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场话剧的道具准备上,宛青也是下了苦功的。
室内的场景,她们准备了桌椅、木床和一扇单独的立门,所有演员都要从这扇门进出,使房屋的场景更具真实感。
室外的场景比如树林,虽然不能直接把树搬到台上,但宛青准备了几块大木板作为背景板,木板上糊着纸,纸上画着茂盛的大树,让人更有代入感。
背景画是宛青亲自绘制的,作为远近驰名的花魁,琴棋书画对她来说就是基本功,即便达不到多么高深的水准,至少远胜普通人。
再看台上——王生主动找那女子搭讪,见女子肤白貌美,不禁生了爱怜之心。
扮演女二号,也就是女鬼的演员是专业的戏曲伶人,具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将她与王生初见时装出的楚楚可怜表现得淋漓尽致。
女子面露悲伤之色,我见犹怜地说道:“我本是城中良家女子,奈何我父亲贪图钱财,把我卖给一个财主做妾。他的正室很凶恶,天天打骂我,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趁机偷跑出来,准备浪迹天涯。”
王生于心不忍,同时也是对女子的美貌动了心,当即说道:“我家就离着不远,你若不嫌委屈,便到我家去住吧。”
就这样,王生将女子带回家中,藏在内院里,每日与那女子同吃同睡。这个地方少不了带有一些色情元素,引得人想入非非。
但是马赛克场面是不可能真演出来的,就算古代再开放,连妓院、三妻四妾都是合法的,也绝不允许当众进行有伤风化的行为。这种事情关起门做可以,大庭广众下坚决不行。
当王生和女子相拥倒在床上的时候,幕布很合时宜地落下,同时台上开始转场。这惹得台下观众发出不满的叹息声,遗憾不能一饱眼福。
下一幕,王生妻子从娘家探亲回来,他见事情瞒不住,才将此事告知妻子。
至此,由秀儿扮演的陈氏正式登场。
陈氏的第一段情节是劝丈夫将女子打发走,她倒不是出于嫉妒,就算丈夫要纳妾她也无话可说。她只是担心女子是从富贵人家逃出来的妾室,一旦被人家知道了,肯定吃罪不起,搞不好要吃官司。但王生此时又怎么听得进去呢?他早就鬼迷心窍了。
秀儿这段表演渐入佳境,大段的台词一气呵成,逐渐克服了紧张感。就连婶婶都忍不住夸赞,没想到这个整天都能见到、看起来傻乎乎的小丫头,演得比男主角还好。
随后剧情就进入了高潮阶段。王生上街偶遇道士,道士的一番话引起了王生的怀疑,回家后发现女子大白天紧闭房门,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前,用手指将窗纸捅了个小洞,正好看见屋内一个青面獠牙的女鬼,正在对着镜子画皮。
因为没有摄像机,画皮的镜头无法推特写,宛青设计了一个很巧妙的方式:女鬼的演员面向一面巨大的铜镜,背对观众坐着,她的可怖妆容完全通过镜面的反射展现给大家。当她绘制好人皮贴在脸上之后,转身正对观众,又变回妙龄女郎的模样。
与此同时,后台响起了瘆人的背景音乐,这都是提前设计好的,顿时让现场气氛变得更加恐怖,就连陈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虽然已经弱化了恐怖元素,但突然出现的鬼脸,还是让不少观众发出惊呼。陈容甚至听见了隔壁汉王府包厢传来三道不同的叫声……
台上的王生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他再次找到之前的道士,从他那里求来了一根拂尘。但女鬼的道行太高,拂尘也拦她不住,她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王生开膛破肚,一口吞下了王生的心脏。这是本剧唯二的恐怖画面。
再次转场,天亮后,陈氏遣王生的弟弟王二去将道士寻回来。道士进院以后,觉察到女鬼并未走远,一问得知早上有个老太太想来家里当个杂工,但家里刚出事,便拒绝了她,不过那老太太到现在还没走。
道士知道那老太婆就是女鬼变的,接下来是一段降妖除魔的戏,虽然演得有些假,但结合各种音效和制造的烟雾,总算把观众唬住了。
女鬼被降服后,陈氏苦求道士救活自己的丈夫,但道士说自己没这个本事,推荐她去集市上找一个疯乞丐,说他其实是一位高人。
话剧进入最后一幕。陈氏找到疯乞丐后,受到他的一番羞辱,又被逼吞下他的浓痰。但疯乞丐突然就不见了,陈氏顿感绝望。
宛青就在这客串了一名集市里的围观群众。
回到家中的陈氏越想越羞愤,在收拾丈夫尸首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将浓痰吐入丈夫的胸腔,化作一颗人心。
最终的画面定格在夫妻俩喜极而泣,紧紧相拥在一起。
幕布再次被拉上,随后所有演员和主创走到台前鞠躬致谢,心情忐忑地等待着观众的回应。话剧的首演,看客们到底买不买账,他们心里也在犯嘀咕。
事实证明,这些担忧完全是多虑了。短暂的沉默过后,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同时打赏的铜钱像下雨一样,从观众席上不要命地扔了上来。
场务人员连忙拿起一个铜盆,四处去接铜钱。其他演员也是一样,纷纷跑到各处捡起碎银。
那扮演女鬼的演员,最后一幕是被道士打得现出原形,然后被杀死,因此脸上的妆容还没来得及卸,乌嘴獠牙格外瘆人。她跳下台后,将前台贵宾席的观众吓得四散而逃……
“呜……小姐,砸死我了……”秀儿捂着头上被铜钱砸出的鼓包,委屈巴巴地走到宛青身边。
宛青笑眯眯地帮她揉了揉,其实她自己也被砸到了额角,但是这点小伤跟排练时的辛苦相比又算什么呢?这是她第一次作为导演编排一部话剧,前前后后操持了半个月,从观众的反响来看,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没有麦克风和扩音器,勾栏的场地不宜过大,所以每次只能容纳一百人左右。这首演顺利打响,今后还会有第二场、第三场……下次编排新剧,又能演好多好多场,她仿佛看见了一棵永无止境的摇钱树。
更令她感慨的是,陈郎每次随便提出一个想法都能大获成功,他的脑袋究竟是什么做的呀?
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如意郎君,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