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而漆黑的夜幕笼罩大地,在月光照不进去的巷弄里,一栋老旧的国宅中,顺着脏乱不堪的楼梯走上去,连流浪猫、流浪狗都不屑安身的屋子里,隐约传出了讨论事情的声音——
“我们家很穷,这你应该很清楚吧,小妹?”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坪的房子,里头窝着两男一女,摆在客厅中央的和室桌上堆满了各式零食和冷饮,而那跪坐在桌前的女孩活像是衣索比亚的难民似的,拼命将桌上的零食扒进嘴里,手中还拿着一瓶橘子汽水,边吃边灌,就怕自己动作太慢,桌上的“最爱”会被人给吃个精光!
“我知道啊,我们家穷得连一个月六千块的房租也缴不出来,而且还连欠三个月租金了”孙悄希夹起一片巧克力饼干往嘴里送,漂亮而略显苍白的小脸满是无所谓的神情。“不过我们又不是故意欠房东钱不还,大哥你一个人赚钱三个人花,我们家当然会穷啦!”
真奇怪,这件事大家老早就心知肚明了,两位哥哥干嘛三更半夜不睡觉,硬把她从被窝里挖起来旧事重提呢?
“你也知道呀?!”孙悄廷一掌拍掉她手上的饼干,明亮有神的黑眸瞪着她,鼻间喷吐着怒气。
“本来大哥赚的钱如果省吃俭用的话,勉强还够养活我们兄妹三人,但眼前却有只一天到晚只知道大吃大喝,完全不懂勤俭持家的‘懒惰虫’,老是让我们微薄的生活费撑不到月中就清洁溜溜!”孙家排行老二,尚在就读体专的孙悄华吼道。
他早就看不惯小妹好吃懒做的恶劣行径,而此刻家中凌乱肮脏的客厅和堆满未洗碗盘的厨房,更是令他火冒三丈。
被两位兄长毫不客气地猛削一番,孙悄希却一点儿也不以为意,她站起身缓缓地走向位于厨房的冰箱,从里头取出两盒小美香草冰淇淋,若无其事地坐回桌前继续享用她最爱的甜点。
望着她那副心满意足的陶醉模样,一时之间,竟让孙家兄弟有种想宰了这只“懒惰虫”来大快朵颐一番的想法!
毕竟,他们供养这只“懒惰虫”这么久了,也该从她身上要点什么回来,以补偿他们这些年来的辛苦。
“喂,我说小妹啊,你到底有没有把我们的话给听进去?!”孙悄廷额上青筋暴凸,咬牙切齿地大喊。
按照常理推断,身为老么兼米虫的孙悄希听见大哥愤怒的吼叫声,基于“敬老尊贤”和“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两项美德,她多少也该做点表示,但
孙悄希却像老僧人定一般,充耳不闻,继续将香草冰淇淋一口又一口地送进嘴巴里。
“嗯还是小美的最好吃、味道最正点”孙悄希意犹未尽地伸出粉舌舔着汤匙上残留的冰淇淋,发出满足的叹息声。“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冰淇淋那该有多好?”
她鼓着嫩颊,含着小汤匙,一头自然卷的及腰长发懒洋洋地垂散在身后,娇艳欲滴的樱唇旁还沾着些许冰淇淋,那副天真娇憨的模样、宛若天使般的无邪气息,仿佛能将所有的恼人烦忧驱散。
一抬眼,看见两位哥哥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其实,她那颗小小的心是很容易满足的,她只想做一只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快乐小懒虫,待在家里舒舒服服的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这样也罪不可恕吗?为什么她亲爱的哥哥们要对她怒目相向?
“大哥、二哥,你们吃错药啦?干嘛那么凶”孙悄希满脸委屈地嘟着嘴,一边抱怨、一边意犹未尽地用手指刮着空冰淇淋盒内缘再放人口中吸吮“平常我碍于家中的经济拮据,根本没法子如此大快朵颐,好不容易终于捱到了生日,你们不帮我庆祝就算了,难道连我自个儿买东西帮自己庆生也不许?”
这懒丫头还是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瞧她一脸的茫然与怨怼,孙悄华终于忍无可忍的在她耳边大吼:“孙悄希!”
这一声怒喝,吓得孙悄希三魂掉了七魄,迟钝如她,这会儿终于把哥哥们的话整段串起来,找出了症结所在。
“我明白了,原来刚才你们所说的那只‘懒惰虫’是我呀?”孙悄希眨了眨晶亮的杏眼,试探地问道。
真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他们两兄弟很好心、很努力、很用心的“启发”之下,终于让这只超级大懒虫有了自知之明!
孙悄廷迅速地拿起桌上那罐孙悄希尚未喝完的橘子汽水,仰起头往嘴里猛灌了一大口,然后用疲累的嗓音逐字说道:”一点也没错!”
其实,孙悄廷的脾气一向挺好的,温温顺顺的没一点儿棱角,在家人与同事的眼中是个没火气的好好先生;如今从他口中进出这么不留余地的苛责话语,着实让孙悄希有些适应不良。
她不依地噘起小嘴辩驳道:“你们胡说,我也是很努力地在家工作啊!”“请问做什么?”孙悄华决定趁胜追击,要让好吃懒做的么妹无所遁形。
“做什么?!嗯每天早上你们一出门,我就开始收拾客厅,扫地、拖地、洗碗、洗衣服,然后安安分分地在家等你们回来”孙悄希越说越心虚、越说越小声。
她瞥了下客厅地板上东一张、西一张的报纸,还有一大堆的零嘴空袋子、汽水、果汁罐,而厨房的流理台上满是泡面、罐头的残骸,脏乱得令人无法忍受。
此情此景,即使懒得可以的孙悄希也有点过意不去了。
在他俩令人发毛的瞪视之下,孙悄希怯懦地开口:“呃两位好哥哥,小妹发誓从今天开始一定会勤做家务、省吃俭用——”
“不用了!”孙悄华打断她,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我和大哥经过一个礼拜的深思熟虑,决定把你这只懒虫给逐出家门!”
“哥,别玩了,我知道你们很生我的气,不过这种玩笑可是一点也开不得呢。”
“如果你以为我们是在开玩笑,那你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你的行李我已经帮你整理好了,就搁在大门边!”
顺着孙悄华手指的方向,她果然发现大门旁立着一只小皮箱。
突遭剧变的孙悄希一时无法反应,只能傻愣愣地呆立在原地,两眼发直地望着那只咖啡色的旧皮箱。
“哥呃”看到孙悄华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胆小的她瑟缩到孙悄廷身旁,轻轻地拉扯他睡衣的袖子“救我,大哥”
“我们这么做也都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出了家门之后能力图振作、好自为之。”孙悄廷异常冷淡地挥开她的小手,缓缓地道。
“我不要大哥”孙悄希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灿亮水眸霎时堆满了雾气,眼看就要倾泄而出。“我不想离开你们我不想搬出去住”
是没错啦,她承认她是有点懒、有点贪吃,还有笨到不会及早发现问题,以致于让她的两位哥哥受不了她,非要将她逐出家门不可。可是”不准哭!这一招对我们已经完全失效了,我劝你还是乖乖的接受现实吧。”孙悄华用力将拳头击向墙壁,大声吼叫,“虽然我们答应去世的爸妈要好好的照顾你,但你实在是馈得太离谱、太夸张了,正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你给我搬出去,否则迟早有一天我和大哥一定会被你摘疯的!”
孙悄希被他这么一吼,吓得收回了即将滚落的泪水,胆怯地嗫嚅道:“难道一点也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没有!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认分地出去找工作,一个则是去找个大金主,出钱养你这个大懒虫!”
其实,前者才是他们兄弟俩真正要她傲的事。找份正当的工作磨磨她的惰性,否则待他们两兄弟归西后,这个啥也不会的懒么妹肯定要饿死街头。
“什么?!工工作?!”孙悄希愣愣地盯着他们“你们要我出去找工作?”
朝九晚五的生活一直是她最最恐惧的噩梦,所以一年前自高中毕业后,她就闲闲地赖在家里,啥事也不干,镇日吃吃喝喝,像个游魂似的晃来晃去。
“没错!”孙悄华露出许久未见的灿烂笑容“我们就是要你这个懒惰虫出去找工作,像个正常人一样为自己的生活负起责任!”
“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啊!”她急得直跳脚。
“大哥就是知道你什么也不会,所以拜托公司同事的亲戚让你到她的美发院试试,她店里正好缺一名学徒,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月薪两万二,而且包吃供住,如果你能认真的学好这门手艺,以后就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了。”孙悄廷语重心长地说道。
妈妈咪呀!学美发是件多么辛苦的差事啊,每天要站着替客人做“顶上服务”累了个半死不说,还得拉长耳朵不时接受挑剔客人的盲语嘲讽,光想到这儿,孙悄希就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来。
“大哥,你知道我腿短不经站的,你帮我安排的这份工作我恐怕做不来”孙悄希体内的懒虫拼命教唆她继续过往常糜烂的生活。
“是吗?”孙悄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怀好意的笑容挂在他斯文白净的脸上,略显阴沉的嗓音继续说道:“那你只好用第二种方法你!?br/>
“第二种方法?”孙悄希皱起柳叶眉,俏脸上满是狐疑。“那是什么?”只要不鞠躬哈腰、看人脸色做事,她什么都愿意干!
“钓个金龟婿,做你这只懒虫的长期饭票!”孙悄华一脸严肃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