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腾空平静道:我这些年行医见了很多人,他们比你我更可怜。我哭一哭,你心疼我公主心疼我,他们哭一哭,却什么都换不来。看别人哭多了,我便不爱哭了。
李腾空本来也以为事情落到她头上,她会痛哭不止,可事到临头,李腾空才发现她已经不是当年一遇到难事就转身逃跑的小女郎了。
所以那一日她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父亲尸体被开棺抛尸后才能那么冷静独自背着李林甫的尸体把他埋了。
她行医这些年,见过太多眼泪,太多惨事,已经不再是当年玉真观里会为了父女之情和忠奸之分整日流泪的小女郎了。
阿兄,阿爷已经死了,你该往前走了。李腾空看着李岫劝道。
她这个兄长并不是坏人。
李岫看着李腾空,肩膀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腾空,你帮我照看好他们,我要想办法报仇。
李岫的眼中盛满了复仇的火焰。
李腾空劝道:阿兄,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你既不是李家子,也不是大唐臣,你可以重新开始,你读过书,可以带着家眷去乡野隐居,当一个教书先生你该往前走。
李岫捂住了脸,声音沙哑:我走不出来,我没办法不恨!那是生我养我的父亲,他的尸体被从棺材里挖出来羞辱,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恨啊,妹妹,我恨啊!
阿爷没指望你报仇。李腾空一针见血。
李岫苦涩道:是,阿爷甚至没指望我能保住李家,他知道我是个废物。
可谁都能来找阿爷报仇,谁都能侮辱阿爷,唯有他李隆基不配!李岫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他双目赤红:凭什么我的父亲死无葬身之地,而那个李隆基还能稳坐江山啊。
车厢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剩下李岫喘着粗气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李岫才平复了心情,抬头看着李腾空:腾空,你日后有何打算?
寿安公主要征南诏,南诏多瘴气毒虫,我随军一同前往。李腾空道,北方少见毒虫,很多军中大夫都不会治毒虫咬伤,她跟着老师学过一些驱虫防瘟,正好能用上。
顿了顿,李腾空又道:倘若阿兄愿意,侄子侄女日后可以跟着我学医。
数年前李岫曾经劝过让她不要学医,说那是不入流的东西,相门贵女不该整日和病痛打交道。
可李腾空想了想,罪臣之后不能科举,治病救人她觉得很好,所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李岫笑了,眼泪一滴滴打在手背上:学医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