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这个回答无异于自掘坟墓,金十八也知道。
但他不是不相信姜清元,他不相信几年以后的那个金十八。
金十八这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包括自己在内一切人全都无法让他信任得起来。血液天生里就流淌着的自私恶劣的因子,没办法。
虽然现在的他是有点人样,以后的金十八要是又特么变狗了怎么办?
他这辈子最不相信就是人性。
哦对,除了姜清元。
金十八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姜清元。在他心里闭门锁钥谢绝入内的那块禁区里,不知何时住进了一个透明小人。无论透明小人在自己心里的那块地盘怎么撒欢造次都对他生不起气,非但如此,还时不时紧张小姜清元玩到一半摔跤摔疼了没有。
“你哥我没读过什么书,但这些年学做生意,多少还是懂了一些事情。”金十八说:“你要是愿意信我,就先听听看是不是这个理。”
“未来的事情谁也没办法保证,就算是我也一样。”
要想让一个人永远都不改变,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说了,姜清元从一开始就是金十八的例外。
金十八决定用自己的方法教会小少爷怎么对付几年后的金十八:“但是我可以教你一个办法,只有让对方在你身上付出越多,甩掉你的代价越大,这段感情才会越稳定。无论是谁。”
这个男人最后总结:“所以我现在给你什么,你就要放心大胆地收了,收得越多,咱俩感情就越好!真的……你笑什么?”
姜清元眼底浮现笑意。
有点像歪理,但经济学上来讲或许真的行得通。他从刚才就一直板着的一张脸此刻也终于显得有些柔和下来。
金十八豪迈道:“哥以后再给你送!送一堆!怎么样?”
姜清元没答应也没拒绝,他说:“我妈妈说这是画饼。”
金十八乐了,越看越觉得姜清元可爱得要命:“是,你就当我是画饼,那你也得先把手里这一块吃了啊。这回呢?能收下了不?”
姜清元想了想。
可能这些大玻璃对他一个保镖的身家来说确实是占比很多吧。于是他最后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金十八趁热打铁地又问:“跟哥好吧?”
姜清元被他土得笑了一下,又感觉到这人握在自己腰上的手在紧张地收紧了。他的手本来就宽大,熊掌似的紧紧扒在那里一圈,姜清元就被箍得动弹不得了。
“嗯。”姜清元把自己整个人深深埋进他的怀抱里,用他清冷又干净的声线,依赖地道:“我跟你好。”
金十八无法形容自己这一刻满心溢出来的感受。
他拔火罐似的亲了一大口姜清元发顶,也爽朗地笑起来,笑得露出一排牙齿。
接姜清元的司机还迟迟不出现,金十八黑着脸给他打电话。
电话接通了,那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没等到人接。倒是两人身后响起一段大摇大摆的洗脑dj电话铃声:
“如果明天的路你不知该往哪儿走,就留在我身边做我老婆好不好……”
金十八:拳头硬了。
当街公放这首存在感炸裂回头率百分百的动感电话铃声,好几个路人朝这边侧目。
两人一回头,就看到了贺超龙正躲在某家店的招牌后的隐蔽处靠着墙吃煎饼果子。
见过羊驼咀嚼干草的表情吗?对,一模一样。
连那种毫无感情的眼神都没有区别。
贺超龙刚才在那观看了全程,虽然听不清两人说什么,但他看明白了一件事,这把真让老狗币捞着了。
你就好咯,讨个比自己小十岁的漂亮媳妇。
这你说说,你说说这,上哪说理去?
他走过去时,就见金十八已经快他妈烦死他了:“一天天的你从哪找那老些pè歌!别他妈放了!”
贺超龙:“歌名:《做我老pé好不好》。”
“谁特么问你了?”
贺超龙熟能生巧地躲开飞来一脚,心说你就不懂了,他听什么歌取决于这俩人的爱情进展到什么阶段,这属于说就是你俩的爱情bg好吗。
他们说话的时候姜清元就站在一旁听着,他时常觉得这两人的语言系统很有趣。
金十八转头对他道:“我真得回去了,这会先让他送你。下次再见就不许躲着我了奥,听见没?”
姜清元就抬起脑袋看他,回答道:“必yu的。”
金十八:……
贺超龙:……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金十八惊讶之余,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你妈也知道这事儿吗?”
姜清元示意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她不知道的。我妹……我没有口音。”
金十八:抽烟的手,微微颤抖。
那么遗世独立冰清玉洁的姜棋手,说话开始带大碴子味儿了。
来不及多说几句话,金十八真得走了。但这一天的金十八临走时一步三回头,还是没真正放心得下他。
他走之后,终于轮到贺超龙对姜清元说一点掏心窝子的话了,以一个兄弟的立场。
“既然你自己都做好决定了,哥们也没什么好说的。”贺超龙表情郑重,这位从来都一毛不拔的社会青年说出了一句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我也没有大哥这么有钱,但三千万还是能送你的。”
说起来,他贺超龙能有现在这条美食街还是多亏了姜清元。
姜清元错愕了下,说:“不……”
“不,这不是用不用的事情,一定要收。”贺超龙挥手拦了一下空气,这是执意要给,
他的眼睛有史以来最真挚地看着姜清元。贺超龙:“我送你——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平安,千万要开心。”
“……”姜清元:“谢谢。”
他转身拉车门上车。
贺超龙一切尽在不言中地对着他的背影重重拍了几下肩膀。
这,就是bro。
姜曼正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后,翻看着手里的几页的纸张。
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私人助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待命。
房间里只剩下姜曼翻看纸张时的哗啦声,不带感情的清脆响动。
这份资料纸张也才刚送到她桌面上不久。姜曼沉静敏锐的目光扫过这些资料一遍。一旁站着的女助理察觉到上司这次似乎看资料的时间似乎有些长了。
但她始终只是低垂着眉眼等待,安静地察言观色。
不知过了多久,她将几页轻飘飘的纸张往桌上一撇。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资料上,姜曼思索地道:“还真是个保镖。”
履历、个人信息都看不出来什么大问题。
之前姜曼亲眼见过了对方。以她的眼光来看,那人谈吐气度和周身气势都卓然出群,可不像是她儿子口中称是个保镖而已啊。
后来她也把儿子喊来询问过。问到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姜清元回答说是遛小白时在小区里碰见的。
倒也不错,连住址在小区的哪一栋楼都和资料显示的一致。
但是见没问出来什么,于是姜曼终究也没有刨根问底。
姜曼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东西。
如果两人是这段时间才认识的,那她先前就在姜清元那听过的口音算什么?
而且……要是那人真的只是一个保镖倒是没什么。姜曼想到什么,眉头轻轻拧起。
她真正所忌惮的,还是这人背后的那个“大哥”来头不简单。如果把他也牵扯进来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所以目前她只打算能绕开还是绕开行事的好。
“这里是怎么回事?”
姜曼指尖点向资料纸张的其中一处。
助理低头一看,就见姜曼指着的正是写着“年龄”的一栏,后面跟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数字——24。
“姜姐,有什么问题吗?”她小心谨慎地问。
姜曼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
好一个24。看不出来啊,正好还比她儿子小一岁呢?
助理察言观色道:“我让他们下去再核实一遍。”
“嗯。”姜曼不再看着资料,表情也不怎么在意了。
“姜姐,这人没问题吧?”
“倒是没什么问题。”姜曼脸上的笑显得如此漫不经心,说:“就怕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啊。”
如果真要了解一个人的话,光是看这些明面上的东西可不行。
最好的方法还是得换个角度,设身处地地去想他。
——如果这份资料是由姜曼做出来的,她的意思是,如果是她本人自己的人生,那么考虑到最后看资料那个人的处境,那么这份资料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趋于完满无缺。
——是无心还是故意?这因为姜曼要彻查这件事的角度无非就两个,要么从“保镖”入手要么从她儿子入手。
局中有隐形的第三个人在引开她的注意力,让她不要过于关注姜清元。
真有意思。她自己的儿子,还需要旁人来置喙了?
要不是姜曼早在之前就对姜清元无意间带上的口音留了个心眼,这会儿说不定还真就钻进设下的圈套里去了。
“再查查看吧。”
“好的,姜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