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天放晴了,到处都是雪水,二爷走路小心些……”
陈松的声音模模糊糊从窗外传来,付遥一个激灵,彻底醒过来,翻身坐起,看到窗纸外白茫茫一片。
身下是松软暖和的床铺,他掀起床帐,看了好久周围的陈设,总算脑子明白了一点,发现自己就在严正青床上睡了一晚。
房间应当是被下人收拾过了,衣物叠得整齐,熏了暖暖的香。付遥摸下床穿好衣服,踩着鞋出门,一眼就看见严正青面向庭院站着,右手盘着手串,闭眼听陈松的汇报。
付遥下意识放轻脚步,但严正青比他想的敏锐,回头看他一眼,平静道:“早饭一直给你热着,去吃吧。”
付遥本来心中七上八下,现在也被严正青的态度安抚了一些,装作出若无其事的自然样子回屋吃饭。倒是陈松欲言又止,说道:“二爷,他这是……”
严正青转回来,目光落在庭院角落的梅树上。天气寒冷,梅花的花骨朵还没出来几个,上面剔透的冰雪已经化了大半。
“继续。”他说,“刚刚报到青州的账了,下面呢?”
陈松显然是觉得见了鬼,不过老老实实开始翻账本。严正青一边听在心里,一边分出心思到付遥身上。
他早上依旧是很早就睁开眼,身边暖融融的,紧挨着一具年轻的身体。付遥睡得两腮白里透红,漆黑的眼睫偶尔颤动一下,还在睡梦中不自觉牵住严正青的右手。
昨夜荒唐的情事结束后,严正青披了袍子,摇铃叫下人端来热水。他在外间擦干净身子后,百思不得其解地拷问自己,为何就这么受了一个死去的前夫养在外面的坤泽的诱惑,发生了这样的事。
想来想去没有结果,他满身寒气地回去,床铺被整理过了,付遥趴在床上昏昏沉沉,见到他眼睛都睁不开:“二爷……”
严正青弯腰看他,心想:果然有两分手段。
他微凉的指尖点了点付遥薄薄的、还透着粉色的眼皮:“睡吧。”
自婚后和许祁同房,严正青越来越少眠,经常躺了一两个时辰也睡不着。后来许祁要么夜不归宿,要么直接睡在另一个院子,两人很少同床共枕,严正青也睡不好了。
睡不着他就在房中点灯独自读书,翻看他能接触到的所有账目。许祁忘了后院会起火的道理,逐渐被严正青在背地里琢磨透很多弯弯绕绕。
不过付遥身上热,很快就把被窝暖了起来。再加上舒适的情事过后人总会疲惫,严正青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起初对付遥当然没什么好感,见到面后因为付遥长得清俊无害才稍稍改观。但糊里糊涂和付遥滚上一张床后,即使是严正青,也不知该如何对他。
虽说丈夫是死了,可正房与……就算付遥过了门,是小妾,正房与小妾睡到一张床上,也是违背人伦。
陈松报完后,严正青恍然回神,对他摆手:“下去吧。”
付遥清醒后觉得前胸贴后背的饿,塞了两块巴掌大的米糕才踏实,又灌下一碗热茶,看着手中薄而透亮的瓷盏和上面的花纹,深感自己牛嚼牡丹。
他吃饱喝足后起身出门,发现严正青踩着湿漉漉的石砖站在庭院角落,抬手拂去梅树枝干上已经冷硬的积雪。
“二爷。”付遥叫了声,“这个凉,您小心冰着手。”
严正青收回已经冻到发红的手指,默默打量着他,付遥被看得七上八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怎么了吗?”
严正青忽然抬手,冰凉的手指贴在付遥温暖的脸颊上。他冷地一缩脖子,严正青这才微微一笑,收回手说:“你倒是很会关心人。”
付遥看出来他没有责怪的样子,胆子顿时大了许多:“都是二爷心地宽容,对我好。”
“对你好。”严正青仿佛觉得很有意思,重复念了一遍这话,浓密的睫毛一掀,“你若是能生出来我的孩子,我才对你真的好。”
付遥还不知道露出怎样的表情,严正青就笑出声,转过身掸掸袖子:“逗你玩罢了,怎么当真?进屋去罢,化雪时候冷得很。”
他走了两步,听到付遥在身后叫道:“二爷。”
在凛凛寒风中显得格外温暖的身体从后面一下抱住严正青,他偏过头,付遥湿润的嘴唇就亲上他的颈侧,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笑道:“我会的,二爷。”
严正青被他亲得垂下眼睛,迎上付遥柔软的唇瓣,尝到米糕的甜味。他任由付遥抱住他亲,不发一言。
雪后连着几天都是大好的太阳,午后尤其晒得整个院子都十分温暖。
严正青每天都很忙,出门见人还得换丧服,每次晚上回来都拉着一张脸,吃得也少,有时在书房看东西晚了便直接睡下。相比起来,付遥闲得不像话,甚至还吃胖了两斤。
他晚上坐在床边捏了捏腰间的软肉,深感愧疚,怕自己再吃下去会被严正青扫地出门,连忙灌下一碗茶,抑制住吃夜宵的冲动。
白日里付遥既不需要做活也不会干什么。以往他在外面的小院子住时,还会帮隔壁的邻居做点零碎的活计,现在没有要他干的,他又不会看书,天天在院子里头晒太阳睡觉,比寻常富贵人家后院养的猫还自在。
这天付遥睡了一半,严正青提前回来,一眼看到他盖着毯子在那睡觉,过去伸出有点凉的手指拧了一下他的脸,付遥顿时惊醒。
“我之前养的猫都没你舒坦。”严正青似笑非笑道。付遥以为他嫌弃自己天天吃白食,虽说事实如此,但难免羞愧,连忙坐起身,迷迷糊糊地叫:“二爷。”
下人抬了另一张躺椅过来,严正青撩起衣摆坐下,腿上被盖了厚实的毯子,仰天闭上眼睛,终于露出两分疲态。
“坐着吧。”他道,“还是年轻时睡得好,我可算有点空,躲回来歇歇。”
付遥叠了毯子起身,仔细望着他,看见严正青眼下有着淡淡一道青黑,明显最近睡得不是很好。
他再怎样吃白食也明白严正青每天的辛劳。好在付遥最会的就是伺候人,稍稍起身,用刚醒来时温热的手贴上严正青的额头,找准穴位慢慢按着。
严正青的脸也有些凉,但肤质细腻,像是入手微凉的软玉。他在付遥手摸上来时皱了下眉,但没睁眼,沉默地任他动作。
离得近了,付遥更能看清他浓密的眼睫,末端翘起来一点,鼻梁挺秀,嘴唇淡红,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漠。
在许祁嘴里,严正青是十年如一日的像块石头,又冷又硬,心狠手辣,寡恩少义。
不过付遥自己看来,严正青冷淡是冷淡了点,可确实美得端庄大方,又饱读诗书,做事漂亮。
况且对他也很不错,并不小气,丝毫不介意他多吃了两碗饭。哪像许祁,连他多夹两筷子肉都要嫌弃他吃荤腥吃太多呢。
付遥心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手上却不马虎,力道适中地揉按着穴道,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停下酸软的手腕。低头一看,严正青呼吸均匀,嘴唇微微张开,已然是睡着了。
付遥不知为何心中颇感愉快,自顾自低头笑了会,也失去困意,悄悄将毯子拉起来,将严正青盖了个严严实实。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严正青在金色的阳光下安静地沉睡,越发显得肤色如玉眉眼漆黑,真有点像天上的神仙。
付遥心说:这要是我的夫人,我能宠上天。
严正青的院子有小厨房,毕竟他有时晚上熬得晚,要厨房炖补身体的汤。付遥挽起袖子去洗干净手,视察一遍那些新鲜齐整的肉菜,决定给二爷做晚饭。
厨房里有刚送来的新鲜冬笋,付遥利落地剥皮切成滚刀块,打好千张结,再处理了火腿、咸肉,并新鲜的小排骨,打算用冬笋替代春笋做个腌笃鲜。
严正青平时不怎么挑嘴,基本上厨房做什么他就吃什么,付遥留心过,没看出他有偏好。
不过毕竟是晚饭,付遥做得清淡。他又摊一张鸡蛋饼,等下人送来菠菜后切丝拌了菠菜,满盘翠绿金黄,点缀着菠菜嫩红的根。之后他捡一根白白胖胖的萝卜,切块红烧,忙活完已经是夜幕低垂。
付遥匆匆擦了手出来,院子里的两张椅子还没撤,毯子搁在上头,严正青却不在。
他问路过的丫头:“二爷呢?”
“好像是有客人来,二爷去见客了。”小丫头脆生生答道,又眨着眼睛往厨房瞅,“今晚二爷开了什么小灶呀?闻着真香。”
严正青有客人?怎么赶巧这时候来?
有客人,那必定是要留饭的,不会再来院子里的小厨房。
菜不能久热,虽然知道这是没法子的,可付遥依旧有点失落,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他说:“没什么,随便做点,你去忙你的吧。”
付遥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刚要去厨房自己把菜吃了,忽然院子的门被推开,严正青穿着一身黑色大氅,低头沉思着走了进来。
没走几步,他抬起脸,正好对上付遥的目光,很自然地问道:“饭已经好了么?是我回来晚了。”
“二爷?”
“嗯。”严正青习惯性地应了一声,走近了脱下大氅,随手放在椅子上,“睡醒后看你做得很认真,就没吵你,做了什么?”
付遥有问必答,报了菜名后,严正青点头,夸奖他:“蛮能干的。”
他说完,停下脚步,望着付遥,忽然抬手捧起付遥的脸,在他腮边轻飘飘地亲了亲。
付遥差点被亲得把话都忘了,半晌才问:“二爷不陪客人?”
“不重要的客人,打发走便算了。”严正青明显不愿意多谈,夹起一筷子菠菜尝了尝,若有所思地望着付遥。
付遥心提起来:“二爷喜欢吗?”
“唔。”严正青说,“我若是把厨房给你,你觉得如何?”
付遥啊了一声,呆呆地也跟着吃了一块萝卜,忙说:“二爷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严正青只是微微一笑,灯下也沾染了几分烟火气,他道:“逗你的,厨房里很辛苦,只怕你吃不消。”
付遥每次被他逗了,心里奇妙地也不生气,大概是严正青从来没有恶意,对他总是……
没等付遥想出个所以然,严正青就放下筷子,去柜子里取了一瓶酒,亲手倒满了两个杯子。
“服丧期间,不许饮酒。”严正青嗤笑一声,说道,“喝吗?”
付遥抿了抿嘴唇,低头尝了一口,酒液入口冰凉,不过咽下去后到了胃里,热意慢慢泛起来,散到四肢。
“好暖和。”付遥说,忍不住望着严正青笑道,“二爷的酒好好喝。”
严正青支着脸微笑,袖子落下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
付遥半杯酒下肚,脑后也发热,有些醉醺醺的,忍不住伸出手,圈住了严正青的手腕。
严正青眨了眨眼睛,任由他握着,方说:“你喜欢就好。”
他们都喝多了,付遥不知不觉倾身靠过去,严正青抬手捧住他的脸,带着酒意的嘴唇张开,含住付遥的下唇,舔了舔,再深深吻住,亲出暧昧的水声。
严正青很有几分理智,亲完后就按住付遥的手,收了杯子,似笑似叹地说:“打住,可不能再喝了。”
这么说的时候,他脸侧和耳根已经都红了一片。付遥望着他,舌尖抵着牙齿,想凑上去亲一口,或者咬一咬。
不过严正青没有发觉他的注视,放下筷子。他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吃的,每样都吃了一些,让付遥心底有点挫败。
他将剩下的腌笃鲜吃得差不多,严正青用茶漱口后就看着他吃,也被付遥的胃口震惊,捏了捏他的手腕:“能吃下去这么多吗?”
付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严正青的手去摸自己肚子:“我胃口大,其实一直都很能吃。”
严正青隔着衣服摸到他肚子上的一点软肉,不过依然平坦,不像是刚刚风卷残云的样子。他心说付遥这也是种本事,顺手推给他茶水:“那你先休息吧,剩下的给下人收拾。”
付遥应了声,又叫道:“二爷。”
严正青扶着门回头,示意他讲。
“我今晚想跟二爷睡一起。”付遥漱了口,眼睛亮亮地望着严正青,“我给二爷暖身子。”
那次情事后,付遥依然是睡在外间。不过这样下去他的肚子可没动静,而且严正青只是嘴上说说让他生,其实平日看到他最多也就捏一下或者亲两口,和对家里养的猫差不多。
付遥不能坐以待毙,因此决定主动开口,打定主意要磨到严正青没办法。
好在严正青没拒绝他,只是点点头,嘱咐道:“我晚上恐怕回去晚,你别久等,先睡就是。”
严正青的卧房自然温暖如春,不需要暖床的。付遥身上热,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好久,甚至背后还微微出汗。
他偷偷整了点房事中用的小玩意,好来取悦严正青。没料到严正青回来得是真晚,付遥甚至都小睡了片刻,才被逐渐浓郁的水仙花香闹醒。
“……二爷,这是怎么了?”
付遥猛地清醒过来,朦胧烛光下,严正青压抑不住的喘息声断断续续,水仙花的香气更是尤其浓郁,还带了点甜腻。
同为坤泽,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忙翻身下床:“二爷,是潮期来了吗?”
严正青锁了门,走了几步,眼前实在是发晕,右手用力撑住桌面,指节发白,原本束得整齐的黑发都散乱在他的脸侧。他一直雪白的面容也透出胭脂一般淡淡的绯色,嘴唇更是嫣红润泽。
他推测潮期得下个月才到,没想到今晚突然就开始,光是从书房走回来这一路,就已经弥散出不少浓郁的信香。胸腹深处像是有火在不停烧着五脏六腑,双腿发软,光是站着,臀缝就已经变得湿淋淋的,显得不知廉耻。
关上门后,熟悉的卧房让他放松了一些。但下一刻,另一种信香传过来,杏花的味道由远及近,付遥温暖的手一把环住他的腰,脸也靠得很近,担忧地问:“二爷?二爷是潮期开始了么?需不需要我去抓药?”
靠得太近了。
严正青抬起眼,他想说药包就在付遥身后的柜子里,拿一包煮了,每天一碗,潮期就能捱过去。可张开的嘴唇除了喘息和模糊的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股杏花香熏得严正青头晕眼花。付遥撑着他的身子,脖颈处忽然变得湿热,严正青偏头埋在他颈窝里,呼出的气全洒在上面,鼻尖同嘴唇一起蹭他的皮肤,仿佛在渴求抚慰。
一开始是付遥撑住严正青摇摇欲坠的身体,可他抱住严正青之后,严正青就像抓到了什么依靠似的,反手扯着付遥的衣袖,一个劲蹭进他怀里。
往常严正青身上都偏冷,但潮期来势汹汹,他头一回身上比付遥还热,粉红的手指尖如同花苞,攥紧布料,抓出深深的褶皱。
付遥则快要被水仙花的香气淹没,他抱着严正青,转头看见一旁立着的全身铜镜,映照出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
坤泽的潮期来临时,若没有乾元的安抚,那靠喝调理的药也可以撑过去。严正青必然有药,可他现在话都讲不顺,反而跌跌撞撞带着付遥向床上躺。
“二爷,二爷……”
付遥不安地叫了他好几声,严正青置若罔闻,甚至还有点强迫似的硬要去床上。
不过付遥每天多吃的两碗饭也不是白吃的,不长肉长力气,稳稳托住严正青,带着他一起躺到柔软的床铺里。
“二爷。”付遥定了定神,扣住严正青有点汗湿的手指,掌心相贴,用亲昵的动作使严正青不乱动,“嘘,二爷,药在哪?我拿来给您吃,这潮期也太凶猛了点。”
一般来说潮期不会让坤泽完全失去心智,除非多次潮期都靠吃药压下,之后有次没跟上,就会反扑得很凶。
严正青恐怕是吃了很多次药度过潮期,这次身体没撑住。
付遥一只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从上向下抚着严正青的脊背,轻轻亲吻他泛红的耳廓,问道:“哪里还难受?二爷,能听明白我的话么?”
严正青迟缓地睁开眼,他能看到付遥近在咫尺的脸,依然有种干净清透的漂亮,嘴唇润泽,呼吸间都是杏花的香气。
他烦躁地闭上眼睛又睁开,逐渐把药忘在脑后,被身体里的热流驱使着,凑上去直接咬住付遥的唇瓣。
付遥瞪大双眼,严正青含含糊糊地亲他,舔他的嘴唇,软软的舌头抵着唇缝进来,付遥不由得张开嘴,含住他的舌尖。
柔软的舌尖贴在一起,软绵绵纠缠起来,亲出一阵阵水声。付遥其实明白严正青这个时候是最好乘虚而入的,而且等严正青清醒后也是自己理亏,怨不到他头上。
可就因为这个,他反而不好意思稀里糊涂和严正青就这么上床。
那岂不是显得他格外卑劣小人?
但严正青神志不清,在他怀里主动讨要亲吻和爱抚,信香浓郁得化不开,付遥又舍不得放手。
“二爷,二爷等等。”付遥和他亲了一会,捧着严正青的脸,问他,“看清我是谁了没?我可不能占二爷的便宜。”
严正青被他打断亲吻后十分烦躁,皱眉盯了他一会,不耐烦起来:“你要是不乐意现在就出去吧,随便帮我叫个男人进来换你。”
付遥却不生气,笑道:“好啦,二爷,怎么潮期时候那么像个小孩子耍脾气?”
严正青:“谁耍脾气?还有孩子,你说要给我生孩子的。”
付遥贴近他的脸亲了又亲:“嗯,是,生。二爷,下面湿了吗?把腿打开,我先帮您弄出来。”
“唔……嗯!”
严正青扯着被子发出一声闷哼,他颈侧浮出一层薄汗,锁骨在烛火下发出莹润的微光。上半身还被掩盖在衣物下面,两条笔直的长腿却完全光裸出来,不由自主地并紧了,连膝盖都透出粉色。
付遥只是用手抓着他的小腿,想将他双腿分开,严正青就异常敏感地绷紧身子,双腿向上缩,小腿上软软的肉微微颤动。
“二爷,”付遥只得叹息一声,“不妨事,我帮您,否则这潮期是要命的。”
严正青抬起一只手捂住脸,他有玉白的手背和手指,指甲饱满,挡住半边脸,却又将眼睛从指缝露出来,望着付遥。
付遥俯身,黑发散落在他身上,乌黑的眼瞳离严正青很近。严正青仿佛沉溺在触不到底的温水中,周身逐渐升温,他只能用力抱住付遥,胸口憋闷,于是撑起身体吻上付遥红润的嘴唇。
付遥任由他用舌头胡乱舔舐自己的唇瓣,趁严正青放松时将手伸进他的腿缝,手指沿着大腿内侧细嫩的皮肉向上,被严正青夹了一下腿夹住,只得反手大着胆子在他大腿上抓了一下。
他手底的长腿抖了抖,这下却缓慢地向两侧打开,露出柔软的腿根。外衣杂乱的下摆被前端的性器顶起一块,付遥伸手一摸,腿根那里已然是湿透了。
付遥轻声说:“好湿。”
他嘴唇移开,往上去亲严正青的手背,伸出舌头舔过手指,去舔弄指缝间的眼睛。舌尖刮蹭着睫毛末梢,严正青痒痒的,睁开眼睛看他,仰头主动咬住付遥的下唇,温热的气息逐渐紊乱,开始急切起来。
付遥被搂着脖子,纵容地回吻。
严正青不再挡脸,湿润的舌头舔吮他的嘴唇和腮边软肉,双腿不自觉夹住付遥的腰,敞开湿淋淋的大腿根去磨蹭付遥胯下的阴茎。
虽说坤泽潮期中会流出足够多的情液,但付遥担忧做不好,起身打算去拿严正青上回用的软膏。
严正青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肩膀,跟着坐起来,贴住付遥的胸口问他:“你做什么去?”
付遥罕见地在他身上发现名为“缠人”的东西,捧着严正青的脸吻了两下:“我去拿点东西,二爷你下面太紧了。”
严正青垂下睫毛,他伸出一只手向自己的臀缝探去,那里热得像是要化掉,他皱着眉深入一根手指,试了一下后对付遥道:“无妨,进来吧。”
付遥慢慢压着他倒回床上,顺手摸过发绳将头发绑起来,跪在严正青腿间。
严正青迷惑地望了他一眼,随后脸色微变。他屈起的小腿被一把攥住,付遥温热的呼吸拂过敏感的会阴,那处软肉就情动地微微抽搐,肉穴里的水液止不住地溢出,被付遥用手帕抹过。
“唔!”严正青身体猛地一震,付遥将帕子垫在他身下,伸出舌头舔上他湿漉漉的会阴。
那处被情欲刺激到鼓胀,付遥舌尖下移,用身体强行分开严正青的双腿,手指扣住他柔软的臀肉,鼻梁抵住不停抽动的腿心,舔上柔嫩的肉孔。
坤泽泌出的甜腥水液被付遥含入口中,严正青比他想的还要热,信香浓郁得像即将化成水珠。他掰开两侧软肉,舌头伸进去,舔舐到了内里。
严正青从未被人舔过后面,他本能地收紧腿,看起来却是主动夹着付遥的模样。而付遥没有抬头,用力按住他,脸埋得更深,舌身伸进去,舔弄一圈,严正青便承受不住地颤抖。
他身上在出汗,眼底湿润,腿间的淫液不受控制地外涌,被舔得有种即将全身失守的错觉,混沌中伸手挡住脸,小腿绷紧,徒劳缠着付遥。
光是舌头自然舔不了多深,但产生的快感却堪称可怖。付遥察觉出来严正青体内嫩肉在不断紧缩,深深舔了里面后退出来,在未合拢的肉穴口咬下去。
湿淋淋的后穴本来就在情欲催化下呈现出粉红色,此刻被付遥用牙齿一咬,登时疯狂抽搐发抖。内部的肠肉吃痛地绞紧了,严正青汗湿雪白的大腿一下夹住了付遥的头。
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手心,喉咙深处发出接近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抽着气,一大股透明的淫液从已经有点红肿的肉穴中流出,打湿了下面垫的帕子。
付遥面色潮红,撑起身子爬到严正青身上,拿开他的手,低头去亲吻他。
甜腥的性味和水仙花的味道弥漫开来,形成宽大的幕帷笼罩一切。
严正青腿根还在发抖,眼睫湿透地张开嘴唇。付遥趴在他肩头喘了口气,理了理他散乱的发丝,手指将湿了的帕子卷起来,却再度捅开那处紧致的穴眼。
沾了淫液的帕子对柔嫩肠肉来说还是太过粗糙,付遥仅仅顶进去一个指节,还处在高潮末尾的肉穴就酸软地夹紧。
严正青的腰挺了一下,他前端的性器涨到发红,显然已在射精边缘。付遥仔细地看着他,两指并起一推,转瞬撑开湿滑的窄道,慢慢地拧了一圈。
强烈的快感不可避免地生出,严正青的手深深陷进床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叫出了声,笔直的茎身颤着,在没有被抚慰的情况下便射了出来。
上一波高潮还未完全退去,下一波又铺天盖地袭来。付遥的手都被咬住,他没再动,缓了一会,看着严正青浑身泛出浅淡的红色,在情欲里迷蒙地睁大双眼,后仰时露出滑动的喉结。
付遥估摸他从高潮里出来了,转着手腕抽出湿哒哒的帕子,带着严正青的双腿夹了一下他的手臂,汗津津的。
“二爷?”他温柔地叫一声,将帕子扔到床下,自觉地放出信香,轻柔安抚着严正青的情潮。
严正青高潮两次后得到短暂的休息。他伏在温暖的锦被上,汗湿的长发覆盖着后背,随着喘息一起一伏,汗淋淋的股沟间那枚小口还未合上,露出粉色的嫩肉。
付遥这才下了床,他拿了软膏和一个盒子,回到床上后,低头缠绵地亲吻严正青的脸庞。
严正青半闭着双眼,抬了抬下巴,含住付遥的嘴唇。
他将舌头伸进付遥口中,付遥也只让着他,任由他吮吸舔吻,手上挖了一块软膏,稍稍化开便抹在那一线粉红的臀缝里。
软膏并不算冷,只是严正青身上太热,被凉得一颤。他想翻过身,付遥却按住他,说道:“二爷,就这样吧,我从后面进去,你也好受点。”
空了的盒子骨碌碌滚落在地。付遥搞来了一套玩意,其中有个本来是给那些床上有心无力的男人用的,将西域那边的特质皮革鞣成外壳,里面又不知用了什么,可以直接穿戴在阳具上。
皮质外壳上被弄出一圈圈凸起的圆钝软刺,在抽插时能够陷入娇嫩壁褶中。
他本来没打算用这个,怕冒犯了二爷。但眼看严正青的潮期来势汹汹,恐怕不弄开孕腔,模仿出被干元插入的样子,潮期是不会那么容易平息的。
“二爷。”付遥俯下身压在严正青背后,“放松些,孕腔打开后,这潮期说不定明晚就结束了。”
他这次用力伸进三根手指,混着化开的黏腻脂膏搅弄出水声,甚至还将手指撑开,看到里面绵软的肉腔。
严正青被他用手指插弄一会后,身子又开始颤抖,水液从屁股流到大腿,主动去迎合吞吃付遥的手指。
付遥在内壁上摸索着,碰到一处极为娇嫩紧致的肉环后,他停下手,而严正青已经不受控制地弓起背,连付遥的手腕都湿了。
深藏体内的孕腔在潮期内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开,边缘被手指一碰,就像河蚌强行开了壳,内里的珍珠被人用手恶意把玩。
严正青的喘息里带了点不明显的哭腔,付遥小心地抽出手,他先用严正青流出的水做润滑,涂满自己的阴茎后,将手边的东西套上,根部的锁扣咔哒扣上。
“二爷忍耐一下。”付遥额头上也都是汗,“没事的。”
刻意做成和龟头一般样式的顶端破开松软不少的穴眼,一圈粉色嫩肉吃力地收紧,但不得不还是柔顺张开,将异物慢慢吞下。
严正青撑着手,勉强回头:“你在……啊!”
他向来冷静自持的神态被情欲冲击破碎,付遥紧盯着他,慢慢向前一撞,严正青猝不及防,将脸埋进枕头里。
“不,慢些,你那个……”严正青说不出连贯的话,一只手伸向身后,手腕线条优美,细长干净的手指蜷缩着,被付遥握住。
握住他的手后,付遥声音很小地说:“二爷,你太紧了。”
即使隔着皮革,付遥也感觉出来他被紧紧吸着。严正青应该是很久没有过性事,紧如处子,他也不敢冒然乱动,只好忍耐着一点点向里面送。
皮革表面被淫液打湿,发出油润的光。这比真人阳物还过分的东西,插在粉白的屁股中,付遥低头看了一眼,就罪恶地移开了目光。
毕竟不是真的被媚肉吮吸,他身体上并没有多么愉悦。可攥着严正青的手,看着他发抖的脊背,付遥不得不承认他有种从内而外的愉悦。
“潮期要打开孕腔才行。”付遥尽力安抚道,“二爷,等碰到了你就说,我不太好把握。”
他扣住严正青的手指,另一只手按着严正青的后腰,进入一半后尝试着抽出,但只是试了一下,严正青就急促地说:“不,停下!”
皮革上的钝刺在抽出时展开,无情地插入脆弱的内壁,刮着肠肉,带出散发着浓郁信香的汁水。
严正青眼前一片空白,他连付遥的手都快抓不住,被剧烈的快感折腾到晕眩。而后付遥没有再抽出,却向前继续顶了一节。
严正青的手彻底落了下去,无力地扯着被面,后腰塌下,身体逐渐因为潮期而沉溺,主动将付遥的性器吃下更多。
付遥没敢全插进去,他低低地喘着,并不比严正青轻松多少。
这样会够深么?付遥模糊想着,手向前伸,虚虚笼在严正青小腹上。
手心下柔软的皮肉因为缓慢的抽插而起伏,严正青如同一座被爱欲浸透的玉像,歪倒在床榻间,他的手盖在付遥的手背上。
“别弄进去。”大概是捱过了这阵高潮,他声音有点低哑,“进去了不好收拾。”
付遥明白过来,是让他别将精水弄进孕腔里。他微微笑道:“我晓得的。”
说话间,他动作大了些,严正青一把抓紧他的手,头埋下去,隐忍地深深呼吸,薄薄的眼皮透出绯红色,睫毛下沁出一点泪珠。
付遥都有耐性地打开这具身体,不自觉地蹭近了严正青的后颈。黑发下的甜香引诱着他,严正青忽然侧过脸,空茫的眼睛落在房里的铜镜上。
付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自己的面上亦是春情涌动,不由有点羞赧。而严正青又是主动贴近他的胯骨,几乎将他胯下一整根都吃进去,穴口被撑得泛白。
光是看着这一幕的舒爽感就让付遥有些情不自禁地抽出后再抵进去。
严正青没反应过来,已经适应性器的身体就被重重刮过,肠肉愉悦地绞紧,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信香太浓了。
床帐和锦被在严正青眼中翻滚,他再度清醒时已经靠在付遥怀里,全身赤裸,腿间全是精液和淫水。他喉咙干痛,付遥低声问:“二爷,醒了么?”
严正青疲惫地点头,付遥将一碗温热的药端到他嘴边,喂他喝下去,接着端了一小碗温水,看着严正青又喝了干净。
“,付公子去库房那拿些银钱,看看有何需要添置的……”
付遥简直要困窘死,说道:“不,不不,我只是出去走走。”
他快步从小门出去了,脸上发烫。陈松很和气,毫无羞辱的意思,可偏偏就是这样,付遥才更觉得难堪。
要说从前,付遥便很明白自己是指望男人过活的,能拿到多少钱是他的本事。现如今追根究底,他还是在靠男人活,只是靠的男人是严正青。
就因为是严正青,付遥突然多了几分羞耻心。然而原因他又说不出来,只有内心充满着茫然。
钱还是有的,是付遥之前攒下的薄薄的家底,对于严正青来说恐怕不值一提。
付遥挫败地在街上转了两圈,到接近正午时方回去,看见许府大门打开,一辆四轮马车辘辘地驶过。
看样子是贵客走了。他这么想着,走进小门,步入后院时,看到严正青在廊下坐着,手边一杯热气袅袅的茶,正支着头翻看账本。
陈松站在他身边,面容平静,望见付遥,立即和气地笑笑,微微躬身,说道:“付公子回来啦?在外面玩得可舒心?”
严正青听了,抬头望过来,眼睛静静落在付遥身上,似乎在打量他,看了片刻,招手说:“毕竟年纪还小,闷在后院怕是难受。只是你以后要出去,同我说声,派个人跟着才妥当。”
付遥这才发现自己的行动有些冲动,毕竟他现在还承担着生出个孩子的责任,还是坤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不知严正青是不是不开心,又担心他觉得自己得意忘形,正要道歉,陈松却忙着弯下腰:“二爷,是我考虑不周,只是想着付公子也就在附近转转,不会出事……”
严正青眼都未抬,端起茶抿了一口,翻着账本,眼角眉梢还能看出没掩饰好的疲态。
一时间在场三个人都陷入诡异的沉默,付遥一头雾水,看着陈松额头渗出细汗,低声分辩:“二爷,这两条街都有咱家的铺子,伙计掌柜天天看顾着街上的事,绝不会出什么乱子的。”
“是你做事不细致,付遥不同其他人,进出的事我是需要知道的。”严正青放下账本,揉着眉心说,“你取走罢,下回不能再犯。”
付遥才听明白严正青在意的是这个。
陈松喏喏退下,严正青起身向后院走,走出几步后发现付遥还在原地发呆,无奈回头道:“出什么神?走了。”
付遥跟上他,看着严正青耳后一片雪白的皮肤,心里却依旧在胡思乱想。
他不至于那么幼稚无知,严正青平日里说话做事虽然乍一看态度和缓,但其实颇为说一不二。府里下人在付遥面前还敢说笑几句,到了严正青面前,无不低眉顺眼,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不过他的出入行动,严正青也需要时刻知晓吗?
付遥没有琢磨出来严正青的心思,两人一路无话,走到后院时,严正青忽然停下脚步,问道:“嫌我管得多了?”
付遥诧异抬头,严正青站在廊下,面容倒很平和,嘴唇泛着薄红,如同一尊上好玉像。
“不……不是,我只不明白二爷为何这么看重我。”
严正青似乎失笑,转身继续慢慢向前走,眼睛望着花园里冬日干涸许多的水塘:“你现在对我来说很重要,自然要多看顾些。许家的人还是贼心不死,若你出了意外,我不好交代。”
简而言之,付遥就是死,也得死在这府中。
严正青语毕,忽而又想起自己更应该算是这个图谋财产的恶人,荒谬地笑笑,回头看见付遥皱眉思索的神情,嘴唇不自觉抿起,露出几分这个年纪应有的青涩。
“我明白了,二爷。”也不知付遥明白了什么,“以后我要出去,都等二爷点头。”
“也是我考虑不周,哪有把年轻人日日拘在院子里的道理。”严正青道,“待九个月后,事情也该处理好了,到时必不处处管着你。”
九个月。付遥心中一惊,暗道自己真是得意忘形,忘了孩子这一遭了!
付遥晚上翻来覆去,躺在外间的床上,睁眼闭眼都想着自己的肚子,恨不得里面凭空长出一个孩子。
他躺到半夜也睡不着,罕见地失眠,披上外衣坐在床边,窗外照进来一缕月光。
孩子是不会凭空出现的,付遥略一思索,就决定去主动爬床。
他没料到严正青还没睡,正在桌前燃着灯看书。听到动静,严正青回身,问道:“怎么?”
付遥走过来,低声说:“睡不着。”
“嗯?”严正青目光移回书上,“我让人去给你煮碗甜汤?”
此地风俗,哄晚上睡不着哭闹的小孩子,一般都会煮碗热腾腾的甜汤,富裕的人家会加羊奶,后来逐渐演变为一道点心了。
付遥还在想东想西,听着这句话,又有点哭笑不得,说:“我喝那个做什么?”
严正青总算回神,明白付遥的言下之意,自己也没忍住微微一笑:“是我不解风情了。”
付遥走上前,叹了口气,正要开口,严正青将书放下,却是伸手去摇铃:“我让厨房煮两碗,你吃得惯羊奶吗?”
付遥手比心快,一下抓住严正青的手,两人的手指紧紧贴着,严正青露出惊愕的表情,付遥低头看他,说道:“不用再叫人了,二爷,我会煮。”
“我又不是留着你做厨子。”
严正青摆摆手,顺手将桌上的书递过去:“这书送给你,平时无聊可以打发时间。”
付遥接过来如同捧了块烫手山芋,见严正青起身去外间,跟上去,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毕竟识文断字,与他这种接近下九流的人没有关系。可在严正青面前露怯,付遥又心里颇不情愿。
难道不懂装懂地收下来么?
严正青提起暖炉上的水壶试了试水温,敏锐地察觉到付遥的表情,问:“怎么,不喜欢这种书?也是,可能有些太枯燥了,明日我让陈松把书房的钥匙给你配一把。”
“不是,”付遥将书放在桌上,“二爷,我不识字的。”
他声音很平稳,目光却躲闪着。严正青心下也很惊讶,许祁向来自傲,最放不下身架,他想着许祁在外面养的外室应该也是精通诗书礼乐,否则岂不是不方便炫耀?
况且付遥长相就有聪灵毓秀的气质,进府中日渐懒散,严正青也只以为是无人再逼迫他去献媚,没想到竟是大字不识。
付遥见他久久不开口,心下窘迫,手都不知怎么放,昏头昏脑地去抢严正青手里的水壶。
那水是之前烧得滚烫,如今在暖炉上保温,因为严正青有时睡得晚,要喝些热水。他怕付遥烫着手,无奈松开任由他提过去,瞥见付遥泛红的耳根,心中却只觉得可怜可爱。
“倒两杯水。”严正青说着,打开柜子,取出一个陶罐,在里面舀出二勺蜜,化在热水里,“大半夜,不必去厨房折腾。这是之前有人送我的花蜜,你喝了就睡罢。”
付遥虽然在这里住了一段时日,但没好乱翻东西,才发现那柜子里满满当当,零嘴、药包、纸笔杂物,应有尽有。
他接了茶盏,将将碰到嘴唇,又见严正青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说道:“还得给你请个先生,不识字哪成呢?”
付遥差点呛到,茫然反问:“请先生?”
“教书先生。”严正青自顾自说,“毕竟你年纪大了,不好去学堂。这条街上有两位秀才,人品都很好,选一位每日过来府里给你上课。”
付遥脚下有些轻飘飘的,看严正青喝完蜜水,突然走过去抱住他,含住他湿润的嘴唇。清甜的味道缠绕在唇齿之间,严正青被他扑得后退一步,微微张开嘴,付遥的舌头就伸了进来。
茶盏被胡乱放在桌上,严正青伸手环抱住付遥,两人一起倒进床帐中。付遥没住进来多久,床褥间已浸透了杏花的香气。
“我……”
付遥刚开口,严正青翻过身,捧起他的脸,吻了下来。
这个亲吻更深,分不清谁的舌头在谁的口腔,吸吮时的水声暧昧下流,严正青的手按在付遥后颈,而付遥回过神时,他的手紧紧抓在严正青腰后。
在甜味之后,付遥还尝到了些许苦涩的味道,应当是严正青之前喝的药。他勾起舌尖舔着严正青口中的软肉,不知道是自己的手在颤抖,还是严正青的身体因为兴奋在颤动。
付遥头发散了,严正青在亲吻间隙起身去取润滑的油膏,转头看见付遥随手一拢散落的黑发,跪在床上,张开红润的嘴唇,吐出湿润的舌尖,问道:“二爷,我用嘴先弄一下。”
他这样子如同一只预备吸人精气的妖怪,不过严正青没有那种折辱人的爱好,用嘴只有他自己舒服,因此拒绝道:“不用,你不必用那些花样。”
付遥在床上向来胆大得多,他舔了舔下唇,说着“好吧”,却在严正青坐到床边时将人一拽,翻身坐在严正青腿上,俯身握住他半硬的男根,张口含住。
湿热的软肉把茎身包裹,严正青猝不及防,倒吸一口气,手指扣着床单,撑起上半身,皱眉去推付遥的肩膀。付遥掀起浓密的睫毛望向他,眼睛透出笑意,灵活的舌头卷上伞状的顶端,刻意吮吸数下,严正青的手一抖,落在他肩上,没了力气。
“你真是……胆子越发大了。”
“不是二爷纵容我,我也不敢这么大胆。”付遥说完,抬眼去看严正青,他却用手挡住脸,没露出表情。
付遥就没再讲话,重新低头,将性器吞得更深了些,咽喉那里忍不住一收,严正青被这快感逼得同样腰身弓起,心中却怕付遥伤了喉咙,立刻去看他。
付遥眼角潮湿,张开殷红的嘴唇,慢慢把茎身吐出大半,舌头舔舐过龟头,手指向下托起柔软的阴囊,握在掌心揉捏把玩。
严正青后腰发麻,支起身子去抬付遥的下巴,说道:“别那么深,若是插坏你的嗓子怎么办?”
“哪那么容易坏,我有分寸。”
付遥将脸贴上严正青的大腿内侧,那里的皮肉柔软温暖,他偏过脸在那腿根处亲了口,严正青尽收眼底,莫名有些脸热,不及思考,付遥就姿态淫媚地舔上被玩到泛红的阴囊。
严正青靠回床头,双腿不自觉打开了。付遥腿间的布料也变得湿润,他用牙齿轻咬了下阴囊,舌尖滑过会阴,舔上穴口,双手将臀肉向两边掰开,舌尖就伸了进去。
里面敏感的嫩肉早就湿了,夹住深入的舌头,严正青一条腿搭在付遥背后,手向下摸索,轻轻捞起一缕柔顺的黑发。
付遥将原本浅色的肉穴舔到发红后退出来,鼻尖抵着会阴那里慢慢向上,并拢两根手指插入进去,慢腾腾按压着内壁,同时将阴茎再含入口中。
严正青闷哼出声,肠肉紧缩得厉害,几乎是咬住深入的手指。付遥的舌头沿着茎身向下舔,发出他自己都觉得下流的水声。
这时,严正青忽然轻轻扯了下他的头发,付遥抬头,严正青坐起来,抽出他的手,脸靠过来时顿了一下,随后吻住付遥,尝到他口中微带腥气的味道。
付遥的衣服被撩开,严正青手上沾了脂膏,自己腿根处还水淋淋的,用湿滑的手指捧起付遥的阳物撸动几下,接着插进他的臀缝里。
那穴口也湿漉漉的,两根手指初进时还比较紧,严正青也不急,一边打着转揉按一边向里去,很快就被吞吃到底。他曲起指节,付遥喘了一声,舔吻上他雪白的耳垂。
大概是觉得严正青动作缓慢,付遥将腿分得更开了些,自己也添根手指进去,一同被内里裹住,沾满滑腻的融化脂膏。
手指纠缠在一起转了几圈,严正青拖过枕头让付遥靠着,靠过去慢慢插入他身体里。坤泽柔媚且汁水丰沛的嫩肉立刻吮吸起他的性器,付遥脸上潮红,不受控制地前倾,鼻尖贴着严正青颈侧,深吸着他的信香。
“你喜欢这个吗?”严正青注意到了,低声问,主动放出更多的味道,同时手摸着付遥前端的性器,从根部向上捋,手指搓弄铃口,牵出粘腻的清夜。
付遥颤抖着长出一口气,嘴唇胡乱吻着严正青的耳朵,叫了好几声二爷。
严正青耐心地应和他,动作重了些,付遥立刻吸他吸得更紧,前面阴茎跳动着,精孔收缩,显然是快射了。他肠肉收缩,严正青也被折磨得难挨,退出一些,着重抚弄付遥的阴茎,又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揉捏下面同样湿漉漉的阴囊。
付遥呼吸急促,严正青在这时顶回他体内,付遥瞬时叫了一声,手指猛地扣住他的背,精孔翕张,一股股精液射出来,洒在两人的胸口和小腹上。
高潮后的肉穴一阵阵痉挛,严正青贴着付遥颈侧深深呼吸,付遥的手却摸上他的胸口,肿胀的肉粉色乳头上沾着精液,被付遥捏了几下后,严正青的身体微微战栗。
付遥揽住他的脖子,两人唇舌交缠在一处,严正青肏了一会后,察觉自己顶到了孕腔。付遥主动抬起腰,让他射进来,严正青却知道被撬开那里的滋味不好受,脑子发晕,竟想着退出来。
“做什么,二爷?”付遥抓住他的手腕。
严正青猛地清醒了,一旁烛火摇晃,照着付遥秀美的脸活色生香。他却在想什么?
进入孕腔时,付遥的身体不由绷紧,严正青凑近去吻他唇角,射完后他退出来,付遥转而跪坐在他腿间,低头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严正青身体一颤,胸口透出点情动的红色,随即他的大腿被向两边分开,付遥亲密地吻着他耳垂,勃起的男根顶入他湿淋淋的后穴。
付遥甫一进去,如同进入一个温暖紧致的巢穴。他不由自主抱住严正青的腰,停下动作,埋在他身上,闻到肌肤下水仙花源源不断的香气。
严正青颈侧被付遥的头发蹭得有些痒,他偏了一下,手指插进付遥的发丝里慢慢顺着向下梳。好在付遥头发柔顺,手指草草梳下去也服帖不少。
付遥进入的动作过于匆忙,总觉得身下还没完全硬起来,毕竟才出精不久。他懊恼自己真是急躁,忽然感觉到严正青的手拂开他的头发,轻轻按在后颈那块发热的皮肉上,缓慢地揉了揉。
他自脊椎骨升起一阵酥麻,信香不受控制地外泄,反手去握住严正青的手腕,说道:“二爷,再摸就要把潮期摸提前了。”
“潮期不是更容易受孕么?”严正青说,手却顺着付遥的力道落下来,“省得你天天心惊胆战。”
“我怕天天白吃饭,二爷看我不高兴。”
严正青却笑了一下:“你这会顶嘴很厉害。”
付遥黏糖一样缠住他,因自己从小就没受过什么父母爱护,严正青又比他大几岁,这样两人身体紧紧挨着的时候,暖烘烘的热意给他些许被纵容和庇护的错觉。
“我想……”
付遥只说了两个字,严正青顺着他的力道倒进被子里,抬起一条腿环住他,付遥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抽插动作时蹭过那个浅浅的孕腔入口,就会被肠肉格外激烈地咬住。
严正青虽然喝过药,但身体毕竟还处于潮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付遥带来的快感和舒适比他想的还要多,前面不用怎么碰,就又射了一次。
付遥抹了一把黏腻的小腹,也感觉自己快要到了。他退出来用手将性器捋动几下,白精一股股射出,射到严正青通红的会阴和穴口那里,慢慢流淌下来。
严正青自旁边拿过手帕擦了擦,说道:“你这床也睡不得了,去里面睡吧。”
付遥见他伸手去摇铃,拦了一下:“现成的热水,我倒来给二爷擦洗。”
“这种事不需要你做。”严正青微微皱眉,“无妨,晚上当班的丫头是轮换的。别怕累着她们。”
付遥大着胆子不依,严正青也是昏了头,和他在浴桶里又厮混半晌,射了一回,茎身通红,铃口那里还滴着情液,怀疑付遥是转世托生的狐狸精。
“怪不得许祁要在外面养你,他天天吃得消么。”
严正青起身擦掉身上的水珠,背对着付遥说,披上一件长袍。
他不过随口一说,回身却见付遥脸色有些不对,莫名感觉自己失言,但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失言。
付遥拿过布巾擦着滴水的发尾,过了半晌,才开口:“我只对二爷这样。”
严正青沉默以对,他想这句话不对,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刻,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外室与一个正房之间。他今晚简直像是话本里被狐狸精迷惑的书生,言行举止都超出控制。
他对付遥没有恶感,甚至是有好感,可无论如何不该说什么情意什么喜爱。他只是个要借付遥肚皮的恶毒男人,付遥也只是攀他的枝头使自己活下去罢了。
可是他自己多心,不该怪在付遥身上。才温存完又说这些话,对付遥也太残忍了。
“你明白,我不是那种意思。”
付遥垂下眼睛擦头发,嗯一声,抬脸笑道:“二爷待我好,我是知道的。”
严正青无言注视他片刻,付遥起身去铺床,严正青又说:“不必,和我一起睡吧。”
“我虽然不读书,但基本道理也是懂的。”付遥背对着他道,乌黑的头发散着,“本就是我厚脸皮主动爬上二爷的床,这种事伤风败俗,为人不耻,传出去更是毁二爷声誉。”
严正青对此却不屑一顾:“你如今还担忧这个么?况且在这院子里,传出去什么,也得先经我点头。”
“我本就贱命一条,没什么面子可言,二爷若是有什么兄弟,生下的孩子一样是严家骨血,对我来说……也是一样的。”
严正青过了很久,心口起一阵怒火,却不表现出来,只声音沉下去:“我要有这个心思,还用等到今天?”
他走过去,付遥在铜镜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严正青看向镜子,付遥的神情意外得沉静,开口:“我那时不肯委身街上有名的一位恶霸,他就逼迫得我找不到事情做,几乎要饿死家中。我就想去青楼把自己卖了,谁知路上遇到许爷,他摆平了找我麻烦的那些混混,我便成了他的外室。二爷,我说的话做的事全部心甘情愿,侍奉许爷不过是报恩……”
严正青打断他:“那日你找上门来,我要是把你赶出去,你待如何?”
付遥笑道:“上街做些下九流的勾当,难道还活不下去吗?”
严正青眉心紧皱,付遥忽而转身,抬手在他眉心抚了一下:“二爷,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说那些有的没的。”严正青退后一步,他不悦道,“做什么轻贱自己?莫说是我,府里上上下下,有人看不起你吗?”
“我不在乎旁人看不看得起我。”
付遥说完,没了下文,怔怔看着镜中出神。
他握在手中的梳子被一把夺走,严正青道:“我就不该在这陪你白费口舌,睡觉去,明天就开始读书认字,不用心学,小心挨板子。”
付遥被按去里间的床上,严正青却留他一人在屋内,自己披了件棉袄出门。屋内昏暗,只有一支未灭的蜡烛幽幽烧着,窗外传来远远的不知哪里的猫儿的细细叫声,付遥把脸埋进枕头里。
非得闹这个脾气?他暗暗咬牙怨恨自己,把好好一晚上搅得乱七八糟。然而听见严正青提起许祁,也不知是不是在介意,他就心中不安,失态下便开始讲混话。
只怕严正青也被他惹恼了,觉得他恃宠生娇、脾气乖拗,他上哪里说理去?
偏偏他付遥出身低贱、目不识丁是事实,甚么面对恶霸坚强不屈,不过是看不上那些下九流的人粗俗贫穷罢了,能够到许祁这样的地位,他就百依百顺得像个妓子。
当初厚脸皮登门,本是想着严正青是体面人,看他不顺眼也会给点银子打发,结果没几天就睡到一张床上,他想都不敢想。
他还花钱给我请先生,我却不识好歹地闹脾气,怎么对得起他?
付遥在床上直愣愣躺到天明,双眼酸涩,依旧毫无睡意,干脆早早起来洗把脸,换上衣服出去,被风吹得一哆嗦。
早起的下人正洒扫院子,付遥问:“……二爷呢?”
话一出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沙哑,忙按住喉咙咳了几声。
“二爷在书房呢。”那小厮抬手一指,“刚叫人沏茶送过去。”
书房的门半掩着,付遥走近了,那门忽地哗一下打开,一本账本呼啦啦凌空飞出,重重摔在地上。他被唬得一跳,就听门里严正青的声音平静说:“好精明的假账,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严正青坐在桌后,一名穿着褐色短褂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磕头,口中不住求饶,说道:“庄子连着三年收成不好,上上下下那么多张嘴需要吃饭,二爷,过年时给府中的那些皮子都是好不容易省出来的……”
付遥进退不是,正要离开,严正青没管说个不停的男人,抬眼看他,道:“进来吧,门带上,外面冷。”
付遥关上门,严正青示意他坐在一旁,再转向男人,却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展开一张纸,轻飘飘扔在地上。
“收成不好不跟我讲也就罢了,谁允许你偷偷把地租出去,又伪造地契抵押呢?”
那男人瞬间面如金纸,瘫坐在地上,满头汗水,不断抹着脸,苦哈哈地说:“二爷,这……实在是……那日子捉襟见肘,当时我向府里递了信,也没人管。况且这抵押的不是旁人,是老爷的亲叔叔,还不都是一家人,等匀出银子时拿着银子去衙门……”
严正青没等他说完,抬起桌上的茶盏,茶水泼了男人一头一脸。里面泡着的红枣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好几圈,恰好停在付遥脚边。
付遥把枣捡起来,听见严正青冷笑一声:“蠢货。”
男人来不及挣扎,被两个家丁拖下去。
严正青昨晚毫无睡意,在书房抄佛经抄到天明,心思倒是越抄越烦躁。不等他理出头绪,那边门房递来的信和这个昏头昏脑的庄子管家一齐到了。
这管家无能胆小,又贪心不足,被许家那边忽悠着就把庄子抵押到许祁叔叔手里,还去衙门留了印契。
正常讲,主人直接去告发这种恶仆,那定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这等胆大包天的下人打一顿板子再说。坏就坏在抵押给许祁的叔叔,亲族尊长为先,去衙门定然是要被和稀泥打回去,再重那就是卑幼告发尊长,到时先挨板子的得是严正青了。
字迹潦草的佛经被卷起来塞进暖炉里烧了,严正青这才看向付遥,放缓语气:“大早上过来做什么?”
“早早醒了,想跟二爷说说话。”付遥头一回看严正青发怒,随口扯谎,“我没上过学,心里慌张,怕先生嫌弃我。”
“那张先生同我认识,多给些银子便罢,他人很和蔼。”严正青早已择定老师人选,低头开始写帖子,“又不需要你去考功名做官,开蒙而已。他若是随意罚你骂你,只管赶他出去。”
严正青心里有气,说话间也不似平日,付遥倒觉得有几分新奇,安抚道:“我自然会用心学的,否则也是给二爷丢人。”
严正青摇摇头,叹一口气,将两封银子并请帖一起,令陈松亲自送过去。
这位张先生名叫张牧之,已做了十多年的秀才,平日就是去坐馆教书,但上门教青年认字还是头一回。
付遥见他穿着整洁讲究,不知道严正青使了什么法子,直接把这种先生请上门给小妾上课,心里不由惴惴不安。好在张先生虽然不苟言笑,上课时倒尽心尽力,付遥捧着石板在小书房认了一上午的字,头晕眼花,方知这读书也不是一件易事。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付遥先去后院没找着人,又听到前面隐隐传来喧哗的声响,立刻快步赶过去。
陈松带着几个壮实的家丁婆子守在门口,脸色沉沉,见到付遥,方和缓一些,说道:“付公子过来做什么?这儿人多口杂的,若要出门,从南角度小门走吧。”
付遥瞥见门外近十个闲散作态的人或坐或蹲,地上还铺了白布洒了纸钱,见有人经过就扯着嗓子干嚎哭骂,顿时皱紧了眉。
“这是怎么回事?”
“乡下庄子来人闹事罢了。”陈松摇头,“暂且不管他,这帮人拿不到钱,过两天就算了。”
付遥却说:“那也没有这样任由他们闹的理,门口晦气成什么样了?二爷呢?”
陈松还未开口,身后就有人说:“你怎么到这来?”
付遥回身,严正青站在他后面不远,臂上缠着白花,问他:“下课了?上午学得如何?”
付遥硬着头皮回:“学得还好,先生教我很用心。”
严正青笑了笑,也不知信没信,招手让他过来。付遥走近,严正青抬起他的右手臂,亲手在他胳膊上系了朵白花。
付遥心下一跳,不知怎么的,张开手抱了他一下。
严正青在他放手后,原本紧绷的神态放松些许,不痛不痒地说句“胡闹”,接着将付遥向后一扯:“退后些,仔细冲撞到你。”
却见几个精壮汉子自街那头走来,径直站到门外这些人背后,正在这时,严正青说:“开门,迎客。”
大门轰一声被推开,门外的汉子和门里的家丁婆子个个身手凶悍,呼啦啦把那几个闹事的人压住,用绳子捆了双手。
严正青站在门口,一身黑衣,映衬得脸越发白,他微笑一下,理了理手臂上的白花,说道:“既是来祭拜的客人,严某自然以礼相待。先夫灵堂就在院内,请。”
这一伙人吵嚷叫骂着被押入正堂,剩下两个婆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清扫外面的狼藉。严正青抬手示意陈松锁门,问付遥:“你要一起去看看热闹么?”
付遥忙问:“我可以?”
严正青说道:“走吧。”
付遥走了两步,握住严正青的手,才发现他的掌心湿冷,竟是出了层冷汗。严正青侧头看他,付遥却更握紧他,心中莫名升起怜爱之情,呆了会,说:“若、若有什么事,让他们先打我就是。”
严正青这下真是笑出声来,付遥恼得恨不得钻进地里,听严正青道:“他们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
走了几步就到堂屋,里面已经闹得如同一锅煮沸的水。付遥松开手,警惕地走在严正青身侧,听一人忽然把矛头转向他:“这就是老爷先前养的那个么?还没抬进门,那肚子里的种也能认?”
严正青脚步不停,只瞥那人一眼,言简意赅说:“打。”
旁边站着的家丁二话不说,抬手结结实实抽了那发话之人两耳光,登时打得他面目红肿,瞬间满屋安静下来。
严正青一直走到牌位跟前,上了三根香,又让开对付遥说:“你来。”
付遥有样学样上了三根香,严正青说:“倒茶。”
付遥将茶递过去,严正青接着,看也不看,仰头喝了,说:“我既已认了,那他便是许家的人,来日写上族谱,还有什么好说?”
他转身在主位的椅子上坐下,道:“各位不是来祭拜老爷么?怎么不拜?”
闹事人中,有审时度势的,跪下假模假样磕三个头,欲要起来时却被按住。另有不愿意跪的,被强行打一顿按下去,好一会才安生下来。
妾室并无资格与正房同起同坐,付遥站在严正青身后,看着他疲惫地支着头,慢慢说:“前两年事务繁忙,老爷为了商路的事天天在外跑,我一人独木难支,于是对下面的人也放松管教,没想到养出这等欺主的恶仆。如今老爷尸骨未寒,这便上门滋事,瞒报假账,偷鸡摸狗。我不过是坤泽,下不去手罚你们,就舍出这个脸,去衙门走一遭吧。”
话音未落,不待这些人吵嚷,陈松已带着两名衙役并一位面容和气的青年男人进来。
严正青起身行礼,那两衙役问:“可是你报的官?”
“是。这等瞒上欺下的刁仆,我想还是交由官府处理较好。”
两个衙役闻言,一头说:“正是,县老爷也不支持私刑哩。”
许府富庶,年年更是本县的纳税大户,来之前衙役就得了县令的嘱咐,当即也不废话不啰嗦,并几个家丁一起将人捆了,遇上不老实的,解下腰间的棍子就抽打过去。
严正青对陈松使了眼色,陈松会意,自腰间掏出两封银子,递给两位衙役,笑道:“辛苦辛苦,二位爷回去也买些茶喝。”
衙役也不推拒,径自收了,说道:“且放心罢,定不会轻饶了这些人。”
那一同前来的青年男人则走上前,对严正青道:“可有其余证据?一起交来,我带回县衙去。”
他说完,想起什么,补充说,“我是新来的长随,姓何,这事是老爷专门交代的,省得日后再跑一趟。”
那些账本和作假的印契都在书房,严正青颔首:“我去取。”
他转身时忽然瞥见付遥的脸色,竟颇为僵硬难看,但这边何长随等着,严正青只得暂且压下疑虑,快步去向书房。
严正青一走,付遥就呼出一口气,只听何泽压低声音冷笑:“你倒还活着,越混越好啊。”
“哪里比得上你,都成县令老爷的红人了。”付遥冷漠回道,“如今竟不做那小倌了?”
何泽呵呵笑了几声:“少争口舌之快,我没进过那等腌臜地,你可是差点进去。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当初不是许祁为你出头,我还不知何年何月能摆脱尤劲呢。”
“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付遥快速道,“你不想提,我也不想。”
何泽不及说话,严正青已经回来了,将东西用布包好给他,同时塞了一封很有分量的银子。
他掂了掂,笑道:“这就走了。”
付遥巴不得此人就此消失,严正青特意多看两眼他的神色,没再说别的,只道:“吃饭吧,你下午还要读书。”
往日使的银子没有白花,没几天县衙那边就来人通报,说恶仆欺主、擅卖家产,都按律法打一顿流两年,现在已被押去边关。严正青赏了通报消息的小厮一吊钱,仍旧倚在书房里,一心二用,边看书边盯着付遥练字。
付遥苦不堪言,因着他认字晚,又不比孩童那般教什么是什么,好不容易写一张歪歪扭扭的字,被张先生气得吹胡子找严正青告状去了。
严正青本在和人正经谈事,拿到字纸看上两眼,忍俊不禁。对面那人问道:“莫不是哪里的货卖空了?”
他将纸一折,道:“不是,家里小辈胡乱画的。”
付遥在屏风后听了,心中郁郁,可那字就是横不平竖不直,哪怕严正青看着他练,也无济于事。
“听说天上文曲星托生的人,会走路就会读书念字。”付遥趴在桌上,脸颊蹭了一块墨痕,“我只怕没那个命。”
严正青搁下书,拿起桌上的戒尺,说道:“坐直。”
付遥猛地坐起身,严正青不过吓吓他,扔开戒尺,无奈说:“擦擦脸去,好歹把这两张字写完。”
严正青忙得抽不开身,看着书陪了付遥一会,就匆匆换上衣服,去几家铺子转一圈。付遥写完字,拒绝小厮过来收拾,自己在水池边洗笔,看着那墨色逐渐淡了,才把笔挂起来。
他今天身上惫懒发热,总想着睡觉,恐怕是潮期将至。那晚没头没尾的争吵后,付遥再没和严正青躺一张床上过,他心里焦急,不知道是急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至于严正青,更是四平八稳,再没失态的时候。
况且当日来闹事的那庄子,如今不尴不尬地悬着,既不能算是在严正青手中,那位许祁的叔叔也占不下去,双方暂时偃旗息鼓,只等着再寻个由头好一并算账。
付遥倒好奇过只一个收成不好的庄子,为何争得像个香饽饽。严正青告诉他,那些人贪得无厌,这个口子一旦露了,日后所有家产都会被一点点蚕食去。
这个时候,付遥心里反而暗恨自己不学无术,帮不上一点忙。
好在先生给放了一天半的假,付遥睡了一整下午,起来后做了些点心,后颈那处发热不断,提醒着他尽早准备。
严正青之前嘱咐过,付遥若潮期难捱,只管抓他的药煎了喝。可付遥胆大包天,生出个念头,决心试上一试,左右现在严正青不能将他赶出门去。
他把点心蒸了,摆出来晾着,自己拿了一碟吃下,喉咙发渴,连灌两杯茶,晕晕乎乎就向卧室去了。
屏风后的水仙花味更重,丝丝缕缕溢出来。付遥刚进里间,就只闻得到这种香气了,整个向床上一躺,抱紧一条锦被,将脸埋进去。
严正青回来时天已完全黑了,天气骤寒,他披的斗篷边缘都落了白霜。丫鬟把斗篷接过去,严正青向后院走,听着两个婆子说,再冷过这阵,就开始回暖了。
日子过得这般快,他也恍惚一瞬,走着走着却闻到杏花香愈来愈重,可这个天气,哪里来的杏花?
“付公子可是潮期来了?”
丫鬟茫然道:“咦?没听公子说呢,这……”
严正青不再多话,加快脚步,吩咐说:“去叫后院把热水备好,明天上午的事也教管家推掉。”
丫鬟嗳了声,严正青已经走进卧室,那外间的门都没关好,铺面的花香几乎逼迫得他身后也开始发热。
他去柜子里找出一盒含片,吃了一块在口中,推开里间的门,只看到床上的被子拱起一团。
“付遥?”
严正青坐到床边,掀开被子,床上的人裹挟着满身热腾腾的力道,一把将他抱个满怀。
他不得不一手撑在床上,一手环住付遥的脊背,摸到那后背的衣裳都湿了,沁出浓郁的花香。
“付遥,过来,抬头。”严正青低声说着,付遥趴在他肩上,慢慢转过脸,黑发因为汗湿黏在鬓边,两腮通红,嘴唇湿润,乌黑的眼睛像是看不清人,盯了他好一会。
严正青有意放出信香安抚他,但不敢放太多,怕同为坤泽,惹得付遥更不舒服。随后他靠近,舌头顶开付遥的嘴唇,将那个含片推进去。
付遥猛地颤了颤,仿佛逮到什么食物一般,舌头一卷将那裹着蜜汁的含片吞下,随后齿关一合,结结实实咬下一口。
严正青所幸后退得快,也还是被他在下唇上咬出一个口子,丝丝渗出血。
哪有坤泽潮期这么凶狠的?他心下纳罕,付遥不依不饶扑上来,好像终于找到什么可以依靠的一样,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身体,脸贴着他的脸,竟全是湿意。
严正青原以为是他出的汗,艰难地转过脸,拿过手帕擦付遥的脸,触到他湿透的睫毛,付遥睁开眼,怔怔看着他,落下泪来。
“哭什么?”严正青以为他饮了酒,凑近嗅一下,并无酒味,桌上只有凉了的茶盏。
温热的泪水成串似的从付遥脸上滚落,掉在严正青的手上。他叹一口气,捧起付遥的脸,嘴唇自下而上吻上去,停驻于那发红的薄薄眼皮上,把流出的眼泪吮去,尝到满口的咸味。
付遥被亲得再度闭上双眼,腰身挺了一下,蹭进严正青怀中,手向小腹那里摸去。他衣衫凌乱,显露出腰腹处大片透着粉红的皮肤,幸而屋内暖和,不至于着凉。
严正青也伸出一只手下去,握住付遥前面那根已经湿淋淋勃起的肉物,富有耐心地捋动,手指抚慰着不停出水的顶端,剥开鲜嫩的铃口,慢慢刮了一圈。
付遥向后忽地一仰,眼睛半睁着,泪渐渐止住了,发出模糊的鼻音。
他不再哭,严正青的头痛就好了大半,只想着先将他安抚一下,再喂点药,省得折腾下去,折磨的还是付遥自己的身体。
严正青改为双手包裹住那根性器,他做这事也不甚激烈,但细致入微,又间接从付遥身上学了几招,很快就摸得两手掌心沾满清夜,那茎身更是通红,跳了两下,应当是快出来了。
付遥主动向他掌心蹭,严正青看他两眼,犹豫片刻,就低头趴下,俯在付遥双腿之间,张口将他的阳物含住。
这一下含得深,饱胀的龟头顶上咽喉那里,严正青闭了一下眼,喉头不受控制一收,付遥喘了一声,手胡乱抓住他的肩膀。
严正青慢慢吐出来一截,舌头上下舔了几圈,改为浅浅在那顶端铃口处吮吸几下,付遥喉咙里滚出一声呻吟,几股精液对着严正青的嘴唇和脸颊就射了出来。
微苦微腥的涩味弥漫开来,严正青却意外不觉得反感。他抬起头,突然听付遥叫了声“二爷”。
一只清瘦的手轻柔放在严正青脸上,骨肉匀停,唯独掌心和指节处无法隐藏的茧子,表明这双手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富贵娇养。
与之相比,严正青的手就像寻常读书人,只在写字常用的地方有着薄茧,其余皆是白皙柔软,一望就知是少爷的手。
“你怎么能用嘴呢……”
付遥喃喃说着,严正青正要拿手帕擦脸,付遥抱住他,湿润的舌尖在脸上滑过,竟是将那些精液舔进口中。
严正青一把推开他,说道:“胡闹,这玩意有什么好吃的。”
付遥口中发涩,头脑还是昏昏的,一时看得清面前的人,一时混混沌沌,仿佛看到这床帐大过天去,剩下他一个在床中央,累到死都爬不出去。
严正青抬起他的脸,也不禁皱眉,不知道付遥怎会这样。总不能是晚上在院子里撞邪——许祁恐怕早被牛头马面拽走了,还能有什么邪?
更何况他从来不信鬼神一说,取了那盒含片来,衔一片在齿间。这含片类似参片,多种药材混成的,裹一层蜜,平常多是严正青用来提神,或者身体受凉不适时吃一片。
他的嘴唇凑过去,付遥还知道迎上接吻,含着那药片吮吸几口,就想撬开严正青的牙齿。
严正青岿然不动,好容易哄着他把含片化开吞下,转身打算去摇铃,让人去请大夫,身后一重,却是付遥扑过来,让他一晃,也倒在床褥里。
他心里长叹,不知道付遥怎么这么能折腾,还未开口,后颈一痛,是那块不停散发香气的皮肉,教付遥用牙齿叼住了。
严正青依稀记得自己上次潮期时,还在付遥后颈咬了一口。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付遥咬他了。
他抬手将头发拨开,付遥的鼻尖抵着他,起初牙齿咬得用力,切进皮肉里,但很快慢慢放松了,只是又舍不得离开一般,轻轻衔在口中。
“咬够没?”严正青被他从背后压着,伸出一只手,屈起细长的手指,摸了摸付遥汗湿的脸侧,发现似乎不像刚刚那么烫。
付遥喉咙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夹住严正青一条腿,深深嗅了一下,却不放手。
严正青没干过哄人的活,硬着头皮同他说了几句好话,好歹让付遥坐到一旁,他才翻身起来,撩起头发,对着镜子随意看了眼。
后颈那里红肿着,但没破。若是明日还要见客,用膏药贴一下就行。
他伸手摇铃,又将床帐放下,下人进屋只能看到帘幕后模糊的轮廓。
严正青刚刚摸到付遥身上衣物都湿透,几乎能拧出水来,叫丫鬟端来温热的蜜水,又吩咐厨房把药煎上。
付遥对递至唇边的蜜水不感兴趣,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头隐隐作痛,依稀见到尤劲的脸,面带怒火,使五官都接近狰狞。
在街头巷尾这些平头百姓中,若能身为干元,仿佛就天生比一般人强上许多。哪怕不去读书,干活也比常人出色。
尤劲本是自西边逃荒来的这里,他性格狠辣,还有些心眼,短短几年就从叫花子成为地头蛇,同时认为自己是干元,怎么也得有个坤泽,才好相配。
只是一般人家里鲜少能有坤泽,就是有了,也都小心翼翼看护着,等到年纪许配给好人家,生怕被些匪徒糟蹋了去。
尤劲虽说衙门里有让照应,可行事也不敢太过放肆,因此挑来挑去,强迫一位戏班子跑出的少年做他的“小妾”。
付遥在那巷子里生活久了,知道尤劲一直在找坤泽,故而小心再小心地伪装成一般人。
尤劲不敢直接去抢正经人家的坤泽,可像他这种无人照应的独身坤泽,简直是一块吊着的肥肉。
好在那两年,尤劲新得了这个会唱曲又身段好的小妾,正在兴头,没发现他地盘里还有个刚长成的漂亮少年人。
因着尤劲圈的那块地,是城中最贫穷人家居住的地方,付遥年纪渐长,也知道自己留在那块地方不安全。他攒着钱打算搬去城西头,最起码那块地盘的大哥对男人没兴趣。
偏巧不巧,他看房子的时候,在街上与尤劲当面撞到,没过两天,尤劲身边的人就敲响付遥的家门,像模像样送了点聘礼过来。
付遥恶心至极,而尤劲身边那个戏子,担忧自己的宠爱被抢,也找上门,威胁付遥离开这里。
这个戏子就是何泽。
朝廷对坤泽另有保护,像这种坤泽在外,无父母亲人照应,被歹徒胁迫的,可以去本地的父母官那寻求庇护,只是到年龄后,由当地县令给挑好人家成亲。
付遥宁愿这样,也不愿落进尤劲手中,可惜屋漏偏逢连阴雨,他第一次的潮期来了。
何泽被吓了一跳,可他还指望尤劲的钱过活,若尤劲得了坤泽,身边哪有他的地方?于是这便要冲出去禀告县衙。
付遥以为他要告诉尤劲,死死抓住他不让他走,争执间两人出了门,正遇上从那边经过的许祁。
许祁对坤泽潮期的信香自然十分敏感,他拦住二人,自掏腰包去药铺抓了药,付遥借此度过了第一次潮期。
何泽得了空溜走,去县衙报案后,回去就被尤劲发现身上的信香,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还有一个藏了那么久的坤泽。
尤劲只想着赶在衙门来人前强行将付遥带走,一旦结契,这婚事也就成了十之八九。未料到许祁的人也正好赶到,同他撞上,尤劲不知底细,打算抢人,却被许祁身边的管事下令,活生生打死。
这种地痞流氓被打死的事,县官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背后的人是许祁,因此也就轻轻放过。
付遥虽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许祁的眼,但跟在许祁身边总比跟在别人身边好,是以顺顺当当就成了他的外室。
那尤劲就死在他门前,他以为自己都忘了,但或许是前几日见过何泽的缘故,忽然间又看到尤劲死不瞑目的青紫的脸,以及许家下人递过来的沾着血的聘书。
付遥猝然倒了一口气,严正青揽住他,却见他脸色苍白下去,眼神却清明许多,接过这碗蜜水,仰头灌了干净。
“你……”
付遥一把抱住他,脸靠着他的肩,呆了片刻,说:“要是哪日阎王来索命,我一定要死在二爷前头。”
严正青脸色一沉,把他推开去靠着枕头坐好,道:“净说胡话,你莫不是潮期时伤到头了?”
付遥摇头,过了会,说:“应当是睡的时候魇着了。”
“做的什么噩梦?”严正青叹气,“你再不好,明天我就得请个神婆来看看。”
“二爷不是说鬼神都是人自个骗自个?”
严正青没说话,只伸出手,在付遥脸上拧了一下。
付遥顺势抓住他的手,捧在唇边亲了亲,张口含住两根手指,舔到湿淋淋后,主动分开双腿。
严正青顾念着他不适:“你先喝药。”
恰好此时药送进来,味道苦得冲天。付遥本不想喝,严正青含了一口渡给他,他耳根发热,再看严正青也被苦得皱眉,忍不住发笑。
严正青想去喝另一碗蜜水,付遥却不依不饶的,也含了一口,掰过他的肩,喂他喝下去。
“你喝还是我喝?”严正青怒道,但这药实在难喝,他让步说,“喝半碗吧,剩下的倒了,也忒难喝。”
这话放在父母对子女上,那便是不分是非的溺爱。放在夫妻爱侣之间,则是亲昵疼爱。放在他们之间……算什么呢?
一碗苦药,两人都喝了不少,再一齐分了那碗蜜水,舌根处的苦味还久久压不下去。
付遥身中淤积的寒气像是被这药逼出来了似的,关节处也舒缓许多。那些不堪的往事终于还是追不上他,严正青伸手将他搂住,碰了碰他的眼角。
“我前几日新得了个玩意,”付遥笑了下,“本想着过段时候再拿出来……看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严正青狐疑地打量他,哦了一声:“怪道你字写不好,书也背不住,原来每日心里头都在琢磨这些歪门邪道。”
付遥将东西悄悄藏在严正青床下,塞进一个木匣子里。严正青素来对身边的人和物都十分留心,然而抵不过付遥这般多鬼心思,何时在他床下有了这个都不知道。
不及他多思索这分疏漏,付遥就捧着匣子转过身,跪坐在床上道:“二爷,这东西本来是买了想哄你开心……”
“哄我?哄我做什么?”
付遥抬起那张柔白又秀美的满是情潮的脸,有几分求饶又不自觉撒娇一般说:“二爷,饶了我吧。”
严正青别开脸,僵持不到片刻,低声说:“我能拿你怎样。”
他浓密的睫毛掀起,烛火侧面映照在乌黑眼珠内,盈盈地发亮,注视着付遥,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又什么都不必说了。
付遥将匣子打开,严正青要去看是何物,却被付遥用一条绸带蒙住眼睛,求他:“二爷先别看。”
严正青任由他把自己眼睛绑上,冷不丁问:“你害羞不成?”
付遥瞒不过他:“我也第一次用这个,怕二爷看笑话。”
严正青只说:“我看你写字的笑话就够了。”
付遥被戳了痛脚,窸窸窣窣的布料声响起,严正青摸索着握了握他的手腕:“你潮期刚来,还受得住?”
其实付遥坐的那块被面都湿了一片,只是不愿意露出来。也多亏他能吃能睡,又年轻,不像严正青上次那般长期强压着潮期,那阵梦魇退去后,身体倒没那么失控。
他将严正青的手举起咬住一根手指,含糊说:“无妨。”
严正青由着他咬,空余的手指温柔抚摸过付遥的脸。
匣子里的东西赫然是一根仿照男子阳具仿真定做的双头龙,用的是那老板独家的料子,近似玉石却又光滑柔和许多,雕刻得栩栩如生,分毫毕现。
付遥手里攒的钱平日扣扣搜搜舍不得花,结果在这上花了大半。老板还以为他是代哪个大户人家后院女子跑腿的,在里面给送了两条鸳鸯戏水的红肚兜。
这肚兜如果严正青愿意穿……
付遥及时打住,在那双头龙一端涂了脂膏,舔着严正青的手指,解开他裤腰,手顺着清瘦的腰腹滑下去。
严正青在他手下配合地分开双腿,腿根处的皮肉温热细腻,付遥摸了半天,方将沾满脂膏的手指插入臀缝里的肉孔。
“嘶。”严正青放松着让他进去,拧眉问,“你不……”
“我们一起。”付遥因为兴奋,声音微微发颤,“好吗,二爷?”
严正青显然不知道什么一起法,被蒙住双眼任由付遥摆弄也不是他喜欢的,不过既然是付遥,追求滴水不漏的他也不介意偶尔放放水。
待加到三根手指,后穴已经湿润不堪,张合着玫红色的小口。付遥手握着中间的柄,将顶端的龟头状的圆物插了进去。
严正青的大腿开始发抖,他问道:“什么东西?”
付遥不答,喘息着吻他的嘴唇,严正青脸向后仰了仰,那根玉势已推进去一半。
怕他受不了,付遥没再向里弄。他后面不得满足地流水,草草用手指插了几下,就坐在了另一端。
这根死物一下没入大半,严正青那边也感受到随着付遥动作带起的晃动,双腿忍不住一并,和付遥的腿缠在一处。
这双头龙做得很精巧,中间还可以调角度。咔嗒一声,付遥压着严正青靠着床头,被体内那物戳得发抖,伸手到小腹下,握住两人挺立的阴茎。
严正青长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薄红,问:“这我总可以拿下来吧?”
付遥系的是活结,他张口咬住绸带边缘,一扯就开。
严正青眯了一下眼睛,一手扶在他身后,一手向下,撑起身打算看看付遥弄的什么稀奇东西。
然而这一动,机关咔咔一响,在两人体内又开始胡乱顶弄,捣出黏糊糊的水声来。
付遥吸着气叫声“二爷”,手指收紧,两人茎身紧贴着摩擦,腺液流了满手,愉悦的快感沿着会阴传到后面被插弄的肠肉中,混合着沉浮的缠绵花香,几乎使人神志不清。
严正青眼角湿润,在这重重逼迫下说不出话,轻轻咬住付遥的嘴唇,手指圈住他男根顶下,那地方异常敏感,付遥又在潮期,没几个来回就颤抖着射了出来。
白精黏在指头上,付遥绷紧后腰,严正青的手滑到潮热的两瓣臀肉之中,摸着被玉势撑开的褶皱,裹着精水的手指慢慢加了进去。
手指比死物灵活多了,严正青怕伤着他,并不插得太深,勾起抚摸着内壁,问道:“还好么?”
付遥的回答是张口咬住严正青的耳垂,他身子向前一耸,雕刻精细的假阳具顿时活过来一般重重向上顶。严正青的孕腔口被硬物抵着,那根手指也不稳,忽地没入一截,不知按在哪里,付遥搂住他的脖子,撒娇似的叫了一声。
“别乱动……”
严正青声音不稳,精关发麻,偏付遥不停,手故意摸着他敏感的铃口,坐在那淫具上起伏时,玉势也深深肏入肠肉里。
“嗯……”严正青口中被逼出呻吟,他抽出的手指沾满淫液,付遥抓过去,含在嘴里故意舔了一圈,吸吮出水声。
他这在床上爱咬爱舔的毛病也不知怎么出来的,严正青没奈何,闭上眼睛,靠近将舌头伸进付遥口中,尝到那股微带腥甜的气味。
付遥自己舔没觉什么,但不太愿意让严正青碰。他侧开头,严正青却向他靠,两根玉势随着任一人的动作活动着,铜镜里隐约映照出纱幕后两张满是春情的嫣红面容。
“躲什么?”严正青问。
“我吃便罢了,二爷不用做这种腌臜事。”
严正青静静注视他,付遥败下阵来,求饶说:“二爷……”
“你既不嫌我,”严正青过了会,方说,“也应当知道,我同样不会嫌你。”
付遥心如擂鼓,这话听在耳中,似明非明。严正青蹙眉看他,像是也有许多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过了片刻,严正青逃避一般低头,抬起发抖的大腿,将那玉势抽出来,也看清这东西的全貌。他知道有些后院妇人会互相抚慰,连带着发明出许多助兴的玩物,这就是其中一种。
严正青看后难免羞耻,耳朵边发热,把湿淋淋的双头龙丢开,分开付遥的腿,很顺利地插入那个已经熟透的肉穴。
付遥紧紧环着他,却不知怎的,双眼又滚下泪来。他不记得自己在梦中已哭过一回,还茫然地伸手去擦,但控制不住双眼,自觉狼狈,不知道严正青会不会觉得他扫兴。
严正青还以为把他弄痛了,不敢动作,伸手去擦付遥的脸,忧虑道:“小心把眼睛哭坏,哪里不舒服?”
“不知道……”付遥说不上来,“我不难受,我只是……莫名其妙,二爷,是我不好……”
他看起来又难过又不难过,严正青默默看着他,直到付遥感受到一滴水落在自己脸上。
他诧异地伸手,接到一滴严正青的眼泪。
“二爷,你怎么也哭了?”
严正青露出疑惑的表情,抬手一擦,才意识到自己也在落泪。
“我……”他沉默片刻,慢慢说,“或许是见到你哭,我心中也难受。”
付遥说不出话,直到严正青低头亲去他脸上的泪水,他才说:“二爷,若是我能娶你就好了。”
严正青哭笑不得,见付遥泪止住了,说道:“你要怎么娶我?”
“我要做那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三条街的聘礼上门提亲,再给你挣个诰命夫人……”付遥说着,看严正青忍不住笑,变得羞恼,“或者二爷来娶我也好,我……”
他说不下去了,小动物一样贴上去,在严正青腮边咬一口。
严正青抚摸着他的头发,柔软的肠肉紧紧吮吸着性器,挤压着茎身。再加上之前被玉势弄过,早已潮吹了一次,淫液涌出,动作间两人的小腹上皆是水光。
他动了一下,似乎碰到某个地方,付遥猛地一颤,体内收紧了,呼出一口不稳的气。
严正青知道自己碰到了孕腔,却迟疑片刻,打算移开的时候,付遥攥住他的手腕,说道:“进来,二爷。”
“我怕你不舒服。”
“不会。”付遥的腰动了动,孕腔的小口抵住顶端,“二爷……”
严正青拧着眉,克制地进去一些,付遥的脊背在他手心下发抖,他很突然地说:“如果你想……”
“嗯?”付遥带着鼻音,闷闷地应了一声。
严正青没出声,在出精后缓缓退出,交合处传出黏腻的水声。他这时才说:“你若是想,在这府中,办场婚礼就是。”
付遥本来倒在狼藉的被褥中,闻言惊异地瞪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严正青垂下睫毛,平日里冷淡的双眼还因为落泪而泛红,在此刻竟显出从未有过的柔情:“只是律法不允许坤泽与坤泽成婚,更何况你我这样身份。是我利用你,亏欠你……”
他没说完,就被付遥捂住嘴:“不要这样!”
严正青安静地望着他,与他相比,付遥的眼型圆润一些,眼皮红肿着,哀求他一般说道:“难道二爷认为自己亏欠我什么吗?还是我借这个孩子的名分,向你索取什么呢?我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也不稀罕上什么许家的族谱,就是我死了后孤坟野鬼无人祭拜也无所谓,只要……”
“胡说,”严正青打断他,拿开付遥的手,“你认为我会将你的孩子抢走?还是有了孩子后赶你出去?”
他皱眉道:“除非你自己要走,否则我养你一辈子便是。若有一日我先离世,这些家业也都交给你。”
付遥忙呸了一声:“这才是胡说,都是什么晦气话!”
他慢慢明白了严正青的意思,却像是做梦一般不敢相信。
“我之前不提,是想你要留在此处,那便一辈子都顶着妾室的名头在我身边,不论怎样,名头总不好听,怕你不愿意。我叫你去读书认字,是想日后你打算自己出去成家立业,也有底气。”
严正青将多日来的打算和盘托出:“孩子一事你也不用太担心,许家有个远房旁支,那家人贫穷,所在又偏远,妻子怀着第四个孩子,本就养不起,打算将那孩子出生后就卖掉。我托人去了,等那孩子出生后抱回来,权当是你的,也不需要你养。况且许祁那些东西,本就该给你一份,分给你后,你爱怎样,我不拦你。”
付遥眼前几乎有些晕眩,严正青转头凝视着上下跃动的烛火,留给他优美的侧脸。
久久没听见回话,严正青去看付遥,付遥却扑过来用力环抱住他,喃喃道:“若我胸无大志,宁愿做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妾,跟二爷在一起一辈子呢?”
严正青拧了一下眉:“你傻么?”
付遥却理所当然地回道:“二爷聪明就够了。”
严正青噎了一下,认定他不傻,低头吻了吻他的脸,叹气说:“明日继续跟先生请假吧,找大夫来看看,开些安神的药方。”
然而付遥此刻却是真正卸下重担,笑道:“我看不用,我已经不会再过以前的日子了。”
严正青道:“那便照常将先生留的课业都写了。”
付遥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忙转移话题:“可是二爷何不要一个自己的亲生孩子?总归亲骨肉是不一样的。”
“我之前打过一胎,伤了身子,很难再有了。”严正青说得轻描淡写,付遥后悔多嘴问这个,不知道怎么把没开的水壶放回去,干脆靠过去亲他。
严正青抱着他,两人又在床上弄了一次不提,转去外间床上才睡下。
翌日严正青担忧付遥的身子,起来后仍旧留在房间内,低声把今日的事吩咐完,身后一重,付遥半闭着眼睛抱住他。
陈松立在门外,很有眼色地退下。严正青摸了摸付遥的额头,说道:“现在可好些?”
潮期往往持续数天,严正青是吃药吃惯了,可付遥不是,时不时情潮来一回,必然难受。
付遥把他拐带回床上,压着严正青亲吻。
杏花的香气一时浓郁异常,严正青感觉到付遥分开他的腿,便很配合地放松。付遥进去时,只觉得难以言喻的愉快,说道:“二爷,你怎么那么好?”
严正青道:“只怕很多人不同意你。”
“二爷觉得我好么?”
“自然,否则你能留在这里?”
付遥笑道:“也有很多人觉得我不好呢。”
严正青微笑一下:“比如说那日那个长随?”
付遥吓了一跳,可严正青的表情在朦胧光线里似乎并无变化,随口一提般,问:“你们以前有过节?我看你不大喜欢他。”
那些不光彩的往事,付遥总不想让严正青听。可严正青既开口问他,他也是一个字都瞒不下去。
付遥断断续续讲完,严正青没打断他,听后仰起脸,轻柔地亲了亲他的嘴唇,开口却是:“他这般出身,按理是进不了衙门做事的,你若介意,我想办法让他滚蛋。”
付遥没料到严正青这样想,无奈道:“其实我与他无冤无仇,只是形势所迫罢了……我也不想把他怎样,这事还是翻篇吧。”
“恐怕他心中更恐慌,毕竟你是知道他的根底。”严正青说着,体内要紧处被顶了一下,顿时收声。
付遥在最后退出来,用手捋几下,全射在严正青裸露的胸口和小腹上。他又俯身去舔,嘴唇含住被弄脏的胸乳,吃奶一样去吸。
严正青赶紧挡住他,端了凉茶让他漱口。
几日潮期下来,严正青甚至在卧房内处理事务,直到付遥身体稳定下来,他才觉得如释重负。
许家本也是一般人家,只是许祁有些手段,将家业经营起来,但一是许家人丁并不兴旺,二是很多穷亲戚许祁看不上眼,往来并不多。因此待除掉几根刺头后,只剩下这个叔叔,死占着那庄子并那将近几十亩的田,不知为何,硬是不放。
而昨日那边传来消息,说庄子那儿闹鬼,疯了两个猎户,闹得人心惶惶。
严正青并不信什么闹鬼撞邪,说到底还是人惹的事。不过他必须得尽快处理,否则这事只会越拖越大。
他将陈松留下,点了几名家丁,打算驾车过去看看。不想付遥知道了,也要跟着去。
严正青原是想着让付遥在家安生读书,可他心思一转,觉得付遥目前也认了不少字,是该学着做一点事。
只是这心思他只藏在心底,谁也没说,对陈松也只提带着付遥去散心。
陈松显然不觉得那地方有何可散心,但不好违逆二爷的意思,仔仔细细检查了马车,对几名随行家丁更是千叮万嘱。
“我看那许家老四仍未死心,二爷还是小心为上。”
严正青上车前望了望天色,天空布满灰云,树杈上惊起一只同样灰扑扑的鸟雀,叫着向远处飞去了。
“天色不好。”严正青沉吟着,心中亦隐约不安,“应当没有问题,不必多想。若我到了那里却不给府中回信,你再带人过去。”
付遥先上了车,听到外面低低的交谈声,撩起帘子探头问:“二爷,怎么了?”
严正青对他笑笑,说道:“无事。你要吃蜜饯果脯么?叫丫鬟再拿来些。”
陈松也不知道这个外室怎么得二爷的青眼,摇着头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这处庄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得出城后向西南方向去。西南边虽说有山有水,但路途越发崎岖多石,从来不是富庶地,严正青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人同他争这块地盘。
他坐马车久了,被颠簸得头晕,靠在窗边闭目歇息。付遥却不受影响,坐在车上还低头看着书。
严正青看见了,让他把书收起来:“晃来晃去,对眼睛不好。”
付遥笑道:“就看这一会,不妨事,否则我学得慢,给二爷丢脸……”
话没说完,外面扑啦啦一阵鸟雀急速拍打翅膀的声音,车夫惊叫着拉住马,整辆车吱呀一声,缓慢停下。
严正青被狠狠晃了一个来回,扶稳身体后,打开车门,听到车夫吸着凉气的叫痛声音。
“出了何事?”
车夫道:“坏了,二爷、公子,刚刚两头鹿突然窜出来,马受了惊,我这手也崴了,使不上力。”
旁边灌木丛簌簌作响,一大一小两头鹿支起脖子,眨着眼看路中这辆倒霉的车。
严正青看了看车夫的手,的确动也难动。车夫观察他脸色,小心说:“二爷,家丁们都在前面,也没人能来驾车,我去找找附近的人家,若能找到个可以驾车的就好了。”
付遥这时也下了车,看了会车夫的手,犹豫着说:“我来驾车吧。”
车夫忙说:“这驾车可与骑马不同,小公子,小心再伤着你。”
付遥笑起来:“骑马我还真不太会,驾车却是会的。二爷上车吧,我来做这个车夫。”
午后总算出了太阳,但没过多久就逐渐西沉,隐没于山后。余下微弱的天光,将定山的轮廓虚虚涂出来,连江穿山而过,到这段勉强平稳,仍旧是水声日夜不绝。
“二爷来了。”
先到的几个家丁等候着,发现驾车的是付遥,车夫坐在旁边时都露出好奇的神情。庄子的管事本是在这做二把手,仓促间扶正了,模样很和气,殷勤地去接严正青下车。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抬着板凳过来,放在马车下。严正青踩着下来,先是看了一眼付遥,吩咐他:“你先进去。”
说完他也不介意这两个孩子身上都有些脏,拍拍他们的肩膀,简单问几句,一人塞了两块糖。
管事姓冯,上来做了个揖,团团胖脸带着愁容:“下边人办事无能,劳烦二爷亲自来看。”
严正青并未立即答话,回身看见不远处山腰间一座寺庙的影子,问道:“既说是闹鬼,何不请和尚来看看?”
冯管事却苦笑着嗐一声:“哪里还有和尚?这穷乡僻壤,和尚也讨不到饭吃,早就走了。”
然而微紫的暮色中,那寺庙间分明有灯光,严正青指向那里:“既然如此,还有什么人在庙中?”
不料冯管事诧异起来:“自然无人在那里。二爷,那庙都破败不堪,早做山间黄鼠狼的窝啦!”
严正青目光一转,盯着他,不过片刻又说:“恐怕是我看错了。”
“一路劳顿,看错也是有的。”冯管事招呼道,“乡下没好东西,就胜在新鲜,小子,去,让厨房开始上菜!”
另一头,付遥陪着车夫,这乡下只有看不出靠不靠谱的赤脚大夫,抓一块黏糊糊的草药糊在车夫手腕,再纱布一绑,就挥手说“好了”。
付遥站在一旁,忽然觉得有人在看他,目光侧向身边,窗边只有一个低着头择菜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他只觉得这里来往的人中夹杂着些许怪异,怀疑是自己多心,按下想法。
不一会就有小孩跑过来,带着他们去吃晚饭。严正青、付遥并庄里管事的人坐在堂屋内,其余人在院子里,或围着小桌子,或席地而坐,端着碗便吃。
这里菜色比不上府中精致,不过的确新鲜。席间冯管事还欲劝酒,被严正青不轻不重地压了回去。
“说起闹鬼这事,也邪门得很。”没有人喝,冯管事自己倒了一杯,壮胆似的,“上个月初十,那天下午早早就刮起风,我看天色要下雨,就让人赶紧收工回来。谁知道刘三呢,仗着年轻体壮,非说要逮够三只兔子才回来。二爷,您不知道,山里平时还好,一到下大雨,皇帝老爷来说话都不管用呢。”
严正青瞥他一眼:“怎么?”
“天又黑,雨也大,有时山上的树也断了,跟着泥水石头一起冲下来,不知毁了多少田地。我让几个小伙子去把他拽回来,谁知刘三凭空消失了!”
冯管事脸上发红,说书先生一般挥着手:“找了一圈找不到,只能让他们先回来。第二天雨停,那刘三不声不响地又出现在庄子门口,但已经痴傻了,说不了话,认不出人,请城里的先生看过,也说救不了。”
正说着,院子里却有一位中年妇人抹起眼泪,呜呜地哭着。
付遥冷不丁问:“没有报官么?”
冯管事一直没摸准他的身份,但看他同严正青行为亲密,笑道:“这位公子,报官了,也没用啊。”
本来刘三这事并未引起众人注意,然而不久后又有一人,也是上山打猎,晚上就大吼大叫着跑回来,匍匐在地上爬行,宛如兽类。家里人没有办法,只好将他拴在家中。
这两件事搞得人心惶惶,更不必说,那山上寺庙似乎也被什么精怪占据,白天去荒芜破败空无一人,晚上则灯火闪烁,时不时传出怪异的人声。
严正青一语不发,他透过窗户看向不远处的定山,只看到愈渐浓重的夜色里寺庙漆黑的轮廓,之前的灯光消失了。
他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明日我再看看,若真是冲撞什么,你们就先搬走。”
冯管事口中千恩万谢不提,见严正青和付遥一个房间,领悟到什么一般,忙送了一盒东西进来。
严正青坐在灯下思索,见付遥捧着盒子,随口问:“什么东西?”
付遥把盒子放下,忍不住说:“这冯管事真不是正经人。”
严正青接过盒子打开,里面塞了两个画本、一盒药膏并一串挂着铃铛的银链,画本里描绘的都是两个男子的床上之事,淫乱不堪。
他冷淡地注视着这些东西,反手将盒子盖上,咔的一声。
付遥心里仍不平静,越想越气:“他把你当成什么人了?真是下作……”
严正青看着他忿忿的模样,将盒子扔到一旁,说道:“别气了,我问你,你觉得这里有什么奇怪之处?”
付遥定定神,思索一番,不大确定地开口:“我没看出什么不对,不过这里的男人似乎太少了些。”
严正青对他笑了笑:“是了。我来之前看过这儿的账册,但是你我一路走来,明显人数对不上,那么多正该干活的劳力,都去哪里了呢?”
付遥不敢托大:“二爷,恐怕有蹊跷,明天还是先回去吧,有事可以让官府来查。”
严正青本来也不是莽撞的性格,更何况付遥也跟着他一起出来,安危系在他身上,因此安抚地说:“我也这么想。”
殊不知付遥心里同样担忧他,恨不得这就驾着马车将严正青送回去。
两人心里各自警惕起来,留了灯,躺下睡觉。
到半夜时,付遥觉得口渴,睁开眼还以为自己在严正青的卧房里,伸手去撩床帐,摸了个空,方反应过来。
之前留的油灯不知何时灭了,窗外没有月亮,窗户用白纸糊了一层,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外面风吹过的呼呼声响。
这风似乎比白天里还大,付遥摸了摸身边,严正青还安稳睡着,他心下也一定,摸索到桌边,好容易点燃一根蜡烛。
幽幽火光摇晃着,窗外的树枝蓦地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黑夜之中,惊得人背后出汗。
付遥目光看向窗纸,严正青在他背后发出含糊的声音问:“……付遥?”
不等他回答,呼呼风声里传来门板被重重推开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重重踏过地板,随后发出尖利的呼喊。
——咚!
严正青瞬间清醒,撑着床坐起来,满脸倦意:“什么声音?”
付遥一头雾水,正要去开门,听见惊恐的女人大叫:“这人撞邪了!快来人!”
严正青披了衣服下床,接过蜡烛,沉着脸推开门。
付遥更是十二分小心,顺手握住一把小刀,同严正青一起走到空旷的院中。
在围过来的众人手中或明或暗的灯光下,一个强壮的青年男人正面容扭曲地趴在地上,仿佛看不见周遭人似的,口中不断发出模糊的呓语与叫喊。
严正青皱眉将蜡烛举得近些,才发现这人是他带来的家丁之一。大约是被他的接近刺激到,男人猛地向严正青方向扑过来,还是付遥眼疾手快,将严正青一扯,避开男人的手。
“哎、哎,怎么回事?”冯管事姗姗来迟,手忙脚乱跑来,叫人把地上发狂的家丁按住,“真是,怎么又是这出?哎呀,二爷,没伤着吧?吓死我了……”
严正青的眼睛越过他,看到夜空下的定山上,山腰处浮动着几点亮光,如同飘摇不定的鬼火,正在寺庙的方位。
他举起蜡烛,凝视着冯管事和气的团脸,问道:“这人要如何处置?”
“按理说都是先关起来免得发疯伤人,不过这人是二爷的……”
“无妨,就按你们的方法办。”严正青说完,露出倦怠的神情,“这地或许风水太差劲,明日我回去后,另择个庄子,你们过去就是。”
冯管事忙追着感谢,付遥谨慎地隔开他,免得他离严正青太近。在冯管事看不见的地方,晃动的烛火照着严正青冰冷的面容。
回去后剩下的半个夜晚谁都没睡好。严正青听着外面风声萧萧,翻个身,付遥暖烘烘的身体就在他手侧,挤挨着他。
他怕把付遥吵醒,正要悄声移开一点,付遥却像是能在黑暗中看清他模样似的,也翻过来和严正青面对面:“二爷,还未睡么?”
“醒困了,有些睡不着。”
付遥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小刀塞回枕头下,牵住严正青的手,两人十根细长柔韧的手指不知不觉缠在一处,生出几分再亲密不过的依偎感。
“明日一早,”严正青却忽然开口,靠得极近,说话间的热气呵在付遥耳廓,“我们就走。车夫恐怕手还动不了,你来驾车,我骑马。”
付遥忍不住问:“那冯……”
严正青说:“嘘。”
付遥安静下来,却听风声一阵紧过一阵,间或有没来得及长出树叶的枯枝拍打着窗棂,黑夜中连江水奔腾不息,带来潮湿的水汽。
明日……不会下雨吧?
他心中模糊闪过这个念头,随即一战,把这晦气想法压下去,闭目安神。不知过了多久,似睡非睡之中,一点沙沙的响声,带着寒意落下。
付遥猛地睁开眼,淡薄的亮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严正青高挑匀称的身影靠在窗边,听到他的动静,转过头来。
不必多言,付遥已经听见外头刷刷的雨声。
怎会这般倒霉!
他坐起来,走过去推开窗,山间的雨水扑面而来,一点不留情面,绝对是走不了了。
严正青关上窗,说:“小心着凉。”
付遥定了定神,装作无事的样子,可心口跳得比平时快,总觉得这雨不是时候。
在这席卷天地的雨声里,卧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严正青平静说:“进。”
门吱呀一声打开,却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端着一个热气袅袅的木盆进来,盆沿搭着一条白布毛巾。她看着清瘦,有些怯生生的样子,放下盆说:“二爷,这是热水,先洗漱吧。管事说,雨太大了,早饭还要再等等。”
严正青让付遥先去洗,付遥拧了热毛巾,却转身就盖在严正青脸上,帮他擦了一遍脸。严正青雪白的面容被热气捂出一丝淡红,嘴唇也有了血色。
他皱眉,躲开付遥的手无果,只得不大情愿地被洗了脸。
付遥将凉了的毛巾放回热水中搅了搅,拧干自己草草一擦,瞥见那少女还悄悄瞅他,忽觉这女孩眼熟,应是哪里见过……是昨天车夫敷手时,窗边择菜的女孩!
当时这女孩就盯着付遥瞧,原来不是他的错觉。
卧房门不知何时被关上,不大的屋子内只有三个人。严正青坐在桌前,目光通过铜镜,望见门后犹豫不决的女孩。
“你想说什么?”他口吻温和,态度和蔼,眼睛却冷沉,一丝不放地观察着少女的一举一动。
女孩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思都在脸上,被乍然点破,露出惊慌的表情,靠近一些,借着付遥洗脸洗手的水声,迅速说:“你们、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这么大的雨,能去哪里?”严正青反问,“况且这是我家的庄子,难道还呆不得?”
“什么你家的?”少女性急之下,尊卑都忘了,“许四爷要你的命啊!”
话音未落,窗外闷雷一声,轰隆隆宛如贴地滚过,震得人后心发麻。
春雷并春雨,寒冬是真正要过去了。
“我知道你们很难信我……”少女将绑着的麻花辫子向后一甩,“但是二爷,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哪怕下雨也要走,从那座庙里能出去,我是听他们说过的,庙后面有下山的路。”
严正青脸上虚假的笑意收敛了,他看起来有些莫名:“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莫非你也中邪了?”
扑通一声,少女竟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近乎绝望地呜呜哭泣起来。
付遥无声地走过去,将房门锁上,随后伸手将她拉起来:“姑娘,先别哭,你得把事情说清楚。”
严正青冷淡地说:“我看她是有些失心疯,庄子里没人了么?派这样的人伺候,带出去吧。”
“我不是!”女孩挣开付遥的手,似乎想叫喊,又不知道在忌惮些什么,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道,“我不是……今日是十五,四爷要过来。他若知道二爷在这里,必定是要动手的。管事暂且将消息瞒着,但……你们必须得走!”
她浑身打着哆嗦,仍固执地坚持:“走了去报官,这山里有、有……金子!”
话音未落,第二声闷雷响起。少女苍白着脸,惶惑无助地抬头,严正青却只坐在那里,打量着她,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咚咚咚。
门在短暂的安静中被敲响,冯管事天生和善的嗓音在外面响起:“二爷,早饭好了。云丫头呢,在里面?”
他试图推了一把,发现推不动,嘟囔起来:“云丫头还没过来?”
管事口中的云丫头全身忍不住发抖,呆呆地正要张口,严正青使了个眼色,付遥只得低声说“抱歉”,抬手把她的嘴捂住:“嘘,莫出声。”
严正青语气如常:“知道,我在换衣服,稍后过去。”
“嗳,二爷,云丫头没留下伺候?”
“什么云丫头,刚刚端水来的那个小丫头么?我不习惯生人近身,打发她出去了。”
冯管事应了声:“准是这丫头偷懒去了。早饭我叫人放灶上,下雨路面湿滑,二爷走动时小心些。”
脚步声逐渐远去,付遥放开手,云丫头不安地看着他们。
“山里有金子?”严正青重复道,“定山里哪来的金子?”
“前段时间挖出来的。”云丫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平时在旁边偷听来他们说话,当时还是四爷管这里,他就把这个事瞒住了,这样里面的金子就都是他的。”
“庄子里其他人都知道?”
云丫头摇头:“不,管事是知道的,可能还有其他人……我不清楚。男人被管事一起带进山里,就没放出来,他说二爷在城里要打新家具,男人们要住山里砍树,要一直干到秋天。其实他们就被关在山里挖金子!”
严正青不再说话,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付遥问她:“你既然知道那些人都在山里,还让我们去那座庙?”
“因为庙后面有密道,从那儿进城很近。今天这么大的雨,你们路上根本走不了。”
付遥还记挂着她之前说的话,追问道:“好,暂且当你说的真话。那劳什子四爷要谁的命?”
云丫头深吸一口气:“管事只想让二爷先回去,瞒住山里的金子。四爷却一直想置二爷于死地,他说二爷一个外人,怎么能抢许家的家产……二爷来这里的事,管事没跟四爷讲。可今天十五,四爷是要过来的。”
冯管事一直遮遮掩掩的态度、许四咬着这块地不放的异常、希望严正青赶紧离开、莫名减少的男丁、迷雾笼罩的定山……
严正青不敢确定这丫头说的是否全是真话,但看来不全是假话。他沉思片刻,说道:“我知道了。”
他语毕起身,云丫头惶惶然,看着严正青出门,求助地看向付遥。
“你等下悄悄离开这里,别让管事看到。”付遥嘱咐她,从桌上捡两块点心递过去,“不过那么多人都蒙在鼓里,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管事是我叔,给我一口饭吃。”云丫头的手无意识扯着自己的发辫,“我哥哥也在山里,他身子不好,受不住重活,我想救他出来。”
付遥深深看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厨房用黄澄澄的鸡汤煮了手擀面,还切了一盘薄薄的牛肉,蘸着鲜红发亮的辣油。严正青不习惯早上吃这么荤,另捡一碟烫好的青菜就着面吃了。
付遥同样,最后这盘牛肉连同剩下的鸡汤全进了冯管事那张大嘴。他吃完把油一抹,伸长脖子看外面的雨,瞧着比谁都急:“这雨,怎么下个不停?真是老天不长眼……”
密密的雨幕后面,唯有岿然不动的山峰。
“我去看看昨晚的那个小伙子。”严正青并不理会他,拂袖起身,“人在哪里?”
付遥在一旁看得清楚,冯管事的脸很不自然地转了转,还是恭敬地说:“那地方不干净……”
“带路。”严正青说。
冯管事无法,只能撑着伞率先走到前面。他试图给严正青打伞献个殷勤,奈何本人就把伞下占满了,遗憾失掉这个机会。
付遥却并没有跟上去,他拿起角落里另一把伞,无声无息地走入雨中。
庄子西边零散盖着几间草房,附近就是牛圈、猪圈。这房子原本是给晚上看守牲畜的人住的,如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邪祟地方。
附近气味并不好闻,冯管事抽出手帕,严正青摆手说着“不用”,当先推开草房的门,收了伞走进去。
地上虽然铺着干草,但在雨水潮气的侵蚀下也软趴趴的,踩上去没什么声响。
角落里的男人萎靡不振,眼睛半耷拉,脸色发黄,嘴唇苍白,手脚都被粗麻绳捆住,呆呆看着半空出神。
严正青蹲下,这里十分昏暗,他问冯管事:“油灯在哪?”
“外面挂着呢。”冯管事取来灯,自怀里掏出火柴点上,还在劝说,“二爷,这恐怕只有神仙来了才能治,小心晦气。”
“鬼神之说,庸人自扰罢了。”严正青不客气地拿走他捂脸的手帕,垫着手托起男人的脸,观察他呆滞的眼睛,“山里多毒虫雾瘴,怕不是中了毒。”
“这不其他人都好好的……”冯管事看着那手帕,颇为舍不得。
两人说话间,瘫坐的男人忽然全身抽动,惊恐地瞪着严正青,大叫一声,猛地翻过去,头不停地开始撞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严正青抬手就去拽他的肩膀,然而这个家丁身强力壮,疯癫时手上更没个准,蜷缩着身体一滚,撞开他后,狠狠地磕到墙上。
“二爷!没事吧?”
严正青整个人踉跄一下,油灯在他手中剧烈晃动着,三个人的影子也随之摇摆扭曲,在墙壁上如同放大的皮影戏。
冯管事显然被吓得不行,一个劲向外躲:“不成不成,别跟这失心疯计较啦!”
他们这边正不可开交,那边又远远跑来个小孩,赤着脚踩着泥水,隔着雨喊道:“冯叔!客人来了!”
“这个天,哪来的客人?”冯管事说完,忽地一拍手,“哎哟,下着雨过来,这路还能走吗?”
严正青放开已经神志不清的家丁,提灯转身,草房的角落还在漏雨,于他脚边积出一汪小小的水洼。
他若有所思的眼睛和冯管事对上,随即温和地问:“有人来拜访?”
“是,是,原是我母舅家的亲戚,要进城去,顺路来庄子里歇歇,带点土产过来。谁料老天爷不待见啊。”
“这么大的雨,过来一路也不容易吧。”严正青却意外好说话,“带几个人去接就是,多多小心。”
他把灯灭了,挂回墙上,照原样将门锁好,说:“你的亲戚也是胆大。”
冯管事忙苦着脸作揖:“二爷,我那舅舅做了大半辈子的阴阳先生,我想他可以顺路来帮忙。”
“原来如此。”严正青举着伞,走出两步,忽然又回头问,“你舅家姓什么?”
冯管事看上去对这个问题摸不着头脑,回答:“姓张呢,二爷。”
严正青没再说什么,放手让他去了。
雨不像之前那么大了,风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寒冷入骨。严正青将伞收好,倒过来抖了抖,身后有人急切地唤他:“二爷!”
云丫头带着一顶湿漉漉的斗笠,望着他说:“是四爷的车,他过来了!快点走吧,我送你去庙里。”
“不急。”严正青倒了杯热茶,还问她,“喝不喝?”
“怎么不急,”云丫头看起来要跳脚,“你、你不信我也罢!我自己去找我哥!”
她刚转身,斗笠上就按了一只手,付遥的声音带着笑意:“小姑娘好大的气性,知不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直到此刻,严正青的脸上方才露出真正的放松的微笑:“你回来了?”
付遥穿着不起眼的蓑衣,身后还跟着两个身材瘦小些的家丁,几个人脸上都是水,也不知道身上衣服湿了多少。
“我们绕路去看了下,有几个人从山上下来,和山下来的马车汇合,再一同向这边过来。坐车的男人我看四十岁上下,左脸上有一颗痦子。”
“十有八九是许四。”严正青拧眉,就听一个家丁道:“二爷,马车里带了刀。”
付遥面色一变:“当真?我怎没见到?”
家丁:“我返回的时候滑了一跤,落在后面几步,就回头再看了看,恰好看到他们把刀放进车里。”
严正青:“好大的胆子……他真敢动手?”
不过人为财死,似乎也不奇怪。倘若这山中真有金矿,为这金山拼一拼,挣一些荣华富贵,是人之常情。
云丫头喃喃道:“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否则他们何必冒雨过来?真是,你们走不走?留在这死路一条!”
她转身要跑,严正青目光示意,两个家丁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她的肩膀按住了。
“干什么?”
云丫头近乎惊恐地瞪着他,“我好心提醒你,你要把我卖给我叔么?”
“谁说要卖了你?”严正青走过去,打开这间卧房的衣柜。
房间之前一向是留着,主人家的人过来才能睡。不过也没那么讲究,衣柜里还塞着做活的人惯常穿的灰色短衫。
“你说要带路,那我们就跟你走。”严正青将衣服拿出来,递给付遥,“出了岔子,你自己明白。”
半刻钟后,一行灰扑扑的仆人各自顶着斗笠走进雨中。
云丫头看着瘦弱,但毕竟是山里长大的女孩,脚步轻捷,带着他们绕过人,很快就离开这片房屋,来到愈发茂密的树林里。
定山有几条蜿蜒的上山小路,非得住这儿的人带路才能找明白。
虽说带着斗笠披着蓑衣,雨点还是无孔不入,付遥很快就觉得身上充满了冷冷的潮气。他自己无所谓,担心严正青受不住,慢慢落后两步,与严正青并肩。
严正青注意到他,侧过脸,乌黑睫毛上布满细小的水珠,闪烁着晶莹的微光。
付遥回神时已经抬手抹过他潮湿的双眼。严正青一愣,随即看了看前面的人,见无人回头,他忽然凑近了,嘴唇在付遥腮边亲了亲,吻掉一点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