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遥抬起头,打量着眼前气派非凡的建筑,红色的匾额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无花客栈」四个大字。
「这里就是镇上最好的客栈,服务好、食物也好,而且,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无良客栈相比,也便宜的多。」魅君说道,美目还不忘讽刺地扫了对面的一间客栈。
几分钟前,他们俩才刚从那儿被「丢」出来而已。
「客倌怎幺站在外边,请进来店里坐吧!」一个看来是店小二的小伙子对着二人笑嘻嘻道。
跟随着店小二进店后,他们被安排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待两人坐定,店小二又问道:「客官是只要打尖还是住店?」
见身旁的少年毫无反应,魅君在内心叹了一声,道:「这位公子今晚要住这儿,劳烦替他準备一间房间。」
店小二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回答他的不是看来成熟温润的少年,而是一旁小小年纪的女孩。
「好勒,那二位想吃点什幺?」终归是个做生意的人,虽然有些疑惑,他还是应了声。
魅君转头,「公子可想吃点什幺?」
「欸?吃吃糖葫芦?」
魅君觉得自己的理智线大概断了。
哪家客栈会卖糖葫芦的啊!
「问你的我真是个笨蛋」她低喃,接着对着店小二开口道:「上两三盘你们店里的拿手菜还有茶水便可。」
点好菜,那店小二便下楼去忙活儿了。
这时,从楼梯上来了一伙人,个个穿金戴银,言行举止嚣张狂妄,若不是暴发户,大概就是些娇生惯养的纨裤子弟。
魅君冷淡的扫了他们一眼,神色间多了几许不屑。
看见对面人儿的表情,青遥心中疑惑她为何忽然变了脸色,正想往那伙人方向看去。
「公子莫看。」却被魅君给叫住了。
他虽听话的没再试图转开视线,仍疑惑的问道:「为什幺不能看?」
她嘴角一勾,樱红的唇轻启,如水般动听的嗓说出的话却带着刺,「无用废物,看了,只是髒了自己的眼。」
「妳在生气?」
这问的是什幺问题……
她生不生气,根本就不是她的重点。
「公子以为呢?」美目冷冷淡淡的看着他。
倏然,头上轻柔一覆,顺着她一头青丝滑过,像是在安抚着她。
「虽然我不知道妳为什幺生气,但是我不想见妳不高兴。」
魅君一怔。
「我说过妳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妳的笑。」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缓缓的回应响起:「是吗?」
似乎没注意到的是,她自己的双颊染上了淡淡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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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饭,挨不过青遥频频请求,他们又逛回了昨天的市集。
这一回,魅君手上不再是一支糖葫芦,而是──三支糖葫芦。
看着她盯着手上的「爱食」,眼睛一眨一闭间,彷彿闪着光,青遥忍不住道:「妳果然很喜欢这个,刚才本来还皱着眉的,现在……」他伸手捏住她的小脸,「妳啊,连嘴角都是翘着的。」
她拍开他的手,低下头去,「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自重。」
毕竟是修炼百年的妖狐,纵使外貌再怎幺年幼,内心终归是名成熟女子而并非是稚气小女孩。
「啊,抱歉。」他一脸歉疚。
但他道歉的对象却丝毫没听见。
魅君的心思停在了方才最开始时青遥说的那句话──
妳果然很喜欢这个,刚才本来还皱着眉的,现在……妳啊,连嘴角都是翘着的。
难道……是因为看见自己心情不好,所以才会一直说要来市集?
她的目光落到那带着香甜滋味的糖葫芦。
就为了买这个?
「噗……呵。」
怎幺会这幺可爱呢。
两人本是并肩而行,但青遥明显走的慢些,毕竟对他而言,大多数的东西都很新奇,每样小东西都得拿着把完半天才鬆手,另一个却不同了,魅君在凡间多年,就算自己没吃过没拿过,倒都看过,自然是没什幺足以引起她的兴趣。
她看着他,不禁心里直道好笑,小手托着腮,嘴角浅浅的漾开。
「魅君,妳看这个!」青遥拿着一支画成狐狸样貌的糖,兴奋的转头喊道。
「那是画糖。」见青遥转头,她立刻收起笑容,走了过去,「公子不是吃不得甜幺?还是放着别买了吧。」
「欸?可是……」
魅君闻言,心中已有数,「公子已经买了是吗?」
他点头。
魅君莞尔,心里暗笑。
青遥则是在心里暗暗叫苦,他怎幺就忘了,上回才为了那支糖葫芦假装自己有胃疾,这下子恐怕很多东西都不能吃了。
魅君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糖。
幸亏还没吃,如果卖糖的通情达理应该可以说说。
她思忖着,接着抬头问道:「公子是在哪买的?」
青遥一手牵住她,说了句「这边」,举步就走。
暖暖的体温从指尖漫开。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难免推挤,魅君个子小,与其说是跟在青遥身旁,倒不如说是紧紧的挨着他,也因此,她的鼻尖总是能嗅到身旁少年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那是一种令人闻了能安心的气息。
「咦?方才明明是在这儿的。」绕了许久,还是遍寻不着卖糖小贩的蹤影,青遥只好腼腼的笑笑道。
「算了,等会儿去问问有没有哪家的孩子想吃,若是有,给了便是。」魅君说着,「只是可惜了这糖,狐狸画得挺可爱的……」
「妳喜欢?」
「不,我只是喜欢这狐狸而已。」
这糖画的狐狸实在太像那个人,那个在记忆里日渐模糊的人。
「小丫头喜欢狐狸的话,爷家里养了不少,不如和爷回去玩玩狐狸!」
魅君立感右肩一紧,回首冷眼瞪去,只见一个生得獐头鼠目的人阴笑看着她,手则是抓着她的肩不放。
而在此人身后,下人们簇拥着一名生得相貌堂堂,却举止粗俗的绿衣男子,仔细一瞧,竟是方才客栈中那伙人之一。
绿衣男子一派风流模样的搧搧手中的折扇,开口道:「丫头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容姿,爷喜欢!」
「喜欢又如何?」
魅君心中一凛,回头一看,方才还总惹她摇头失笑的少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语气却已截然不同。
缓缓走上前,俊美无俦的面容此刻却带着冰冷,薄唇轻启:「像公子这样玉树临风、衣冠楚楚的人面禽兽怎幺能配得上她呢。」
「臭小子你敢侮辱我!」绿衣男子气得满脸通红,双眼瞪大犹如牛蛙。
青遥再次温润一笑,「说侮辱太严重了,在下只是说实话,却不想竟惹脑了公子。」顿了顿,他又道,「也是,毕竟自古以来总是忠言逆耳。」
「你!好!你舌头行是吧?」绿衣男子邪笑,一声令下,「来人!把他舌头摘了,看他还敢不敢对爷不敬!」
他身边的人本就总是狗仗人势,见主人发话,登时怪笑一声,蜂拥而上。
美目一冷,魅君本欲上前,却发觉自己忽然动弹不得。
而就在她无法动弹的短短一瞬间,青遥早已将一伙鼠辈全放倒,魅君只觉眼前白衣袂袂,再次凝目时,那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早是近在眼前了。
「没受伤吧?」
「公子以为呢?」她反问。
他施咒将自己定住,又挺身上前以一抵十,她是能受什幺伤?
「你、你们这帮废物还不赶紧起来!」绿衣男子脸色难看,破口大吼,但他的手下疼得只能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哪儿还有闲功夫理会他。
见此景况,他脸色惨白,真吓坏了。他嚣张多年,却是第一次如此狼狈不堪!
「公子饶命!饶命!是小人瞎了狗眼!求您放过小人!」他噗通一声跪下,连磕好几个响头,怕得都磕出了血。
青遥生性纯良,若不是刚才此人行径太过分,他也不会如此,他又禁不起别人这般放低姿态,叹口气,连忙道:「别跪了!公子知错便好!」
但他仍然不敢起身,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嘴里不住喊饶。
「公子,我们走吧,若继续待着,只怕他这辈子都不敢起来。」魅君缓缓说道。
「这……好吧。」青遥看了那人一眼,和魅君一同离开。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身旁的娇小人儿,眼神阴冷的注视着绿衣男子良久,良久。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只要忆起那人拚命求饶的画面,他就感到百般愧疚。
看着他眉宇间的懊恼,魅君一向观察入微,身旁少年心中所想的又怎会不知?
「公子还是别多想了。」她劝了句。
「可是──」青遥还想说些什幺,但魅君压根不理,直接换了个话题。
「不说这个,小妖只想问公子方才为何要锁我行动?」她单刀直入,眼眸幽暗,看得青遥即便认为自己没错也不禁觉得心慌。
玉青遥,振作点!
他闭闭眼,接着垂眸,不再躲避她杀人似的目光,直视着她道:「妳一个姑娘家,万一伤着了哪,留下疤痕,那多不好……而且,」他顿了顿,「我也不想让妳的手沾任何一点血。」
语毕之时,两人已走到无花客栈的门口。
「公子今晚好生休息吧。」魅君娇柔一笑,有那幺一剎,让他瞬间失了神。
鬆开手,她走远了几步,「还有,小妖想奉劝公子别忘了……我和你,从来都不是同道中人。」然后她笑,笑得张狂凄冷,在那荧荧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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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已多时,两抹人影却还在漆黑的夜里鬼鬼祟祟。
「少爷,这夜深露重的,还是披件狐裘吧!」
「现在才想到,你这蠢货是想冻死爷嘛!」语音刚落,便是一声重重打击在骨上的闷响。
「都是小人不好,求少爷放过小人一回吧!」
「哼,今日美人相邀,爷就高抬贵手放你一马。」
想起适才下人上报那娇美丫头邀他私会,他心里就乐得直开花,哪还有闲功夫去教训这蠢货下人。
思及此,他不禁嘿嘿邪笑两声,赴约去了。
一路走出了镇后,北边有座小山,终年云雾不绝,寒冷侵骨,到了深夜更是看起来诡气森森,寻常人根本不会来,但偏生有人色胆包天,况且温香软玉差一步便能拥入怀,又怎可能轻易放弃。
「小美人儿,妳在哪呀?赶紧出来让爷好好怜惜妳啊!」
「我在这呢,公子。」娉婷身姿缓缓走近,小嘴微噘,纤纤柔荑抚过包扎的额头,语气心疼道:「都怪我那哥哥,害得公子这样,一定很痛吧……」
「爷是什幺人?哪会觉得痛!」美人在怀,当然要逞个威风。
「嘻…公子……」她妩媚一笑,柔若无骨的身子依偎上他的胸膛,翦水秋眸波光流转,勾得人魂都掉了一半。
他垂首便要往她嘴上亲,只听耳边一声娇笑,接着左胸猛然一股撕裂的痛楚。
「啊啊啊啊啊啊啊!」
血,鲜红的血瀰漫着恼人的甜味染了他的胸口。
「公子可知这镇上的人为何都不敢来这里吗?」
他吓得哆嗦,牙关直打颤,惊惧的看着那绝色容颜。
「因为这里有专食人心的妖狐呀……」她眸中冷意尽现,尖锐的爪子在他的左胸一遍遍的画着圈。
「公子能否告诉我家中眷养的狐狸在哪呢?」
他又是哭喊又是点头,「我说!我当然说!我全养在宅里地窖,全部都是!」
「全部?」美眸往下一扫,那雪白绒裘不是狐狸的毛皮还能是什幺?
「公子骗我,说谎的人……该罚。」她嫣然一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眼瞪满血丝,他看着胸口的血窟窿,自己鲜血直流,一股骚味瀰漫,早是吓得失禁了。
他吃力的转动眼珠,终于看见那原先抚过他的额的纤纤十指,如今捧着的是一颗还缓缓跳动的心脏。
「妳…妳……」
「我还以为你的心会是黑色的,没想到居然还是红的。」她嗤笑。
「妳…妳这妖……」他没能再多说完话,头一歪,气绝身亡。
「妖?」
她当然是妖了,她是双手沾染无数血红的妖狐,无论是从前还是以后,都是。
她怎幺会忘了?
不信任、不同情、不欠恩,无情无爱,这才是她──妖狐魅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