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过几天的雨,街市上的青石大板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此刻晌午日头明媚,自个儿子半鞠着腰,堵着那丫头的路不放。那丫头好生拿乔,竟然伸手推搡他肩膀。儿子笑颜宠溺,竟全然不似在家中阴沉,竟也任由那丫头打他——好一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可是宠溺……这个词怎么可以用在自个儿子身上?从来都是别人宠他、将他捧在高高之上,谁人竟能有资格得他的宠?
叶氏的心间莫名妒恨,听见儿子对那丫头道:“你暂且不理爷罢,回头你便晓得爷对你是真心。等赚了工钱爷便去租个宅子,先把你过了门,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再去求老太爷,老太爷如是还不肯,我便与你独门独户的过了。”
叶氏一口气顿时便堵在胸间,再不想继续观看。
“走。”冷冷地睇了秀荷一眼,命车夫打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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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梅家后院里空落落无人。那从南洋带回来的姨奶奶性格热闹,话又多,新鲜事儿讲不完,家里头的婆子丫头们都喜欢她,得空便拢去湖边亭子里听她逗趣。
叶氏倒也落得个清净,心不在焉掂着手中的银耳羹,听婆子在身旁汇报——
“少爷说要自食其力,自己把秀荷姑娘娶过门养起来。先去求咱们钱庄上的廖掌柜安排事儿,廖掌柜不敢,便又改去求和盛赌坊的老板,那老板租着咱梅家的铺面,被他要挟之下只得给他排了看场的活计。这当口少爷就在门口招呼客人呢,如今谁都晓得梅家二少爷给人做了跑堂掌柜,怕是没两天就要传到老太爷和老太太那里……”
不提老的还好,一提老太太,叶氏的脸色霎时便阴沉下来。叶氏动作一顿,咧着嘴角冷笑道:“哼,他自食其力,他怎么自食其力?他是梅家的嫡亲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吃得了甚么苦?怕是过不几天腻烦了,回头还得巴着求着要回来。”
婆子晓得夫人气急了说反话呢,连忙哈腰劝道:“是,话是这么说,可是传到老太太那边总归是不好……奴才觉得吧,如果少爷实在喜欢,不如就把那姑娘娶回来。家里有个喜欢的女人,也好栓住他,免得他整天往外跑。那秀荷小姐人也本分,勤快,听说四邻八方的都夸赞她……”
叶氏黑着脸把碗在桌上一放,如今别说娶了,她连妾都不想再让秀荷当了。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里,女人和男人之间从来就是寡寡淡淡。甚么叫做-爱情?梅家的女人就没有能得男人宠的,从前老太太不能,后来大夫人不能、自己也不能。梅家的男人都只能是无情无义的生意人,他们的心中从来就没有男欢女爱。每个女人都是这么过了一辈子,她关秀荷一个小户人家的丫头,凭甚么将规矩破坏?
叶氏蹙着眉头道:“这样的女人弄进来就是祸水,孝廷这么喜欢她,那张家的小姐就是肯进门,日子也过得惨淡……他看都不会再去看别的女人一眼。拴是拴住了,大男人的脾气也都拴没了。你没见上午在她面前的样子?一点儿大男人的谱都没有了。这些年我惯着他的脾气,不去约束他,是要叫他狠,不是叫他被她关秀荷管住……孝廷的性子就是太真太纯,总得受点儿波折才能长大,这事儿我得仔细想想,不能叫他再这么继续下去。”
“是……”婆子想了想,好一会儿才很小心地探声问:“那您要是不答应,少爷可就在外头生米煮成熟饭了,到时候硬要拆开他们,不怕少爷恨您。”
叶氏揪着帕子,叫婆子贴过耳来说话……
婆子点着头:“好是好,这样倒是两全其美,一来成了一桩好事;二来也可绝了少爷的心,眼不见为净,过几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