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墨奕,陆折柳来自气宗赤沛。
他们二人均是背景不俗,自然不可能就此含冤受屈,白白认下这个幕后黑手的罪名,两相舌战之下,先不论谁输谁赢,在场之人中,谁能当这个不怕得罪两方还能公正审判的仲裁者?念及此,不禁叫人大伤脑筋。
结果岳隐站了出来,推举了本次事件中最大的受害人韩璧作为仲裁者,韩璧游离江湖,背景深厚,不缺钱不缺人不缺门路,又怎么会怕墨奕和赤沛的秋后算账?众人这般一想,也觉此举十分妥帖,纷纷称善,顿时就把锅甩到了韩璧的头上。
韩璧手持骨扇,扇尖在前头的檀木小几上画了一圈,临尾辅以轻敲,响声方落,他便沉吟着问道:“陆先生,京城暗道之事,你可知晓?”他一改称谓,便是要与陆折柳划清界限的意思了。
“不知。”
“暗道挖到了桃花林底,你负责比斗大会的场地布置,竟然对此丝毫不知?”
“我确实不知。”陆折柳愧疚地低声道,“若我早知此事,怎么可能邀你赴会,陷你于险境?再说了,若我真的伙同扶鸾教将你掳走,那沈知秋又是怎么回事?若我真的是幕后黑手,又与他素不相识,何必留他活口,更是命人一路把他带到此地,徒惹麻烦?他在此安然无恙,足够令人疑虑。”
他这回就是在彻底地胡说八道了。
陆折柳笃然道:“至于书信之事,我确实没写过,如果各位不信,我可以留下笔墨,当场辨认。”
韩璧模仿他的笔迹也不过七八分像,本来就没打算把书信当作铁证,遂点了点头,又复问道:“那朱蘅姑娘所言,你又有何解释?”
“她是扶鸾教圣女,明知脱逃无望,便想拖我下水。”陆折柳瞥了眼朱蘅,摇头道,“一面之词,如何能信?”
岳隐站在一旁听他所言,不由得轻笑道:“一面之词如果不能信,陆先生又为何要咬定我沈师兄是幕后黑手?难道就不能是他们明知道脱逃无望,就故意拖我师兄下水?”
韩璧微微点头:“如此看来,两边供词都信不过。”
陆折柳总算明白了,他们在这里唱双簧,就是为了推翻那些指证沈知秋的供词。
若是那些供词是铁证,那么朱蘅的话语也是铁证,这个幕后黑手的位置要么他们两个人都有份,要么就两个人各退一步,全数推托成扶鸾教的攀咬。
“疑罪从无,我只能是两个都信。”韩璧这番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是那字里行间的称呼,亲疏自现,那望向陆折柳的眼神更是冰冷如刀,“毕竟,若要让我由心而发,未必对陆先生太不公平。”
他这就是摆明了要给沈知秋撑腰的意思了。
韩璧顿了顿又补充道:“扶鸾教邪魔外道,教主白宴诡计多端,他设下圈套诬陷你们二人,许是要引发内讧,还请大家勿要中计。”
如此简单一句,便算是为此事作结了,韩璧作为最大的受害人都不追究,陆折柳若是再就此纠缠下去,反而显得心虚。
陆折柳自知这个亏他必须得吃,于是轻笑道:“韩公子睿哲,我自愧不如。”
沈知秋坐在韩璧旁边,任他再迟钝也听懂了,若不是韩璧看穿了白宴的诡计,方才他就可能百口莫辩,彻底成了勾结扶鸾教的恶人;不仅如此,韩璧完全是站在了他这一边,费尽心思为他洗脱罪名,还他清白。
他抬眼望向韩璧的侧脸,无声地对他道了一句“谢谢”。
韩璧余光瞥见他的嘴型,不自在地转过脸去,假装没有看见。
朱蘅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扶鸾倾没,岐山失陷,不过一夜之间,她数年的辛酸与苦痛,顿成已逝的噩梦,只可惜她唯一的牵挂已经不在人世,尝不到苦尽甘来的一刻。
“愚不可及。”她袍袖一翻,站起身来,“你们名门正派,还有韩璧这样所谓的聪明人,却尽数被陆折柳耍得团团转,当真可笑。”
“一面之词?若是我的证词不够,加上我夫君的呢?”朱蘅话刚落音,便将身后的屏风往两头掀了开去,百鸟朝凰从中断开,后头坐着的竟然就是白宴本人。
白宴一身朱衣,眼神幽深,一动不动,不发一言。
朱蘅轻笑道:“陆折柳,你要不要问一问他,到底认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