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故睁开红肿的双眼，看着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屋子，总觉得昨天的一切像个梦一样。
又过了三个月……宋故坐在床上愣愣的看着门口，这段时间来，他肉眼可见的瘦了两圈。
每次刘进忠过来送饭，宋故总会听到他叹的气越来越多，可是自己真的吃不下。
努力扒拉了两口饭，宋故看着熟悉的菜品，全都是他之前爱吃的，但是此时却难以下咽。
放下筷子宋故躺回床上，刚闭上眼睛，脑中就有破碎的记忆一直在重复……
“宋故…任务……”
“不想死……不想死……”
水从脚下蔓延，宋故震惊的看着水蔓延的越来越高，直至漫过他的头顶。
快要窒息了，他睁开痛苦的双眼，看见的一幕却让他几乎心脏骤停。
那水如镜子一般映照着自己的……尸体，那一个个都是他，好多个尸体都是他。
“不要……”宋故捂着脑袋忍不住大喊起来，谁能…谁能来救救他。
宋故挣扎着，而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只手抓住宋故的胳膊把他从床上拽起，宋故睁开双眼，眼角甚至落下了一滴泪珠。
他在最后一具自己的尸体眼中看到了痛苦和不舍，还有深深的无奈……
宋故剧烈的喘息着，总感觉这些记忆带着强烈的意愿，想让他明白什么。
封渊看着瘦的不行的宋故，离上次见面明明不过三个月这个人……这个人……
想着想着他狠狠拽着宋故到餐桌前，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银耳羹，塞进他的嘴里。
宋故艰难的咽下一口，还未完全咽完，下一勺立马喂了过来。
他摇着头强烈拒绝着，看着宋故剧烈的挣扎封渊最终还是放下勺子。
“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嗦了好久，宋故才抬起头看向封渊。
依旧是冷冽俊美的脸，但是那脸上却是满满的疲惫，看他身上熟悉的黄朝服，这人下了朝就来了?
不过那层层叠叠的袍子下，他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却怎么也不能忽视。
宋故转过头去，他其实很想摸摸，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封渊皱了皱眉，看着宋故把脸转过去，他又把他脸掰过来，说道:“吃饭。”
宋故不解的看着他，思绪许久，宋故还是问道:“你不恨我吗?”
“恨。”封渊看着他的脸，之前的一幕幕仿佛都在眼前。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宋故不解的问着。
封渊看着他的脖子，只要他伸出手，微微用力，这人就会…就会…变成尸体。
多年前他还依稀记得宋故对他说过:“你以后肯定会杀了我的！”
想了许久，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呢喃着:“舍不得。”
宋故听罢，只觉得心中酸涩的很，他起身紧紧抱住封渊。
摸着他隆起的肚子，好像做了千百遍一样，他抽泣着:“我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忘了什么，但是…但是现在我知道，我不想离开你。”
封渊亦深深抱紧他，自从见到死去的宋故在出现时，他的心就乱了。
每日听到刘进忠的汇报他也担忧的紧，但是最终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封渊看着宋故，看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捧起了他的脸亲了下去。
一吻完毕，拂去他脸上的泪珠，封渊喃喃道:“宋故…就这一次……”
宋故点了点头，蹭进他的怀里，原本两人此刻温馨的很，但是某人肚子里的小家伙到是不乐意了。
隔着衣服宋故都能感受到掌心传来一下不小的力道，他抬起头果然看到封渊脸上一掩而过的痛苦。
宋故有些恼怒的半扶着封渊让他躺到床上，把他的外袍鞋袜脱下，没了外袍的掩盖快七个月的肚子到是明显的很。
封渊缓缓的按揉着小腹，宋故看着他肚子上一鼓一鼓的，也知道他现在肯定难受的紧。
给他盖好被子，宋故走到门外，扯了扯脖子的锁链，还好够长。
看见刘进忠站在门口，他嘱咐着:“整碗安胎药来。”
“是，陛……”
听着刘进忠支支吾吾的宋故笑了:“我现在不是陛下了，叫我宋故吧。”
刘进忠摇摇头，满脸坚定的看着他:“你一直都是的，不过现在要称你为先皇了。”
宋故笑了笑，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等到药送来，宋故立马就端着药进去了。
坐到床边，他把手伸进被子里，摸摸封渊的肚子，依旧一颤一颤的不过力道小了很多。
看着封渊额前有些湿润的发丝，虽然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不过微蹙的眉还是表露了一切。
“封渊……”宋故轻轻叫了他一声。
封渊睁开眼睛，离的那么近门外的说话声听的一清二楚，他望着宋故缓缓问道:
“不想继续当皇帝吗?”
宋故摇摇头，一手稳稳端着碗，一手微微拉起封渊让他半依在床头。
舀起一勺药微微吹凉凑到那人唇边，宋故满脸温意:“不想，这样足矣。”
看他愣了愣，宋故又笑了笑:“喝药。”
封渊眼睛微微半阖，只有此时这人才会欢快一点……
看他乖乖的喝完了药又躺好后，宋故把碗放下，脱了鞋袜上床躺到封渊旁边。
看着他苍白的脸，那一幕好像又浮现在眼前，宋故小心翼翼的问着:
“还难受吗?”
封渊睁开眼，转头看向身旁的宋故淡淡道:“不了。”
说着他扯过身上一半的被子盖到宋故身上，看着那人宋故又往他那靠了靠。
不禁摸上他的肚子，摸着摸着宋故心里又是一痛，当时那个孩子还不到五个月……
那时的封渊对自己万般宠爱，自己为什么还要那样对他呢?
“嘶！”想着想着痛苦好像又蔓延了起来，水好像又要把他淹没。
突然封渊把他紧紧搂在怀中，宋故一愣，“别想了！”封渊揉着他的发顶淡淡道。
“嗯”宋故回了一句，然后又仰起头看着他，笑道:“还记得当时我刚当登基，你是摄政王……”
“嗯，当时的你满脸心思都写在脸上。”封渊想着不禁也微微勾起了唇角。
宋故一听，眼睛都瞪大了:“真的吗，我还以为我挺厉害的呢，不过你真的是太耀眼了。”
宋故抽出手来掰着手指:“当时的你文武双全，身材好长的也好看，虽然死你手上好几回不过……怎能让人不心动。”
宋故开心的说着脸也涨的通红，但是封渊却微微蹙起了眉……
而宋故还不知不觉继续说着:“当时皮皮虾还老崩溃呢……咦！皮皮虾……”
对哦！皮皮虾，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是在做任务吗?
宋故一愣，看着封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看了好久他才摇摇脑袋，亲了亲面前人的唇。
“不想了不想了，我现在只想和你在一起。”
宋故说完，直接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封渊沉默不语只是手又圈的紧了一点。
日子就这样安稳的过着，似乎是因为心情原因，而且有封渊在身边后，宋故到是开始吃的多了起来。
虽然脖子上还是被锁链拴着不过宋故并不是很介意，因为每天封渊都会过来。
不过他每次过来脸上都疲惫的很，扶着封渊缓缓坐到床上，宋故看着他大大的肚子。
好像他从来没有遮掩过，群臣现在应该都知道他怀孕了吧。
不过……宋故看着他的肚子脸上满是雀跃，他们应该都不知道封渊肚子里怀的是先皇的孩子吧。
“开心什么?”封渊看着宋故脸上快要溢出来的笑意，微微往后靠了靠，而腿也又稍微分开了一点。
宋故一看立马捞过来被子垫在他在身后，而他身前的肚子大大的，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
宋故心顿时一软，因为肚子太大现在封渊坐着都必须微微把腿分开，不过这人仪态还是足的很。
“看见你就开心。”宋故回着，轻轻揉着他的腰。
封渊听他说着脸上不禁也带起了笑意，宋故揉了一会后缓缓蹲下。
“封渊……”宋故蹲在床边虚虚环着他的腰，他轻声询问:“能不能把我脖子上的锁链打开?”
“……”
见那人沉默不语，宋故摸着他的肚子继续说道:“你看孩子都快要出生了，不能让我一直待在寝宫里吧。”
“你想离开?”封渊冷冷的问道。
宋故一愣什么离开，他抬起头看着封渊冰冷的眼神，总感觉又回到了从前呢。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不是离开，而是要每刻都在你身边。”
说完后看着封渊软和下来的眼神，眼睛亮亮的等待他的回复。
“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封渊伸出手握上他脖子间的锁链，不过微微用力，那锁链就断裂开来。
“……”宋故摸摸脖子，在低头看看断掉的链条，不免感概，无论何时都不能忽略掉封渊的武力呢！
不过锁链断了后面他想干啥都方便了，低头在封渊肚子上落下一吻。
这次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封渊还有他肚子里的小家伙。
看着宋故开心的样子，封渊想了想问道:“宋故，要不出去走走?”
宋故一愣抬起头:“可以吗?”
“嗯。”封渊点了点头。
“那我把找个兜帽把脸遮住。”
宋故说着就起身打算去找门口的刘进忠，但是刚打算走就被封渊拉住了。
“不用。”
轻轻摸着他的脸，封渊看着他喃喃道:“不用……”
宋故愣了愣，心中虽然想着已经死掉的自己再出现是不是不太好，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与封渊在御花园散着步，看着熟悉的一切，宋故不禁有点感概。
不过看着天气晴朗，身边还有那人陪伴，宋故觉得一切都暖的不行。
时间悄然过去，封渊的身子也快足月，原本宋故想着朝中琐事先放放，让封渊安心待产。
但是想象总赶不上变化，这不宋故忧心忡忡的看着封渊，而封渊到是淡定的很。
轻轻吹凉安胎药递给封渊，看着喝药的封渊宋故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阿渊…那个…那个……”
“怎么了?”看他支支吾吾的，封渊喝完药后看向他。
“你这身子……朝事先放一放吧！”说罢他拿过封渊手里喝完的空碗，放到一边。
封渊摸着肚子淡淡道:“还有半个月才出生。”
“那也不行。”宋故眉头皱的紧紧的，这次说什么都不行了。
因为之前那次流产伤过身子的原因，这胎怀上后封渊的安胎药就没断过。
之前他一直被锁在寝宫里，不知道封渊多么难受，直到后面宋故陪在他身边后才知道。
原本封渊是不能在怀孕的，因为之前伤到了胎囊，孩子很难保住……
当时有一个月封渊根本下不来床，只要孩子稍微动的厉害些封渊就疼的不行……
他以后本可以不用在怀孕的……但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因为……
“宋故！”封渊皱着眉喊了他一声，听到封渊的声音宋故回过神来。
“抱歉……”宋故咬了咬唇，他现在脑子混乱的很，总觉得心里难受的不行。
封渊轻轻掰开他的手，果然手心上一片被指甲掐出来的淤紫。
宋故抽回手来，纠结了许久还是对封渊说道:“这次你必须听我的，你如果不听我的……不听……”我就去……
他咬了咬唇把最后一句话掐入喉中，看着他这样封渊叹了一口气:
“我明天就去最后一次，安排好后就安心留在寝宫里。”
宋故一听立马点点头，开心起来，封渊看着他的样子也不禁微微一笑。
清晨宋故服侍着封渊穿上朝服，看着他沉重的身子宋故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必须跟着。
他让刘进忠给他找来一身小太监服，然后换上了衣服，封渊看见他这一身的时候也是一愣。
而宋故却毫不在意，跟着他去了大殿，他轻轻扶着封渊坐在龙椅上，又摸摸他的肚子，希望他肚子里的小家伙乖一点。
做完一切后，宋故退到了一旁，低着头，看着那熟悉的一切，宋故不禁感概，物是人非。
不过还好当时他当皇帝时觉得那龙椅太硬了，让宫人加了柔软的垫子，这不封渊坐在上面也会舒服一些。
看着他宽大袍子下都遮不住的肚子，宋故心中暖暖的，这次一定会好好的。
一切顺利推进着，封渊也安排好了这段时间的事宜，谁知突然有人上奏。
内容全是觉得先皇突然复活，并且他之前昏庸无度，为避免恐慌，建议秘密处死。
简述了简述了……写不完了???
封渊顿时大怒起身拍到桌子上，桌子上面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
宋故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惊，不过让他担忧的还是封渊，不过封渊后面又缓缓的坐回了龙椅上。
而那人还在喋喋不休，与众人激烈辩论，而封渊则是一言不发。
看了许久宋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轻轻凑到封渊身边才发现他捂着肚子，脸上全是冷汗。
在低头望去，他脚边一片水痕，宋故大惊摸上他的肚子，硬硬的。
“阿渊……?”小声叫着封渊但是那人一言不发，脸上全是极力忍耐的表情。
宋故一看，立马站到前面大喊:“退朝！”
底下人一看居然是先皇，都留在原地喋喋不休，看到这幕宋故直接抽出侍卫的刀来，他怒斥道:
“你们全部都给我滚，不然我就动手了。”
还好刘进忠发现了不对，大喊着让众人退朝，众人才纷纷出了大殿。
宋故跑到封渊身边，对着刘进忠喊道:“让所有人都出去，你去找太医来，把这边用屏风挡住，准备好生产用的东西。”
封渊原本忍耐着听到他说的话，立马想制止:“宋故……扶我…嗯…回去…”
“不行”
宋故抱着他，感受着他的身子一直颤抖，现在绝对不能让封渊在移动了。
他又扭头看向刘进忠:“还不快去。”
刘进忠一愣立刻点点头，头也不回的立马跑了出去。
“阿渊……”宋故小心的解开封渊的衣服，褪去他的裤子。
果然，羊水顺着他的腿缓缓向下流着，而那肚子一缩一缩的，宋故伸手摸摸硬的不行。
“宋故……不能在这………呃……”
还未说完一句话他就狠狠抓紧身下的衣服，手指拽的发白。
“没事，阿渊，孩子要出来了就让他出来，我陪着你。”
说着他半扶起封渊让他半躺在龙椅上，还好椅子够大，宋故分开他的双腿，摆出分娩的姿势。
“唔……”
封渊原本想回到寝宫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随着身体本能他顺着宫缩开始用力。
太医到是很快都赶了过来，一切都置办好，所有人都在殿外等候，只有封渊和宋故在里面。
“呃……”
听着他压抑至极的声音，宋故心疼的不行，看着他咬的鲜血淋漓的唇。
他把手伸进封渊嘴里，说着:“别咬自己，咬我吧！”
封渊正用着一波力，忍不住又打算咬下，但是发现宋故的手伸进来后，他伸手推开宋故的手，怒道:
“拿开……呃……”
宋故却紧紧抱紧他，抽泣着:“所以你别在忍着咬自己了。”
“你……啊……”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吟，封渊终是妥协，继续用力。
宋故握紧封渊的手，拿袖子擦去他额上的汗珠，大殿里全是他痛苦的呻吟。
挣扎了许久，在又一波宫缩来临时，封渊撑起沉重的身子，仰着头用力推挤。
“呃啊……”伴随着他的痛吼，孩子从他的腿间落下。
宋故立马接住，看着手里也就比他巴掌大不少的孩子，他心咚咚直跳。
用刀割断了脐带，把刚出生的婴儿抱给宫女太监，看着封渊娩出胎盘。
宋故看着虚弱的封渊正打算跑出去收拾一个轿子，把封渊带回寝宫。
刚起身他就被封渊抓住了手，宋故一愣看向封渊，“不要再离开……”
听到他说的话，宋故泪流满面，点了点头。
多年后，封渊看着空空如也的寝宫，久久伫立，而他后面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忘掉不是更好吗?你现在这样恨又恨不了爱又爱不得何必呢?”
那人不解的问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本来就是偷来的时光，只要我记得就好了……”封渊淡淡的说着。
“行吧！再见。”说罢他笑了一下缓缓消失在原地。