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二伯看下田佛,这小伙子他认识,每次出庭他都坐在第四排中间的位置,那个挺厉害的律师对他很是恭敬,是个不凡的人。
“我是夏时棋的家人。”田佛这样说,夏时棋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您老,没话跟他说吗?我记得每次开完庭您都找律师,说要见他。假如是因为钱,您就走吧,要是不是,您就说下,这人不能肚子里留疙瘩,尤其是亲人,这样老死不相往来,不是事,对吧?”
二伯张张嘴巴,他是个木讷人,只好扭头求救一般看着自己的哥,夏时棋突然觉得这个情形他是见过的,父亲没主意的时候,回老家,也每次跟自己哥哥用这副眼神。
“我来说说,娃,话不中听,就是闷的久了。”大伯翻过身,顺手去捞军大衣的袖子,这是多年的习惯了,他捞了一下才突然想起来,现在,他穿羽绒衣了。
“我们来,两件事,我先说头一里的事情,时棋爸去世的时候,是我不许他们进村的,那个时候我是支书,村里的人都看着呢,本来村里的耕地就少,今天你回来葬,明儿他回来,那我们后代连吃个菜都没地种了。再说,老辈子规矩,枉死的人要停棺,去怨气,不放放就真的不能进村,这孩子(他指着夏时棋),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那个时候我们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就一门心思要给他爸入葬。他爸是谁,那是我弟,我要放了,这干部就没办法干了,后来,我们爷俩就说僵了,我对孩子说了重话,孩子也做了错事。”
田佛扭头看下夏时棋,他紧紧抓着二爹的手低着头,大伯坐回沙发,田佛递过香烟继续听他说。
“这人,肚子里不能有疙瘩,那个时候孩子跪在村口,我就好受吗?他怀里抱着的是我弟弟,我亲弟弟,他就再没出息,他也是我弟,当天我叫村长去看着他,就怕他做傻事。可就没想到,这孩子,也就胆大包天了,转天他一个人黑灯瞎火的就迁了他妈的坟,村长怕我上火就没敢说,你娘娘(夏时棋的家乡话)因为这个事情每天跟我生气,我想着开春了,就去找你,爷俩好好商量,把话说开了,再给他迁回来。结果开春我去城里,这孩子把家都封了,这一去就是许多年啊,我年年去找,家里也年年找,都以为他死外面……”
大伯有些说不下去了,就拧了把鼻涕,田佛想递卫生纸,人家二话没说就抹沙发扶手上了,明明觉得不好意思,连忙帮着擦。
“这一年,支书我不当了,这村里的地是越来越少,别说自己家人,现在可倒好,不是村里的人,都把坟搁在那里了,我每次看了就难受,人人都能有块地,我就一时糊涂的把我自己弟弟丢外面了,就这么回事,我对不住老三,对不起时棋妈,对不住这孩子,随便孩子怎么对我。”
老人家说完,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着。
“那,打官司?是不是也是误会?”田佛试探着。
“没误会,我叫老二打的,老二家老大,就是明明他哥,宽宽,脑袋里长了个瘤,这几年家里都倾家荡产了,一奶同胞的,他爷要活着也指定这钱三家分,他爹要活着,这钱说不定一分都不要,所以我就做主了,老二家需要钱,官司就这么打了。现在倒好,官司输了,诉讼费也是我们出,这不是雪上加霜吗?所以我就来找找时棋,我就问下,你爹那么老实的人,怎么就出你这么心狠的娃了?老夏家几代老实人,就没出过这么心狠的。”
老头蹦起来指着时棋数落,田佛连忙拦住:“伯伯,这里面的事情,大部分不能怪时棋吧?”
二伯抬头:“那不能,不能,都是我,都怪我,不是俺哥的事。”
夏时棋没说话,他自己脑袋乱成一锅粥,那些老家人什么时候走的,谁送走的他一概不知,就浑浑噩噩的呆在那里。
当天晚上,他做了梦,哭着坐起来,田佛搂着他任他哭。
“田佛。”
“恩?”
“是我错了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