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那个样子林正然笑得不行,被走过来的秦守国瞪了眼。
林正然瞬间老实了,现在的她还不宜太嚣张。
此后几天林正然还要上班,今天是最后一天班,告别同事回家的半路上碰到张爱梅。
“你家的……”张爱梅话到这里顿了顿,“给你写信没?”
张爱梅话没说全,但林正然听懂了。
她和张爱梅的情况身份一样,都同样是母亲,所以这几年比以前走得更加亲近。
胡影安和南风出去四年,四年的时间足已让人忘记她们的存在。
至少双胞胎已经忘了家里有个姐姐,他们现在记得的只有多宝一个大哥。
林正然摇头。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信,得到的消息还是‘平安勿念’。”
她们不可能传信到家属的手上,张爱梅心里明白,只是不死心过来问问罢了。
她们边走边说话,张爱梅说:“半年前我跟老秦说了,让她退下来,她拒绝了,还传了一句话回来,她说,她想要的凭她自己也能得到。”
“小孩子自尊心高,她可能是想自己争口气,证明给你们看她不靠你们也能给自己挣一份家业。”林正然道。
张爱梅看向远方,脸上无半点表情,说:“有时候我在想,拼命生出来的孩子,现在和她走到这一步,我错了吗!
我们当妈的现在叫自己的孩子,竟连叫个名字也成忌讳了!全是‘她’来代替。”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张爱梅眼里带着怨恨。
林正然认识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她这么失态。
“你没事吧?”林正然担心道。
张爱梅语气疲惫,双手搓脸说:“我昨晚又做噩梦了,都说母女连心,她不会出事了吧!”
这话林正然给不了张爱梅答案,因为她自己也经常做噩梦,两人沉默走了一段路。
不多久,张爱梅似乎调整好态度了,偏头笑说:
“还没有恭喜你升职,你是我们肃省第一个走出去的翻译官,以后我们也能长脸了。”
“这算什么长脸,别被人家退回来,到时就成丢脸了!”林正然自谦道。
“你靠自己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张爱梅说:“现在国内形势变好,你这个行业前景也很好,照这个趋势走下去,我们有一天也能在新闻上看见你了。”
林正然想象那个画面,她笑说:“这个我可不敢想,先一步一个脚印走着,稳了再想以后,稳扎稳打,急不来的。”
走到分叉路口,两人顿下步子,张爱梅看她说:“你知道你身上有一种特质吗?”
林正然狐疑,摇头道:“有什么特质。”
张爱梅说:“你不知道但老秦知道,我们为此讨论过,他说他在你身上感觉到了‘岁月静好’。
我以前对你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以前不懂,后来就明白了,你情绪稳定,对事对人都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感觉,跟你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很轻松。”
风轻轻扬起,吹乱了发梢,林正然把头发别在耳后,莞尔笑笑回道:
“我的性格那是因为以前被人压制,后来就那样了,可算不上好,如果可以,我宁肯不要,凶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她从前委屈求全,迎合别人,只为活着,后来习已为常,改不过来了。
跟了秦守国后他没让她受过委屈,前面有秦守国和南风顶着,所以才有张爱梅现在说的,不急不躁,情绪稳定。
思忖间有人从她身后走来,来人在她耳边重重哼了声。
林正然不用转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这几天除了秦守国在她耳边哼,也没谁了。
“幼稚鬼——”林正然抿嘴笑道。
南风归家
秦守国站在她身边摘下帽子放手上,不说话。
“今天是我最后一天班,明天不用去了。”林正然说。
秦守国轻轻一哼。
林正然看他无声笑了下。
两人缓缓走着,半天不说话,还是林正然打破宁静。
“你每年有探亲假,我闲了就回来看你们,大不了辛苦点,多跑几趟呗。”
秦守国听她讲得轻松,且想法特别简单,顿下步子恼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在那边稳定了,以后他们会不会跟你去那边定居?
你们全走了,到时候这边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留守空房不要紧,明明有儿有女有媳妇儿,过得却是孤家寡人的生活。”
秦守国越想越气,他奶奶的,我这样到底图什么啊!
林正然这时才想到前几天毛淑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她在那边稳定了,家里的几个还真有可能跟她走。
她偏头开玩笑道:“那我不走了?”
“工作都没了,不走你还能干什么。”秦守国说罢往前走。
四十岁的男人生起气来还跟个孩子似的,不管不顾往前冲。
林正然追上去,真真假假说:“守着你呗,你不就希望我能守着你吗?”
秦守国不看她哼了声,“守着我,你守得住?”
林正然被他问得怔了下。
以前行,现在难说,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女人了!
秦守国多敏锐的一个人,似乎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顿下步子虚虚指她,磨牙道:“林正然,现在你连哄也不愿意哄我了?我算是看清你了。”
“只要您一声令下,小的在家给您洗衣做饭,这样总行了吧?”林正然故作诚恳说。
看她笑得张狂,秦守国想骂她小骗子,粗长的手指点她额上,旋即放下,认命了说:
“不跟你计较了,留下你的小命给祖国卖命。”
话毕,再不想说话。
未来几十年的日子秦守国也想过了,正如她说的那样,大不了两个人来回跑呗。
林正然听到他松口那一霎比什么都高兴,一下没忍住,跑上去挽他的手臂。
话没说出口,秦守国左右看了下,嫌弃的挣脱开。
“注意影响,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情绪外放,这可不是个合格的翻译官。”
“你少上纲上线。”林正然骂他,眼里却全是笑。
秦守国转头看过去,眼前的人笑得恣意飞扬。
阿然情绪内敛,很少这样笑的,他的心一下就软了。
林正然就像在这个时代里难得的一抹彩色,秦守国不想掩埋,更想她大放异彩。
让全世界人都知道她的好,这也是秦守国的所盼。
秦守国是真的认命了,不过好在他们还能有大半辈子的时间相处,这就足够了!
斑驳温柔的岁月,平平安安,有所期待,再好不过了。
这样的日子千金不换。
——四年后。
1979年,初春。
“同志,里面是国际宴会,您不能进去。”
招待员拦人时语气都是虚的,眼前的女人一头大波浪,宝蓝色的呢子大衣,配上红色的围巾更是显眼,且女人气势很足,叫人不敢轻视。
林南风摘下墨镜放包里,看向里面的宴会,眸光也随着人群转动,带着几分正色。
许久不说话,旁边两排持枪的保安都紧紧盯着她。
却不想下一秒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
招待员双手接过邀请函,面上更显郑重,今天的宴会是国家领导的交流宴。
一般人可进不去,眼前的女人年纪不过20出头,却能拿出一张邀请函,这叫招待员不敢小觑。
她拿着邀请函做对比的同时暗自猜测眼前人的身份。
烈焰红唇大波浪,虽是浓妆却有种脱俗的清纯,惊艳到叫人看一眼就能记住她。
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女人,怕得是国外的皇室了。
招待员为什么认为林南风是外国人?
因为目前国内还没那么开放,至少她从来没见过这么高调又张扬的人。
“您可以进去了。”
林南风接过邀请函放包里,长腿款款往里迈。
宴会厅很大,一楼中间有个大舞池,外国友人也不少。
国门打开对外恢复交际后,国内的形势万物生辉,咋一下变得多彩绚丽。
二楼是会议室,林南风在一楼转一圈没有找到人,自己找个清净地填饱肚子。
她刚从国外结果任务回国,本来以为是直接回肃省报到。
却不想秦守国让她先来这里找老妈,说是林女士刚好过段时间有假,让她接着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