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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一天账面,穿着一身棕色工作服的伙计无聊的擦着干净的能反光的桌子,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住店。

一阵提提踏踏的下楼声从楼上传来,年轻人抬头看去,两道风一样的身影急步下楼,快速穿过大堂没进了外面黑暗。

街道两边燃着的橙红火把,为黑夜增添了些许能见度,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个匆忙的身影快步前行着。

“那男人来了有多久?”,将厌问。

“他一出现我就过来找您了,先生。”,丽尼气喘吁吁的回答,勉强跟上男人步伐。

主干路直走一会儿,往右拐上通往妓馆的落石街,这条路上没有光线,两人靠着手里微弱的蓝光向前,直到视野落入不远处浓黑里的一点光亮。

那座灯火通明的楼宇立在落石街尽头,男人女人的笑闹声像穿过时空的飘到这黑沉沉的街里来,夜深人静,四下昏暗,这里的夜晚也有它自己的欲望。

此刻的妓院完全揭开了白日那层羞怯的面纱,一楼张张客桌上男人女人嬉闹一团,通明的火光映照在每张衣衫不整的躯体上,有些已经滚在地上赤裸的纠缠一处,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扑面热气。

将厌顿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场面混乱的大厅。丽尼习惯了这些场面,她小声说,“先生,他在二楼。”

将厌跟着丽尼往里走,跨过横在地上的某个女人丰盈的大腿。

踏上楼梯的时候,迎面快步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一件古旧的黑色短摆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嘴角自然的抿着,是一个微微下撇的弧度,看起来行色匆匆。

楼梯狭窄,两人错身间,将厌被撞到一边,男子没有停留的低声说了句抱歉,便飞快的越过他走远。

将厌保持那个被撞到肩膀的姿势没有动,视野里还残留着一抹银色,那银色是……头发。

丽尼在旁边扯他衣角。

他立即转身,大堂一派男女媾和的景象,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他紧皱眉,发出一句咒骂,追出门,妓馆外街道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时,五十米外的黑暗忽然响起马蹄声。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不远,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一咬牙便提步追了过去。

当然追不上马,只是跟着声音的方向在黑暗里狂奔,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响,他知道必须要快点……必须要找到这个男人。

深夜的街道为他行了方便,没有来往的人阻挡他,也没有报以诧异眼神的注目,他得以顺利跟着那马蹄声穿过小路,一路并未跟丢,可是这时候,指引他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

将厌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口,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那男人出城了?他心头一紧,如果那男人出城,再难找他。

他调整着呼吸,缓慢的往城门踱去,那两扇沉重的铁门打开着,火把的光亮里能看到有士兵值守。

微亮的黑暗出现了一匹马车。

从城门口缓缓朝他的方向驶来,刚进城,武夫打扮的男子驾驶着马,两名男子跟在车后。

马车悠悠的驶过他身边,驶进黑暗,将厌收回目光,那马车没什么奇怪的,吹开的车窗帘子让他看清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继续驻足片刻,视线在城门口和马车消失的方向来回巡视了一番,像是终于敲定主意般转身离开。

一来二去,夜很深了,旅馆没亮灯,外面看过去漆黑的一个屋子,将厌尝试推了推门,门咧开一条缝隙,没锁。

他推门进去,楼梯的火光带进了大堂,桌子椅子在黑暗里显出一圈灰色的轮廓,柜台记录账目的本子打开着,纸笔散乱在桌上。

他提步往楼梯走去,黑暗里的呼吸声似乎这不大的空间只他一人存在,踏上楼梯时,忽然顿住了。

——有些奇怪的响声。

断断续续的,泄露在漆黑的旅馆大堂内。

从楼上?——不。

他收回刚踏上楼梯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位置使他一偏头就能看见柜台右边的玄关,平常人来人去的没有注意,现下一看玄关里处似乎是个杂物间,一些箱子杂物堆积在门口,他向里走近几步,响动更大了。

杂物间狭小的门半敞着,里面是间改造后的卧室,要说这间卧室连转身都困难,一个柜子,一张床就占满了全部空间,这么一览无余的一间房,他无需刻意窥视,就能看见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那年轻伙计正压在胖女人身上动作着。

“……啊……啊……用力……”

“……夫人,您会继续让我留在这里的对吗?”

“哦,哦啊,阿结,我当然舍不得你,我的孩子,你顶的太……啊……”

将厌移开目光,放轻脚步退回楼梯边,他对此没太多想法,只是这伙计总让他觉得古怪,可能因为不太像个伙计,但要像个伙计恐怕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留下。

问题在脑海转了一圈,便不再想了,他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

脚步略显急切的回到房间,璃仍然像离去前一样躺在木桌上,门缝透进来走廊的光,屋内的轮廓隐约可见,他没点灯,直直倒回床上,视线落在漆黑的天花板。

那男人于城门消失,虽没亲眼看见,但要已经出城,再找到他的希望渺茫。

将厌眨了眨眼,翻了个身对着旅馆老旧的墙壁,走到现在,他觉得自己成了一滴掉进海里的水珠,动不动,怎么动,由不得自己,起起伏伏间连身份都忘了。

“从很早就开始了啊……”

倾泻出这样仿若梦游者般的呢喃,将厌一夜未眠。

……

早晨的旅馆大堂洋溢着晨曦的朝气,光线从敞开的大门外洒进来,将空气照的十分暖和,大堂分散着几个吃面的客人,不时能听到吸溜面条的声音。

将厌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他吃得难看,不是因为东西多难吃,而是他实在没胃口。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不远处的柜台,一个蔬菜送货商靠着柜台和满面红光的老板娘攀谈。

“夫人气色真是好啊,比十八岁的少女还要红润有光泽!”

“哦呵呵呵呵呵。”,柜台里的女人颤着丰满的胸脯从胸腔发出一连串笑声,“你那些烂掉的西红柿如果不放在送来我这的货桶里,我会更显年轻。”

送货商笑笑,用好像很惊讶的语气说,“哎呀,挑拣蔬菜的小伙肯定是眼睛长屁股上,偷懒了!下次我多帮你注意。”

“那真是谢谢了。”,女人配合的回,拿起笔在本子上记下一笔账。

送货商倚着柜台看着女人的动作继续说,“我送你们这的货可比别家优惠的多,后街的三庄旅馆都只给了八折。”,他挠了挠下巴粗糙的胡渣,话锋一转,“对了,他家你听说了吗?今早送货都不让进了。”

女人抬起头,对家的事她自然关心。

“说是昨晚来了几个圣城的客人,包场了……几个药师,嗤,估计又是来治白硫家儿子的怪病。”,送货商压低了声音。

“那怪病治不好吧,真是可怜城主大人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女人叹出一口气。

送货商一咂嘴,“哎呀,这些贵族哪用得着你我可怜呢,夫人该可怜可怜我才是,不如让我们来谈一笔鱼罐头生意吧,我最近新摸到的门路,我跟你说,这鱼罐头可美味了,是用南海新鲜的……”

两人正攀谈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椅子摩擦地板声,抬头看去,那门口吃面的客人走出了大门。

大街上熙来攘往,早上人们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将厌走在人流中,他得去那名叫三庄旅馆的地方看看,男人口中的怪病让他不自觉联想到怪物,如果城里存在怪物,那家伙会轻易离开吗?

三庄旅馆在后街最显眼的位置,这条街人不多,周围开着些典当行,售卖画卷之类的商铺,旅馆单独占着一片很大的地,金字楼牌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瞧见。

此刻,三庄旅馆那扇深棕色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里面并无人影,只有一个伙计擦着桌椅的身影。

将厌驻足一会儿,拐进了对街一家布匹店,店老板是个戴着单眼铜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将厌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招呼两个结伴来的女人。

将厌自顾在店里转悠着,停在一排制作精良的披风前,对老板问。

“老板,有推荐的吗?”

他挑拣着手中的布料,老板见状忙走过来介绍,“哎哟,您真有眼光,这件鹿皮半肩披风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

将厌摩挲着手里的棕皮披风,似乎是在感受披风的材质,“是个好料子。”

“可不是,您穿上看看,这料子白天凉快,晚上还保暖,配上您的身段肯定气势非凡!”,老板紧接着说。

将厌拿起披风,披在肩上试了一下,老板直夸好,转身去柜台拿系扣。

“对街那家旅店怎的是不让人住?我去住店哪有小二赶客的道理。”,将厌似不经意的说。

老板堆着满脸的笑,拿着银扣走过来。

“哟,换家吧,客人,他家现在接了贵客,自然不让别人住。”

“贵客?”

“是啊,圣城数一数二的名医,来我们这乡下地方自然尊贵。”

将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任老板给他固定好披风,“听说是来给白硫家儿子治病的,到底生的什么病要请这等人物?”

“哟,这不兴议论,城主最忌讳这个了,要让听到了是要抓过去砍头的。”,老板呵呵一笑,“您别不信,前段时间有个酒馆子几个醉汉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些醉话,被人举报给抓走了。”

“这么严重?看来是该谨言慎行。”,将厌挑了挑眉,不再追问。

披风别好银扣,老板把他领到镜子前,大赞着溢美之词,那镜子刚好照出对街,将厌忽然不动了,一个男人倚着路边木杆静静驻足着,视线似乎落在那家旅馆内。——可不正是那身黑色风衣!

他对这伙医师感兴趣。将厌脑海闪出这个猜测。

他想也不想提步追了出去,刚出店门手臂却遭人抓住。

“您还没付钱呢!”,老板紧抓着他的手臂,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乐子。

“我不要了。”,他说着,就单手把那件鹿皮披风拽下来,要走。

“穿在身上离了店,抹完嘴了说不好吃,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老板不放。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多少钱?”,将厌声音冷下来,他作弊进城,行事低调为好。

“不多收您的,两个金币!”,老板一竖两个指头。

野鹿常见且易捕捉,这鹿皮色泽不纯,表皮还有割伤划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哪用得着两枚金币。

知道被当成冤大头,可将厌看了眼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还是从口袋掏了两枚金币扔给老板,选择息事宁人。

收了钱,老板喜笑颜开自然放人。将厌急忙拨开人群冲了出去,这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已不见男人踪影。

下午的旅馆大堂内,年轻伙计正收着桌面空碗,他小心的收起盘子,不想在这短短几天内再打碎第六个,他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欢,可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难住他,还谈什么其他。

他收起桌上最后一个空盘子,余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抬眼一看,是那眼罩男人。

青年逆光走进来,显得个子格外的高,一张苍白的脸在阴影里似乎腾腾冒着冷气,像个刚从墓碑底下爬上来的鬼。

年轻人垂下眼不再看,他尽力忽视掉门口进来的那存在感极强的人。神明为我们带来光明和食物,让我们免于黑暗的侵袭,能以花草树木的汁液果实饱腹,我们得以生存应当感激天神。

感激天神。每个人都跟他这么说,从小他就谨记这个教诲。

他抱着胸前撂高的盘子往后厨走,感到似乎有道黑漆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抬头确认,视野里是男人上楼的背影。

燃着火把的昏暗走廊倒映着行走的人影,软皮革制作的鞋底只发出了很轻微的脚步声。

本想问那伙计一些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知道男人没有离开,目标是那群医师就足够了。

将厌回到房间。他用了大半天在三庄旅馆附近收集信息,然而所得甚少,那伙人期间并未出过旅馆,男人也没在出现,可他并不担心,盯住猎物的蛇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正亮,随意的躺上床,因为一晚没睡,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

白硫家的主厅。

空旷的大厅内没有点灯,高处代表主家的石座上端坐着一个魁梧的影子,在其旁边,随着一个佝偻身影。

“长夜漫漫,如今这夜晚叫人难以心安……”

“大人不必忧心,信鸦已带回圣城信件,陛下派来的人马想必不日就会到达乌石。”

“陛下的意思难以猜测,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只盼此事早日有个了结吧,最近可还要加强戒备。”

“是的,大人。”

“普一老先生呢?算算时日,已过去三日。”

“正在城里的一家旅馆歇息,要立即为您您安排接见吗?”

“不。再等等,先叫那兔崽子回来。”

“遵命,大人,我立即去办。”

将厌中途醒了一回。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估计着差不多只睡了几个小时。

窗户外面的街道行人寥寥,灰暗的色调,一个推着车快步赶回家的摊贩,落叶飘了满街。

将厌立在窗边,不远处木头结构的建筑,高高的灰石烟柱停留着一只乌鸦。

天光愈渐黯淡,青年透过窗户笼罩在阴影下的脸庞有种古怪的妖异之感。

而在他后方的桌子,仿佛复制般的面容苍白而静默的垂着眼帘。

男人第二次出现是在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早上。

那时他昏昏欲睡,坐靠在三庄旅馆外的小巷墙角,眼皮像是黏上了胶水勉强挣开着一道缝隙,路过的人们对这幕也习以为常,总有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只能蜷缩黑夜中。

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撑了一天一夜,他打了又一个哈欠,揉揉眼睛打算先回去睡觉,总不能在这等到死。

就在这时候,一道黑色身影从旅馆里走了出来。

将厌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他刚刚还眯缝似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男人竟然一直呆在旅馆里。那刻,他的脑海快速闪过一个疑问,男人难道跟旅馆里的那伙人认识?

然而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这样,有什么必要鬼鬼祟祟。

容不得再多思考。男人出了旅馆一路快走,他连忙起身,差点因为血液不畅的腿摔了一跤,趔趔趄趄的跟上前者离去的步伐,双腿渐渐恢复些知觉,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其后。前方的人步伐稳健。他要去哪里?将厌紧紧的跟在后面。他没有注意到前者不知不觉间慢下来的速度。

经过一条集市时,男人意外地在一个手工摊位旁停住,将厌忙闪到路杆后面,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

男人买了一个手工千纸鹤。他不像是会对这种小东西感兴趣的人。虽然觉得奇怪,将厌没有想太多,继续跟着他。

走到集市的中心,街道更加狭窄起来,各式各样的摊贩停靠在路边,不时还有马车和拉货车缓慢的行在来来往往的游客中。

将厌皱紧眉,他的跟踪距离已经太近了,这地方嘈杂的人群使他顾不上那么多,男人穿梭在人群,一个不注意便失去了身影。

街道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在一群人中,将厌看到那男人过了街,他正跟上,马车悠悠的挡在他的身前,他快步绕过,又被攒动的人头挡住视线,等挤过人群来到对街,他皱着能打结的眉来回的左右张望,人群如潮水涌动而过,已经不见那身黑色风衣。

而在街口拐角处的角落,遗落着一个手工折叠的白色千纸鹤,街道的灰烬清理工提着扫帚走过来,轻轻带进簸箕里。

……

两天来,不管守在那家旅店外多久,他都没在看到男人身影,奇怪的是,一并从未出现过的还有那伙刚刚住进来的药师,他们不下楼,不吃饭,连门都不出,从始至终旅店内只有一个看店的伙计。

这可真是古怪。

将厌背抵着冷硬的墙壁,他从街的对面远远望着旅店那头的动向,天色暗了,街上行人不多,那独自守店的伙计看看四周,关上了旅店大门。

将厌盯着那扇合紧的门,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必须,必须进去瞧上一番。

入夜后,他做好准备再次来到这儿,然而这次,恰好看见从旅店里推门出来的男人。

街边矗立的灯笼把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男人牵了路边的马,没有半点停留,上了马向南而去。

望着眨眼间没进黑暗的身影,将厌怔了片刻立即拔脚去追。

南边是一整条花街,街边挤着成排的妓院,家家妓馆门口挂着一盏盏昏暗的灯笼,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一盏盏连在一起倒也显得强盛,光线像是荡起的微波似的,暧昧的摇晃在充斥欢声笑语的街巷里。

将厌追到这里便失去了男人踪影,他一家家店看过去,顺着街边缓慢的走,那匹马儿总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条街人流密集,各式各样的人流连其中,揽着女人的中年男人,结伴成群略显生涩的年轻小伙,路边躺倒的不省人事的醉汉,每个人,每个不同的人都被这样昏晦而妖娆的光缠卷着,一同化成这街巷的一部分。

街边,一家妓馆的门被从里推开,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嬉笑着出来,他们勾肩搭背的走在街上,远远就能听到几人夸耀自己刚刚雄伟战绩的声音。

“嘿,嘿嘿嘿,那个小妞真不错啊!”

“切,毛都没长齐吧,我可对这种小孩不感兴趣,哪有两个大奶子好摸。”

“大奶子好,小奶子也好,还有更好更有趣的……”

“什么啊?你他妈的倒是说下去啊……”

“——嘿,小哥。”

——将厌侧头看向拉住自己胳膊的手,那是一个男人干瘦的手。

拉住他的男人有着一对大小不一的眼睛,蜡黄的脸,兴许是酒还没醒,那对歪斜的眼睛所射出的视线让将厌很不舒服。

那视线肆无忌惮的舔舐着他的脸。

“玩玩啊?”,像是蜗牛爬进耳道,留下一滩黏液般的声音。

男人冲他伸出手比了一个数,咧着嘴笑了两声,似乎势在必得。

不管这个男人的笑容还是手都让他胃里翻搅。

将厌摇了摇头,面上露出一丝微笑。“不够。”,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加深了笑意。

男子脸色顿时难看。

“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

有人侧头注目,又快步离去。

在这条街发生此等事实在见怪不怪。谈不拢的价格,随处可见的交易,醉汉的争吵是这条花街每日必有的表演节目。

“这点还差得远,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吧。”,将厌大声说,不像在谈论肮脏的性交易,俨然一副义正辞严的姿态。

没料到青年会这么说,男子僵住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我看你是找死,贱货,爷今天就用三枚铜板玩烂你。”

说完,他向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男人立即心领神会,逼上前围住将厌,男子狞笑一声,挥舞拳头朝将厌砸去,就在这瞬间,只听一声哀嚎,男子捂着腹部摔飞在地。

衣服上赫然印着清晰的脚印。

见同伴吃亏,几个男人霎时一拥而上,这群人整天酒色度日,身体早就是空架子,没有几下,几人均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将厌停在那面色蜡黄,因为疼痛五官扭曲一起,更显丑陋的男子身边,弯下腰,从男子口袋摸出三枚铜板。

“我收下了,你这条命够了。”,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跨过地上的身体,沿着街道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夜更深,花街越是热闹非凡,形形色色的人穿着简陋或昂贵的服饰,汇集在这条不知疲倦的欲望长流。

一家挂着暗红灯笼的小馆子默然的立在路边,马夫打扮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黑马往后处的马厩去。

将厌停下前行的步伐。那男人在这里。

他推开妓馆那扇虚掩的木门进去,昏暗的蓝色灯火中浓烈而甜腻的味道扑了满面,脂粉味混合着不知什么材料的廉价香精,像一团腐烂的花,叶搅拌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浑浊的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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