓住了那锦缎的华裳。

“救救我……”

良久的沉默和对视,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茶色的眸子像一泓深潭。

温衾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耳边的风声却越刮越大,只隐约听得那人清亮的声音应道:

“好。”

……

呼吸一滞,温衾睁眼。

怔愣片刻,盯着头顶的灰青色床幔,才慢慢记起,自己早就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方才的一切不过都是梦。

是他脱离泥潭的伊始,是他走进这牢笼的开端。

喉头颤动,呼吸裹挟着疼痛随他的清醒流窜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皱眉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侧身瞧见不远处服侍自己的小太监,背对着自己,双肩一耸一耸的,微弱的啜泣在安静的寝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咱家还没死呢,哭什么?!”最见不得旁人这副奔丧模样,声音因身上的伤势过重还虚弱着,却仍吓得小太监浑身一颤。

小太监也还是个半大小子,立马胡乱抹了把脸,匆忙跑过来,跪在床边,又惊又喜,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厂公!您总算醒了!”

“嗯,咱家睡了多久?”温衾问。

“您睡了三日,陛下差了太医来看,说若是您今日再不转醒,恐怕……”小太监一着急说漏了嘴,生怕又惹了主子不高兴,连忙找补,“陛下,陛下这几日叫季公公送了好些补药……噢,小厨房里还煨着参汤,奴婢给您端来?”

“哼。”温衾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听到那两个字时,心里竟破天荒地没有一丝波澜,甚至还生出许多怨怼和愤懑。

熨帖的参汤入喉,多少平息了些胸中的郁郁,温衾背靠软垫,舒了口气,问道,“孝儿如何了?”

“回厂公,陆大人昨日已能下床,只是他伤的也重,太医说暂时还不能活动过多。”

“嗯,下去吧。”

摆了摆手,温衾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一手掐着眉心,一手把碗递过去,“叫他不必过来请安,好生歇着。其余人,没咱家的允许都别进来烦我。”

“是,奴婢告退。”小太监接了碗,又在炭盆里添了两块银碳,才轻手轻脚地离开。

嘴角挂着个冷笑,狭长的凤眸里冰凉一片。温衾微微昂起头,盯着灰青色的床帐,回想起那一日的情形——

“是谁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皇城周围动武?”

远处传来声响,训练有素的暗卫像是得了命令,匆忙撤离。温陆二人皆狼藉不堪,尤其是陆孝,浑身的污血几乎看不出身上原本衣衫的颜色。

温衾忍住喉头的腥甜,眯着眼循声望去,二皇子宗文景一身绛紫色绫罗绸缎棉袍,镶金丝包边的锦靴一尘不染,身后跟着约摸五个侍从,正一步步走过来。

哂笑一声,一个大约算不上冤枉的想法在胸中勾勒。这半晌不夜的时间,又在这样隐蔽的小道,二皇子究竟为何“刚巧”路过?况且自己刚与康家正面叫板,私下又没有理会宗文景的试探,若是存了心想不是战友便是敌人,那今日这一出也没那么意外了。

只是,二皇子终究还是年轻,如此做事太过心急,忘了他如今还没坐上储君之位,也忘了,自己从始至终都是皇帝的人。

康家也未免太过霸道,自己不过只是动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戚,便要如此赶尽杀绝,难道他们大权独揽不够,还妄想着……

温衾皱眉,没再想下去,咳嗽两声,朝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二皇子屈膝下跪。

“奴婢给二殿下请安,多谢殿下救命之恩、咳咳咳……”适时的示弱,也算是自保的一种,温衾垂首跪着,一手抚在唇角,似有若无地把方才忍住的血腥从指缝中呕出,羸弱的模样像是下一刻就会昏死过去。

“厂公多礼,今日我奉父皇之命寻你,未曾想你遭此劫难,朗朗乾坤竟有贼人如此枉顾法礼,你且回去歇息,我回宫向父皇禀报,定给你一个说法。”宗文景居高临下望着面前二人,跪着的是强弩之末,不远处躺着的更像是死了一样了无生气。

虽此事大逆不道,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感到畅快。许是自古以来阉人就没什么好东西,自己原先竟还想着要与此人合作,真是自降身份。

但毕竟他只是个下人,自己贵为皇子,又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者,一举一动都要仁爱贤明,才能彰显与其他庸庸碌碌兄弟们的不同。

“多谢殿下体恤。”温衾身体晃了晃,跪不稳,向一边倒去。

宗文景不加掩饰地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嘴里飞快地吩咐两个下人送他们回寿川院,一边说还要回宫,匆匆离开。

绣衣使原本也设有医馆,温衾心疼陆孝,差人去宫里请了太医替他处理伤口。顺带着也清理了一番自己,陆孝冲锋在前,承接了大部分的火力,自己身上的皮外伤与他一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看着床上包扎得粽子一样的人,温衾一直紧绷的神情难得地缓和。

仍旧昏迷的陆孝,轮廓不似往日冷峻,细想想,不过只是个刚过十八的孩子,在绣衣使磨砺的久了,早就洗脱了属于青年人的稚嫩。

温衾半靠着坐在他床前,伸手去抚那张因为发热而变得潮红的脸颊。

“傻子,我又不是绣花枕头,就算是当了这许多年的阉人,也用不着你这样不要命地护我。”

温存不过片刻,就听见外头一阵窸窣。

不一会儿,前院的下人隔着门低声回禀:“厂公,陛下身边的季公公来了。”

“知道了。”

季秋来,说明陛下已经知道了。

温衾身上疼得紧,明明陛下派季秋来一定是关心自己,可怎的这心里莫名地只剩下烦躁,竟一点期盼也没了。

再不情愿也得应付,温衾起身,替陆孝把棉被掖好,又在一旁的铜镜里照了照,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才慢悠悠地出门。

“温大人!陛下听说您遭了歹人,特地叫奴婢捡了些上好的药材给您送来——天哪,您伤的这样重,奴婢一定回禀陛下,替您做主!”季秋在前厅喝茶,见来人一身的纱布绷带,面色惨白,嘴唇血色全无,惊呼一声,忙搁下茶盏,起身快走两步,搀着温衾小臂,像是端着什么瓷器。

“多谢公公好意。”温衾由着季秋搀着,脚下虚浮,皱眉不悦道,“来人,这前厅的炭盆这样冷,怠慢了季公公,你们可担待得起?”

“不妨事,不妨事。”季秋扶着温衾坐下,刚要与他继续寒暄,院外又传来声音。

“陛下请温厂公去上书房一趟。”

“这?”季秋不解,起身出去探个究竟,回来时,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大人,您看……”

“呵,公公不必为难。您先回去复命,我随后就到。”温衾掩面咳了几下,哑声道:“来人,替咱家更衣。”

上书房内,一位满头银发却腰板挺直的老者正端坐在宗明修左手边,正是整个康氏的当家人,三朝元老,官居一品丞相的康有年。

温衾进屋,见宗明修面色不虞,一旁的老头却怡然自得,心中了然。今日恐怕又要拿自己出气,换取陛下与康家的表面和谐。

只是,不过碰了一个旁门,有必要惊动康老太爷么?

“哼,朕竟不知温厂公只手遮天到如此地步!”

宗明修一张嘴就是斥责,温衾不顾身上伤痛,手脚麻利地跪在冷硬的青砖上。

剧烈地碰撞痛得他眉头一紧,却还更进一步地朝那硬疙瘩上磕了个响头。

“请陛下治罪!”

不说恕罪,也不问罪名。

宗明修缓了口气,眯起眼,余光瞄了瞄康有年,端起矮桌上的白玉盏抿了口茶,手腕翻转,掷在温衾面前,“嘭”地一声,摔了个粉碎。

“你跟着朕这些年,竟还能犯下如此可笑之错,实在该罚!”

在场的二人皆没想到,方才那玉盏摔碎时,陛下合该勃然大怒才对的,怎的说出口竟是这般光景,没有治罪,只有责备。

温衾虽讶异,仍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听候发落。

康有年却剑眉一挑,开口道:“陛下却是弄错了,这不是犯错,这是全然不将您放在眼里,这是对祖宗吏法的蔑视,是对忠良之臣的污蔑,今日您不将这阉人正法,只怕是要让先皇们寒心,让所有忠于朝廷的人寒心,让着天下百姓们寒心呐!”

这一堆高帽子扣上,宗明修坐不住。他本就一忍再忍康家,如今康老太爷仗着自己德高望重,又是曾经皇祖母的胞兄,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些,连自己这个皇帝都敢威胁。

他眉头紧锁,温衾暂时还有用,割舍不了,怎么办呢?

一时间整个上书房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三个人各怀鬼胎,谁也不愿先开口。

好个老不死的东西!康家未免也太过霸道,在朝廷一手遮天不说,竟连陛下也敢教训,若再让二皇子承袭了太子之位,怕是这江山也要易主了吧!

温衾听不下去,微微抬头,瞧见陛下正铁青着脸,强忍着怒意,不耐烦地闭目思索。

“奴婢斗胆请问康老太爷,究竟奴婢犯了怎样的滔天大错,您今儿连陛下的颜面也不顾,说下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也叫奴婢死个明白。”

陛下既然没直接叫人把自己拉下去砍了,那就说明还有的救。

“大胆!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下人也敢这样说话,康有年苍老的手在茶桌上狠狠一拍,怒气冲冠:“陛下,还请定夺!”

“来人!”宗明修烦,大手一挥,二人皆噤声。

“将朕的佩剑取来!”

“温衾,今日便交由上天来决定。”看着那双眼,宗明修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死手,他知道温衾的特殊,现在与康家作对还不是时候,只能退一步,日后再议。

拿定了主意,宗明修目光一沉,口气不觉多了些怨怼,怨温衾的擅作主张,怨康家的咄咄逼人。“康老太爷,您年纪太大了,有些事,您大可不必过问,只需颐养天年便是了。”

寒光一闪,温衾只觉胸口一麻,低头看去,左胸被鲜血浸湿,那把佩剑径直没入。

意识快速抽离,身体如煮了太久的烂面条,筷子一碰,就碎成粉末。

“陛下……”

温衾眼睛死死盯住宗明修,昏死前,不知是不是幻觉,竟看到那人牵起的眉心,好似是在心疼自己。

……

呵,自欺欺人,我不过只是个随时可以舍弃的卒子罢了。

温衾摸了摸胸口染血的里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裹紧绷带的身体依然痛得撕心裂肺。

从南疆战场回来,陛下就知道他没死的缘由,是他天生心脏偏右,关键时刻保住了这条小命。

那日陛下举剑看向自己的眼神,温衾读懂了——

“如今还不是与康家反目的时候,不要怪朕。”

“笃笃”敲门声打断了沉浸在回忆里的温衾,他呼出一口浊气,清了清嗓,哑声问道:“何事?”

“皇后娘娘身边的姚公公来了,说给您带了口信。”

皇后?又是康家人,真是阴魂不散!况且他与后宫从无往来,她派人来要做什么?

“知道了。”温衾倒要看看这场戏唱的是哪一出。

“哟,厂公大人您这脸色可真吓人,娘娘叫咱家挑了两株百年好参,给您补补。”姚公公坐在温衾床头不远的小几旁,挥挥手,立刻有小太监将两个檀木盒子端上来,明黄色的丝绸上躺着两颗老参。

温衾拿眼瞥了瞥,没接,只用眼色让一旁的下人接手。他并不稀罕,这东西自己的宝库里多的是,但仍点头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不知公公前来,有何指教?”

姚公公抿了口茶,待所有人都走完,门也紧闭的一丝动静没有。才悠然起身,坐在温衾床边,嘴角挂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拉着温衾的手,捏着本就单薄的嗓子,阴阳怪气道:

“厂公这次命大,可下回就不一定了。娘娘派我来告诉你,管好你自己,还有你手底下的狗。这回的事,就当是个警告,若你执意坏了娘娘的好事,那厂公您的好日子,怕是不长了。”

温衾微笑,不说话。

姚公公也不在意,话说完,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方才的话是娘娘交代的,咱家都说与你听了。我给你个忠告,不该碰的,千万别碰,否则你连自己什么时候死、死在哪儿,都不知道。黄泉路上做个糊涂鬼,冤枉、冤枉啊!”

“多谢公公,咱家身体尚未康复,就不下床送您了,公公好走。”温衾仍是微笑,煞白的脸色多看一眼都瘆得慌。

姚公公欠了身,离开了。

姚公公口中的“好事”,大约指的是立储之事,看来皇后对此也并无万全的把握。可这些话又太古怪,不知道的还以为温衾触碰了什么皇家秘辛,要被抹杀灭口。

这接连的事情都来的蹊跷,温衾思忖,他之前的确碰了康家的人,可只是个女眷,又是外戚,秦义做事一向有分寸,不可能真的触碰康家主脉,如何会引起这样大的连锁反应?

更奇怪的是,立储之事与自己更加没有干系,怎的二皇子五皇子都巴巴的上前示好,刚拒绝了他们,又遭了暗卫行刺,这一切都太过巧合,像是无形中有只大手,推着自己走向漩涡。

大伤未愈,思虑过多也劳神伤身,不多时温衾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伤口的疼痛反复切割,睡意被驱逐,温衾睁眼,发现是陆孝在给自己换药。

“义父,您醒了。”陆孝的声音哑得不像样,和温衾如出一辙的惨白脸色。虽一身的绷带,手上动作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稳重又利索地替他伤口敷药,并贴上纱布。

“怎的你来做这些,太医呢?”

温衾由着他将自己身子抬起,把干净的绷带重新缠绕。

“不放心。”陆孝替他盖好衾被,坐在床边,一脸关切,“您好生休养,儿子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背后之人挖出来。”

“没把我弄死,是他们的失误。”温衾笑,凤眸一挑就是风情万种,“我倒要看看,下次还有什么招数。”

二人相顾无言地坐了一阵,最后还是温衾“噗嗤”笑出了声,上下打量了一番陆孝,开口问道:

“孝儿,你那老二可没伤着吧?”

陆孝一滞,随即涨红了脸,摇了摇头道:“没……”

“那就好,它要是伤了,岂不可惜?”温衾坐起身,像调戏姑娘一样,伸手在陆孝裤裆里摸了一把,那两颗沉甸甸的卵蛋热乎乎的,他满意地捏了捏。

“唔……您、您现在还得好好歇息。”陆孝舌头打架,最脆弱的部分被人揉搓,浑身都紧绷着。

“知道,我就摸摸。”沉睡的软肉在他指缝间流连,嘴里说的却与风情无关,“你回去好好养伤,礼尚往来,既然他们送了我这么大一份惊喜,那咱家就陪他们玩到底。”

“义父,您知道是谁干的?”陆孝问。

温衾摇头,却一脸的胸有成竹:“没有什么秘密瞒得过绣衣使,不过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想。过去是我太天真,以为……”他仰面放空片刻,复又阴沉着说道,“十二年,终于死心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陆孝干坐着,不知道怎么接话,只好一边给温衾揉腿,一边宽慰他。

“还有十几日便是新年,您安心养伤,有什么想吃的,孩儿去给您买。待到开春,您身上大好了,咱们再报仇也不迟。”

“是啊,是得好好算计算计。”

从温衾卧房出来,陆孝脸上闪过一丝轻蔑,控制不住的嘴角勾成个难以察觉的笑。

暮色默默笼罩,掩住人心里的鬼。

“如何?”

“一切顺利,尽在掌握之中。”

偏远的破落寺庙里有两个身着夜行衣、戴着同样漆黑面罩的男子在筹谋。

“你的伤……”

“无妨,只管放心走下一步便是。”

“那最好不过。”

二人迅速交换了情报,一人嘴里说出了更加骇人听闻之事——

“康家心存不轨,企图谋逆,私养军队,妄想夺权篡位,桩桩件件都无法翻身。”

“此事务必做的漂亮,不得有纰漏。”

“放心就是,答应我的事……”

“自然不会忘记。”

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像是老练又无情的刽子手,干脆利落。

冬日里的雷雨倒十分罕见,沉闷的雷声像极了此时二人的心绪,压抑又兴奋。仿佛闻见空气中充斥着杀戮的血腥味,带着胸有成竹又几近癫狂的邪笑。

其中一人扯下头上的面罩,露出一双如同深潭般吞噬一切的眼眸。

又一年除夕,温衾下令将库房打开,堆积如山的珍奇珠宝任院子里的下人挑选,算是赠与他们的新年贺礼。

温衾原本就对钱银不在乎,与其仍在库房里吃灰,到不如分给他们,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前几日,身上的伤刚有些好转,他就迫不及待地往绣衣使跑。

自己人的叛变、肆无忌惮的刺杀和皇后莫名其妙的警告,每件事间都和康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氏族强大又如何,温衾睚眦必报,思索着怎么反击。

正当温衾步步为营地计划反扑,皇帝的秘密召见,再次打乱了他的心。

陆孝进来时,温衾正站在大敞着的窗前发呆。残月西斜,满院的皑皑白雪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义父。”陆孝出声,拿了件狐裘披风罩在温衾肩头,“义父身体未愈,怎经得住风寒?”

说罢自作主张将窗户关好,搀着膀子就把人往屋里带。见他顺从地坐下,又转而去堂中的炭盆里捡了两块银碳,装进手炉,小心用棉布抱着,塞到他手里。

“你怎得没回绣衣使与他们守岁?”手心传来的温度将温衾从回忆里拉回,想起陆孝每年除夕都在绣衣使度过,今日竟出现在自己面前,倒是稀奇。

倒了杯热茶放在温衾手边,陆孝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孩儿担心义父孤单。”

年轻人的心思温衾看得真切,想起这孩子平日里的木讷沉默,又起了逗弄逗弄的主意。

“哦?是担心我孤单,还是你倾慕义父,舍不得走啊?”

被戳穿了心事,栗色的脖颈立刻变得通红,陆孝垂首跪坐在温衾脚边的蒲团上,臊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义父连日忙碌,儿子担心您的身体,也想为您分忧。还有……”话说了一半,地上的人又开始吞吞吐吐起来,温衾给足了耐心,扬着眉等待。

半晌,陆孝才像是鼓了天大的勇气,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接着说道:“想您得紧。”

温衾的心像被温水裹着,熨帖又舒服,盯着脚边的陆孝无声地笑了。

呵。就算我如今残花败柳,却仍有人视我如珍宝。

“义父?”许久没得到回应,陆孝仰头。

“想我得紧?怎么个想法?”温衾一伸腿,准确无误地踩在陆孝疲软的要害上,又坏心眼地使劲一捻,几乎是立刻就得到了那处热切地回应。

就算断了对陛下的妄念,仍可以做他最趁手的利刃、最忠诚的猎犬。

至于情爱,自然还是有回应才更有趣。

温衾满意陆孝的反应,又更加放肆地用脚揉搓。既然孝儿替了那些死物玉势,又这样年轻听话,更重要的是他把自己放在心上,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呢?

陆孝跪着没动,任由温衾点火。

喉结上下滚动,压抑低沉地喘出一口粗气,伸手握住那根裹在棉袍里的罪魁祸首,用力一拽,直按在自己那早就火气冲天的肉筋上。

“义父的足这样冷,儿子替你捂捂。”

“隔着亵裤如何捂?”温衾倾身向前,勾着手指将那张整日没什么表情的脸抬起,四目相对间,白皙的脚重重一踩,陆孝闷哼一声,眉宇多了几分欲望。

“儿子考虑不周。”大着胆子起身,见温衾并未生气,干脆弯腰将软榻上的人拦腰抱起,“义父方才在窗边受凉,不如儿子为您驱寒。离新年还有两个时辰,原先都是义父独自守岁,今儿让儿子陪您做些有趣的事。”

温衾任由他抱着,心道这小子何时学的这样油腔滑调,完全不像平日里闷葫芦模样,虽一番话说的还生疏青涩,不过挺新鲜。

“几日不见,哄人的本事倒涨了不少,还有什么花招,都使出来给我瞧瞧。”

暗红色的床幔和衾被都是今日新换的,二人躺在里头,像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既是新年,自然是要玩些不同的。”陆孝将温衾放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一手去扯他系在脑后的发带,一手从散开的中衣里探进去,俯下身,却还是有所顾忌,嘴唇从脸颊蹭过,只在颈子里轻柔落下一吻,“义父若不怪罪,今日儿子可要放肆一回。”

温衾觉着有趣,一心想看陆孝还能翻出什么水花。更何况他也不是不解风情之人,这床笫之事,若想尽兴,自然是要把尊卑长幼都抛开的。

凤眸里春波荡漾,发丝铺散在床榻,更添了几分妖媚,温衾偏过头笑道:“怪不怪罪,要看你伺候的如何。”

话音还未落下,陆孝从温衾腰间解下的青色腰带蒙上了他的眼,松散地系在脑后,只听得上面传来一声轻笑:“定不让您失望。”

眼睛被剥夺了能力,身体骤然变得敏感异常。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仿佛涂了春药,只是简单的触碰,都会激起阵阵涟漪。

湿软黏滑的舌头从脖颈一路向下,所到之处皆是一片颤栗,温衾软了腰,双手摸索着想要扯开陆孝伏在自己身上的脑袋,刚碰到那人的脸,就被他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死死按在头顶,动弹不得。

“孝儿……”身体被他人掌控的感觉让温衾皱眉,出声警告陆孝别太过火。

显然他的不配合惹恼了那人,才刚说两个字,胸口的敏感被那人报复般地收进口中,犬齿轻磨,引得温衾仰面惊呼,没忍住哼吟了一声。

左胸口的伤还缠着绷带,因而右侧的粉肉得到了独宠。灵活的舌头领着它,与每一颗牙齿都打了照面,又各个与它亲昵地玩耍起舞。

与温衾交合多回,身上的敏感点,陆孝早摸得一清二楚。那点嘤咛被吸咬的红肿不堪,像是熟透了的糜烂果子,再多咬上一口,就会泵出甜腻的琼浆。

吐着引信的毒蛇在腰窝盘旋,温衾从尾骨处升腾起一阵酥麻,顺着脊柱狠狠击打在后脑,还未来得及扼制,一连串的呻吟就随深深浅浅的热息流淌出来。

“呃啊……”像泡进了温泉,舒服的连精神都涣散开来,“好、好舒服……”

陆孝见他面色潮红,嘴角还隐约有些未吞咽的涎水,知他应是动情。

又更加卖力地在那人腰窝里吸舔,另一侧则用粗粝发烫的手掌捂着,反复揉搓。直弄的温衾不自觉向上顶腰,本就要靠强大意志控制的尿孔,早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不管不顾地向外渗水。

不断攀升的快感正不停累积,忽地,所有的触碰都消失,撇下温衾独自躺在床上,对着空气发情。

被掩住的视线让身上的欲火愈烧愈烈,却迟迟得不到满足。注意力从每一寸肌肤上略过,得到的,是更加难以填满的滔天欲望。

巨大的空虚让温衾不顾廉耻开始扭动,忍耐压着他的神志慢慢变沉。正当他快坚持不住,准备要将蒙在眼上的腰带扯下的时候,下身传来的触感,一瞬间切断了所有喧嚣。

“啊啊啊啊啊——”

是陆孝用高于正常体温的口腔,包裹住了他整个淋漓的下体。

温衾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从未想象过,竟能有人为自己做到如此。

那个丑陋的伤疤,那个时刻昭示着自己早已不是完整男人的耻辱,那个平日里稍不留神就会让自己失态出丑的残缺。

此刻竟会被人含在口中,不嫌弃他的怪异,不回避他的失控,更不顾那里的腥臊,只轻柔小心地伺候,仿佛捧着挚爱的珠玉。

曾经陛下因嫌弃那里不受控制地流出肮脏尿水,想尽办法折磨他。陆孝却将那里包裹在嘴里,用湿热的舌头一一抚摸。

精神上的冲击盖过了身体的兴奋,灵魂出窍升天的感觉,不知和许久未曾体验过的射精比起来,哪一个更爽些。

过了好一会儿,当陆孝在耳边低喘,那又硬又烫的鸡巴抵在后庭打转时,温衾才回神。

“义父,儿子伺候的您舒服么?”情欲烧坏了陆孝的嗓子,嘶哑晦涩,温衾如同一块晾晒彻底的木柴,一点就烧得彻底。

他忘乎所以,主动伸出手臂勾住陆孝的背,配合那根铁杵似的东西放松身子。

“叫我阿衾。”

轻车熟路,陆孝捏紧温衾的腰,沉声说了句“得罪了”,便落下狂风暴雨似的冲撞。温衾被拆散又拼凑,一次次送上云端又狠狠拽落,细碎的呻吟甚至跟不上脚步。

他看不见,隔着脸上那块青色的腰带,陆孝跪坐在他上方,披散着头发死死盯着他。

那双眸子里,掩在浓浓情欲下面的,是深不见底的——恨意。

许久未开荤,干柴烈火一点就燃。陆孝惦记温衾的伤,并没有太过放肆,披了衣裳打水替他清洗。

温衾餍足地躺在被子里,陆孝做事向来熨帖,只管放心交给他。

离新年还有一会儿,二人围坐在炭盆旁剥些干果吃。

“孝儿,有些事,你要清楚。”温衾接过陆孝替他剥好的花生,捡了两颗扔进嘴里。

“义父教诲。”手上的动作没停,陆孝又抓了一把照葵,一颗颗仔细剥开。

“从今往后,你不得对别人动心,不可去青楼倌馆之地风流,没有我的应允,更不可与旁人做些出格过分之事来。从今与我温衾,荣辱与共,死生相随。”

这话说的正式,像在宣誓主权,又像是变相的剖白。

陆孝一愣,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温衾,两眼黑洞洞地盛满了茫然。

“没听懂?”温衾笑,端过茶吃了一口,悠悠道:“意思就是你不仅仅是我的义子了,是……”声音戛然而止,是什么?男宠?床伴?还是爱人?

“义父?”陆孝没明白,问,“义父不要孩儿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想不出答案的问题就不去想,温衾搪塞道:“你照做就是了。”

“是。”陆孝也不追问,刚剥好的一小捧照葵子递到他手里,又拎起桌上的水壶替他把茶盏斟满。

外面传来热闹的人声,不多时,整个燕州都被鞭炮声覆盖,是新年到了。

“祝义父新年事事顺遂,平安康健。”陆孝起身跪在温衾身前,送上新年祝福,脸上配合地挤出些笑容,戴了块面具似的。

“起来吧,孝儿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温衾问。

陆孝起身坐回小几旁,方才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又恢复了往日的呆板,他转了转眼珠,答道:“孝儿希望义父安好。”

“哼,巧舌如簧。”虽是恭维,温衾仍觉得妥帖,看陆孝又更加顺眼了几分,连带他木头似的性格,也觉得是老实本分,对自己恭敬有加。

后半夜天气愈加寒冷,寿川院里的下人也都回房歇息。温衾睡不着,也许是太久没经历性事,又或许是被方才陆孝那一番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到,仰面躺在床上,思绪却仍在飘飞。

他想起那日陛下对自己的秘密召见。

“伤如何了?季秋,赐座。”宗明修肩上披着块羊羔绒的毯子,明黄色的中衣大喇喇地敞开,栗色的皮肤紧绷有力,丝毫不见松弛。

上书房东侧的暖阁整日烧着碳,温衾出来穿得厚,这会倒觉得汗津津。

“谢陛下!奴婢已无大碍。”

嘴上说着无大碍,起身时却还踉跄一步,衬了额角的汗,怎么看也不像是好全了的模样。

“你可怨朕狠心?”宗明修拿余光瞟了瞟,问。

才刚坐下,皇上一句话,温衾立刻又起身要跪,嘴里应道:“奴婢不敢。”

“坐着吧,朕知道你的心意。”宗明修挥挥手,从手腕上取下翠绿色玉石做的珠串把玩,一边开口,“康家百年大业,你不过是在外头松松土,康老爷子就敢让朕下不了台,要想连根拔起,恐怕是痴人说梦。”

听着像是在向自己解释,可贵为天子,哪有给一个下人解释的必要?温衾低头不语,不明白皇上的意图,究竟是要向康家妥协,还是下决心要和他们硬碰硬。

“朕老了,斗了一辈子,真的很累。”宗明修的手指转动,冰凉的玉石挤挤挨挨,在他手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好似年岁久远的木门,稍用些力气就会碎成齑粉。

温衾抬头,有些不可思议,皇上正值壮年,从来都是多疑好斗,面对康家这样愈发枝繁叶茂的贵族,竟能低头认输?

疑虑还没从脑海里略过,几乎是同时,温衾反应过来,这大概、是陛下对自己的试探!

“陛下……奴婢愿为您分忧。”

“分忧,如何分?”

虽是问句,但皇上的语气里明显地多了一份欣慰和满意。

再一次,他庆幸自己对那个人的了如指掌。

“还请陛下明示。”

外头天寒地冻,也丝毫没有影响暖阁里的热烈。除了皇帝与温衾,再无断案,判了此事牵扯到温衾纯属误会,刑部按律办事也并无差错。又是不偏不倚、不痛不痒地粉饰太平,温衾谢恩接了圣旨,面上没有一丝不悦。

隔日陛下又赏了不少上好的玩意着人送到寿川院,温衾瞥了一眼,大手一挥,全都赏给了下人。

兰无棱竟也能全身而退,继续坐在刑部侍郎的位置,没有任何影响。

倒是上书奏请彻查温衾滥杀无辜的那位大臣,悄无声息地突然横死家中。据说此人早起时还好好的,晌午没到,竟从七窍开始流血,没过一个时辰就咽了气,死状阴森可怖,令人畏怯。

坊间开始传出高高在上的督厂厂公是喝人血啖人肉的邪祟鬼怪,谁惹了他,就会被他下咒,轻则霉运不断、祸事接踵,重则横死暴毙。

原本温衾就有个阎罗王的诨名,现在民间传言更加不堪。一时间有许多爱国文人志士走到一起,成立个名为“斩妖卫国”的组织,整天叫嚷着要除掉大奸佞温衾,还大酉一片净土。

这事传进温衾耳朵里,觉得好笑。一群没心眼的傻子,被谁利用了也不知,就敢这样上赶着送死。秦义把那组织的名单送到温衾手里时,他随手翻了翻,就扔到一边,挥挥手,随他们去闹,不予理会。

这日陆孝在街市上正替温衾寻些玩物,突然听到暗号,神色一禀,将买好的果子玩意儿等小心搁进袖袋,四处张望片刻,确认无甚异样,才脚底生风,往约定之地赶去。

“陆大人,上回的事,总要给个说法吧?亏得我们主子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做事的?”

果不其然,这人正是为先前陆孝擅自终止计划来兴师问罪的。

陆孝不语,等那人再开口。

二人就这样对峙站着,再无其他声响。良久,还是那人率先沉不住气,开口道:“康家有所行动,不过如今只是冲着温衾,你若配合得多,兴许复仇之日来得更快些。”

“嗯。”陆孝点头,声音闷闷的,“晓得了。”

“晓得?你上次也是这样说,那你倒是这样做啊!”那人见陆孝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心中没底,这个人向面无表情,说话也都简短至极,谁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口说无凭,上次的事,主人很生气,你若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主子对你……”

“谁?!”

话还未说完,二人突然齐刷刷地转身看向某处。陆孝动作更快,一枚暗器已先声音而出。

暗器瞬间没入树丛,方才那里传来微弱声息,有人偷听。

陆孝不理会对面那人,自顾自掏出短剑冲了过去。

谁成想,偷听的是邓智。

“陆孝你!”邓智也是一惊,方才他只是恰巧路过,见远处的身影似曾相识,还未来得及确认,那暗器竟直冲面门,躲闪间,陆孝已到眼前。

陆孝也是一惊,本以为只是寻常探子,杀了便罢。但杀了邓智,事情会更加复杂。可邓智探得了自己的秘密,不可能活着离开。

二人怔愣间那边的人也到了,他不认识邓智,但见两人神情,多少也明白了什么。

“你是温衾的人?”

“义父向来最疼你,你竟背着他做这样的事!”邓智已知道此时局面你死我活,也未过多废话,抽出佩剑,与陆孝厮打到一处。

既是绣衣使的事,自然没有外人插手的道理。接头之人抱着手臂退到一旁,好整以暇地观看这场内斗。

“陆大人,若你今日杀了他,我回去定当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主子自然不会苛责于你,上次的事,也就算了。”

陆孝冷哼一声,集中精力应对邓智的杀招。

晚霞似一件染血的外裳,破烂不堪地挂在天边。

温衾坐在院中的合欢树下乘凉,从果盘里挑挑拣拣,捏起一块果脯扔进口中,甜气四散。

难得有这样静谧温馨的氛围,温衾眯着眼假寐。

忽的听到一声巨响,陆孝浑身是血地踹门而入。他肩上扛着一具尸首,走进寿川院,踉跄了几步,猛地吐出一滩污血,昏死过去。

温衾大骇,起身快步走过去,从陆孝肩头滚到一边的死人,赫然是邓智!

大叫一声,温衾只觉眼眶酸涩胸口发紧,唤了下人立刻去请太医。

陆孝情况不容乐观,几次在鬼门关上游走。他身上的伤口又多又深,回寿川院的路不知走了多久,身上的血都快流尽了。更让人惊惧的是邓智,身上也如陆孝一般遍布伤痕,致命伤在胸腹部。他武功与陆孝不相上下,温衾想不出当今世上会有人能将他二人打到一死一重伤的地步。

一连半月,陆孝昏迷不醒,温衾时不时就到他床前探望。陆孝向来深色的皮肤都白了几分,温衾抚摸他的眉眼,心里的恨意熊熊燃烧。

这些日子康氏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惮,先是上书弹劾阉党一派,几个官居高位之人皆因收受贿赂和卖官鬻爵等罪名被降了职,有情节严重者甚至被皇帝下令逐出燕州,永不得入朝。

虽未有伤及性命的,但阉党一派本就靠利益绑定,关系并不紧密,康家一出手,倒是先从内部乱了起来。许多本就是温衾威逼利诱的,纷纷倒戈,或称病不上朝,或私下向康家示好。

康阉两派在朝堂斗的你死我活,私下的小动作也接连不断。

康氏最得力的手下礼部李侍郎,朝堂上数他最卖力。温衾发了狠,全然不顾礼仪道德,得了消息,李侍郎母亲携大房二房家眷,要去燕郊皇觉寺上香。

他派人埋伏在半路,将李老太太连同她带着一起上香祈福的儿媳和小姐们全部坑杀。

此事做的隐秘,刑部办案时只查到山贼土匪见色见财起意,抢了银钱,本想把夫人小姐带回山寨仔细享用,不曾想她们倒是贞洁,宁死不屈。

李家自是不满这样的结果,心知肚明是谁做的,但也无法再继续调查。温衾使招太过阴损,若李家再紧追不放,满城的百姓都会知道,原来李氏两房夫人和小姐,竟是死于奸杀。

这样歹毒的手段,李侍郎气不过,丧事才刚过,竟找到了寿川院,叫嚷着要杀了阉人温衾,为大酉国除害。

“李侍郎定是伤心过度,失心疯了,咱家看您这模样,自是无法再为官,替陛下分忧了吧?”温衾笑得人畜无害,任凭李侍郎在他面前叫嚷咒骂。

骂得久了,听得聒噪,一个手刀把人击昏。

“来人,把他扔出去。”温衾从袖袋里抽出手帕,擦了擦手,嫌弃地将那块帕子也一并丢在了寿川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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