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这样的念头令我不安,我不能让你离开。”他向前一步,阻挡她的去路。
她眼眶泛红,哽声道:“为了我你愿意舍弃山河,我是真的很感动、很感动,可是就因为如此,我不能有私心,你明白吗?”
“大清还有很多优秀的阿哥。”他知道自己无形中给了她一个重担,但他有自己的抉择。
“但在皇上的眼中,你是最优秀的,而你该回报给皇上的绝不是舍弃山河去爱美人,更何况,我连美人都谈不上。”她泪如雨下。
他不舍的拭去她脸上的热泪,再次执起她冰冷的双手“我知道我的一席话,让你在瞬间承担了千斤重的无形压力,可是我要你知道我绝不会放弃你的。”
但她却不得不放弃,要他因为爱自己而辜负皇上的期许,被皇室成员唾弃,进而背负历史罪名,她怎么舍得?他是她深爱的男人啊罗兰屏咽下喉间的酸涩,生硬的抽回自己的手“我累了,想回房休息,兰屏先行告退。”
“兰屏”
“请七阿哥别再为难兰屏了。”她语气淡漠,但翦水秋瞳里却噙着熠熠的泪光。
他凝睇着她,心生不忍,只得叹道:“好吧,你先回房去。”
她点点头,拿起桌上那盒针线,转身离去。
郎都看着她带着哀伤的身影,喟叹一声“皇额娘是对的,此时实在不是我告白的时机,如今弄巧成拙,反而将兰屏推向史建仁的怀抱了。”
仰头看着满天星斗,他衷心希望兰屏在明天就会打消嫁给史建仁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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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徐州是热闹极了,夹道争相目睹未来皇储郎都,跟即将下嫁给平民阿哥的官家千金罗兰屏的人民,几乎将街道堵塞,一片人山人海,欢呼、讨论声不绝于耳。
只是两座金碧辉煌的大轿珠帘纱帐重重,要想窥探两人的相貌是难上加难,不过,这种机会难得,因此众人还是拉长了脖子,努力的直往轿子里瞄。
其实坐在轿内的两人心情都很差,尤其这两日来,罗兰屏怕自己被郎都说动,打消了嫁给史建仁的念头,她几乎不愿与他独处,甚至刻意疏远他。
郎都明白她是为自己着想,但见她刻意与自己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他还是难过不已。
事情会发展至此,都是他招惹来的,如果在他们离开徐州后,他才坦承心中最后的打算,那也许此刻的他就不必如此心烦意躁、懊悔不已。
尤其这两日接近徐州近郊,他即差随侍去向店家及民众询问史建仁的为人及人品,没想到他恶名昭彰、风评极差,不时眠花宿柳,甚至与传言得到脏病的百花楼花魁金媚凤夜夜春首!
如此恶劣之徒怎能让兰屏委身于他?!
而为了让兰屏断念,他一五一十的将史建仁的恶行说给她听,但她却是沉默以对,仿佛吃了秤坨铁了心,就是要嫁给史建仁,让他不致因她而成了千古罪人!
郎都望着珠帘纱帐外的夹道民众,突地感到一道阴冷带怒的眸光从右边二楼的亭台上射了过来。
他蹙眉,略微拉开一小缝纱帐,再从珠帘的间缝下,看到一身红色绸缎、浓装艳裹的金媚凤就坐在亭台边,嘴角微扬似有笑意,但她的眸中却闪烁着奔腾可见的怒焰。
他放下了纱帐,想起有关她得到脏病的传言。
他摇摇头,当初阿利克以眼还眼,将她送到妓女户去接客的作法,他跟罗尔烈都不表赞同,但阿利克作了决定,他们也无能为力,更何况皇阿玛从五台山回来后,对“掉包新娘”一事并无多问,仅表示他已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皇阿玛这么说,肯定也知道阿利克如何处置金媚凤,不过不管他赞不赞同,当时金媚凤也已在妓女户待了三个多月,这事皇阿玛自然不宜也不必再另作处置了。
不过,看她刚刚的神情,她显然没有反省过自己的恶行
而就在两顶轿子过了亭台不久,史建仁也来到金媚凤的身旁,倚着她坐下。
“都准备好了吗?”金媚凤瞟他一眼问道。
他挑高浓眉“当然!该挖的火坑都挖好了,就等着我们推他们下去。”
她冷笑一声“太好了,我要他们也尝尝被人推入火坑的滋味!”
***
史府是个雕梁画栋的豪华府第,郎都一下轿子,心就益发不安起来,如此气派的屋宇已结了红彩,喜字儿贴上了正门大厅,根本已准备好办喜事了
而甫下轿的罗兰屏看了这等布置,心则狠狠的被揪了一下,看来史建仁真的不在乎她是个颜面有碍的女子,愿意跟她成婚配。
她的鼻头一酸,喉咙哽咽,这不是很好吗?他愿娶、她愿嫁,郎都便会死了心,回到北京当他的储君,日后成为一位贤明的君王。
史楠云早率领了一千仆人在一旁候着,但对儿子还窝在百花楼不回来迎宾的作法感到没辙。
是他答应娶妻的,但她真的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他明明知道郎都是奉皇命来看看他的人品值不值得罗兰屏仰赖一辈子,可他居然还天天往百花楼跑,难道他不怕婚事就此告吹吗?
抽离了思绪,史楠云仔细的打量她日后的媳妇,虽然系着紫纱,但容貌不俗,尤其那双美眸待地动人,且肤白似雪,气质出众,一身白色的雪纺丝绸,看来更是有股脱俗之美。
罗兰屏知道这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正在打量着她,而从她身着上等的绸衣看来,她就是史楠云,她未来的婆婆!
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罗兰屏拉下面纱,露出左脸颊那块不小的紫色胎记。
史楠云的眉儿一皱,而她身后的众多仆侍丫环则是倒抽了口气,因为她那个胎记的确有碍观瞻,原本的一张国色天香之貌顿时成了平庸之色。
郎都没想到她会突如其来的卸下面纱,但在想到其背后所隐含的意义后,他俊脸一沉,对着看傻了眼的史楠云道:“哪里有地方可以谈话?”
她愣了愣,指着东厢房的方向“呃东厢的上等房已空出。”
“很好,我有话跟兰屏交代,不许人进来打搅。”他冷冷的说完话,也不理众人诧异的困惑目光,拉着罗兰屏的手就往东厢房而去。
罗兰屏一张脸羞红不己,又急又气的想甩掉他的手“你这是干什么?”
“闭嘴!”他真的很气,她这算什么?他要她为他卸下面纱她不肯,却在史府卸下面纱?
“七阿哥!”她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手,但这模样给众人看到了,别人会如何议论?
“兰屏,我在生气,但我会忍到到东厢房后才发火,这段时间,你最好安静。”郎都咬牙迸出话,他真的气疯了!
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她的心是七上八下,认识他多年,她头一回看到他如此生气。
她安静的不再说话,而他拉她的手劲也放柔了,在脱离众人的目光后,他牵着她的手,进入雅致却又不失豪华的上等房里。
他在红木椅上坐下,看着脸上不再半掩面纱的她,怒声道:“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是吗?这就是你拉下面纱的原因?”
罗兰屏咬白了下唇,没有否认“是。”
“为什么?”郎都火冒三丈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你明明知道史建仁是个风流好色之徒,你”他咬咬牙“你嫁给他,就是要我回去当个储君是吗?”
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躲避他带火的眼眸。
“不值得,不值得,你听到没有?!我不许你嫁给他!”
可她却觉得值得“史府已做好准备,而我也已做好准备,成亲大典随时可以举行。”
他气急败坏的发出怒吼“不可以,你别忘了,还有你大哥跟嫂子,他们一来,也绝对不会答应你嫁给一个寻花问柳之人!”
“我知道,所以我会在他们赶抵史府之前完成婚礼。”她平静的陈述。
他征愕的瞪着她。
她咽下喉间的酸涩“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是吗?”他咬牙切齿“你嫁给他后,便成了一个木人石心,无魂无魄的人吗?”
“那也是我的抉择。”
“我不答应!”
罗兰屏凝睇着他“就算我求你,成吗?”
“求我?你求我让你下嫁给史建仁?”他简直快气炸心肺了!
她点点头,纵然说的都是口是心非之词,但她不想成为他当上仁君的一颗绊脚石,她不能自私的将他占为己有。
郎都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后,才对着她道:“你以为你成亲后就能让我断念吗?”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最后一定会是如此的。
郎都僵硬的扯动嘴角“我不会娶妻的,就算你已嫁作他人妇!”
闻言,她的眼眶已见泪光“七阿哥贵为大清的储君,自该遵从古礼,娶一名才德兼备、容貌出众的女子为妃。”
“我的妃子便是你!”他气她这该死的坚持,她从不为自己着想,只想到他!
“你不明白吗?你的坚持只会令我更难过而已,我不要背负那么重的责任,你的山河、你的子民,还有皇上、皇后对你的期许,你将这些责任全放在我一人的肩上,我背不起、承受不起,你明不明白?”她的声音瘠痰,数度梗住了话头。
“不,这些责任我不会让你独扛的。”
“可是众人会将所有的错指到我的身上,我不要!我不要!”罗兰屏泪如雨下。
“兰屏”
“我请求你好好做你的储君,好吗?”她哽声啜泣。
见她成了一个泪人儿,他的心更加的沉重,但他好不容易找到真爱,怎能就此放弃?
他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你请求我好好的做一名储君,我也请求你等到你大哥跟嫂子到这里后,再决定是否嫁给史建仁好吗?”
她摇摇头,咽下喉间的酸涩“你还在想观音水?”
“那总是一个希望。”他坦承道。
“如果凌神医手上还有神奇的观音水,他大可卖了它赚进大笔财富,又怎会欠下银两挨板子,让嫂子帮他还钱呢?”她对此事毫无一丝期待。
“含韵说了,他是个古怪的小老儿,做事不按常理出牌。”
“我不想抱持任何希望。”
“所以你消极的只想跟史建仁成亲,好打发我走,是吗?”郎都气得发出咆哮。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需对我如此执着。”
她的神情过于淡漠,令他心中的怒火更加狂炽“好,很好,我知道了,那就随便你了!”他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罗兰屏盈聚在眼眶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她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对的,可她的心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