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黎脸上无端开始发热,有些待不下去,草草说了声便逃一般地回屋了。
待人一走,片刻后,窗外便进来一人,正是卫振。
他几步走至塌边,语气恭敬,“少主,都处理好了。”
席澈听了这话,才把视线转回。
语调平静,好似刚刚讨巧卖乖的人不是他一般,“服毒?”面上的笑意瞬息便敛去,话语间像是对一个稀松平常的物件。
“如您所料,而且...”卫振似乎有些犹豫,踌躇了几息。
“怎么?”
见席澈问,这才赶忙又道:“我们的人走之后,等了会儿发现又来了一批。”他想到所见所闻,语气有几丝困惑,“只是,他们像是在检查些什么似的...”
察觉到榻上的人视线投注,头更低了几分,“这批人身手矫健,绝不是先前伏击那些人可以比拟的。”
“知道了,继续查吧。”
卫振领命正欲退下,谁知这次,少年却留住了他,“你先前所说的,可还作数吗?”
他目光一凝,仿若意识到什么,下一瞬,心间爆发出无尽的狂喜,“北狄旧部三十六名勇士皆愿为您效死!!”席澈抬手,语气仍是平静的,“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或许以往,他还是太天真了些。
成王败寇这个规矩,到底在哪都适用。
他的目光暗了暗。
至于历史?
那是胜利者才能书写的。
......
翌日,两人休整完毕便继续赶路。
旧的马车已经损坏,索性在附近又租了驾新的。
昨夜临走时,少年最后望了她一眼。
那一眼太奇怪,惹得纪黎到了马车上都还在忍不住思索。
少女眼帘低垂。
大约是昨夜那番话,现下,纪黎蓦地感觉有几丝尴尬气息,试探性开口。
“...我父亲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想到伏击的这批人,语气不明,“那些埋伏的人都被清理了个干净,一时半会儿应该能清净两天。”
忽地,她像是想到什么,抬眼望席澈,“你觉不觉得,当时那些人的功法有些奇怪,不像是一批培养出来的,倒像是...”
“两拨不同的人。”他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纪黎听罢,蹙着眉心,将信将疑地偏过头看了身侧的人一眼。
这完全是下意识地举动,却不料恰好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昨夜之后,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同。
可她分明感受到,仿佛有什么纽带一般的东西,顷刻间颓然断裂。
眼前的少年人也好似蒙了层她看不懂的色彩。
每每她想要探究时,却又像只是错觉一般——
他面上的淡淡笑意别无二致。
想到他说得不计较,纪黎暗自压下心中的诡异感觉,应了声。
经过一夜,雪势渐收。
两人说话这会儿,窗牖外的雪又无端地大了起来。
临到了地方,她只好撑起伞来。
纪府在京都有一两处落脚的小宅,在豪门勋贵云集处,并不显眼。
日落西山。
王嬷嬷早就得了消息候在这里,待纪黎人一安顿好,便拿出早早备好的吃食,“奴婢用核桃仁儿葡萄仁儿包在里头,还加了些红糖,您快吃些。”她是纪府的老人,知晓纪黎打小喜甜,又服侍过她很长一段时间。
知晓她要来,不必多吩咐便格外用心地布置。
这屋子也是她幼时曾小住过的,隔了许久,依旧被王嬷嬷打扫得妥帖又整洁。
纪黎在她面前放得开,刚安顿好不久也确实饿了,三两下便把枣仁糕塞进了肚子。
王嬷嬷满眼慈爱地瞧着她,边倒了杯茶递来,“您一路辛劳,今日可得早些歇息。”
见她面有愁色,又劝道:“将军福泽深厚,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